第284章 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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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蓉捋須歎道:“這廝乃天國翼王,赫赫威名震四方,怎地似那春日的柳絮,隨風便倒?”
    駱秉章亦拍案道:“奇哉!前日還聞其揮兵如龍,今日竟如籠中雀,自投羅網。莫不是那大渡河的水,澆滅了他渾身的悍氣?”
    劉蓉急提筆蘸墨,草就一封諢劄,遣快馬加鞭送至王應元帳中。
    然而信中卻寫道:“楊將軍台鑒:
    聞得石達開那廝已入君彀中,本司撫掌稱快,然處置之法須慎之又慎。
    謹列三策於下:其一:將軍可親率精兵,受降那班長毛賊眾。
    卸其刀矛,若遇老弱病殘者,雙目無神、步履蹣跚之徒,可酌情釋放——省得占我糧草,且放歸鄉裏,或能替我大清多耕幾畝田,也算積德。
    唯須嚴查:若有禿頭老漢擅藏火銃於褲襠者,切莫輕縱!
    其二:遇那青壯賊兵,虎背熊腰、目露凶光之輩,速速圈入牢棚,如養猛虎般嚴加看守。
    待本司與總督大人計議妥當,再定烹宰之法。切莫令其遁逃,若失一賊,罰君三月俸祿,燉肉亦不得沾!
    其三:石達開乃頭等大患,須如押送玉璽般護送至成都。
    途中莫喂其烈酒,恐醉後神力複生;莫許其如廁過久,防其躍入茅坑溺斃。
    總督大人欲親審此獠,若途中損其毫毛,唯君是問!
    末附:此廝若降得如此輕巧,莫不是使詐?將軍當防其夜半化身狸貓,遁入山林。
    可命士卒輪班扮貓叫,擾其清夢,挫其銳氣。
    劉蓉頓首”
    王應元接信展讀,忍俊不禁,暗忖:“劉大人慮事,竟比防賊還細!”
    隨後走到石達開房間,說道:“翼王,朝廷要你的命!”
    石達開頓時起身“你什麽意思?”
    王應元道:“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反了,加入革命軍。”
    石達開先是一怔,隨即目光炯炯地看著王應元,“你為何有此想法?”
    王應元握緊拳頭:“駱秉章、劉蓉之流,雖表麵謀劃周全,實則昏庸自私。朝廷腐敗不堪,百姓苦不堪言,我早有反意。你乃英雄豪傑,若能與我攜手,必能成就一番大業。”
    石達開在帳內踱步,思索良久,“我石達開縱橫沙場多年,豈會輕易屈服於清廷。隻是如今我部元氣大傷,恐難成事。”
    王應元道:“我手下有精兵數萬,且這一帶百姓對朝廷也多有不滿,若振臂一呼,定能響應者眾。”
    石達開目光逐漸堅定,“好!既然如此,我便與你一同反了,再為這天下百姓闖出一條生路!”
    當下,兩人便開始在密室中商議起起事之策來。
    “要想成功起事,首要任務便是讓石達開本部的太平軍士卒們吃飽喝足。”
    “不錯,隻有士兵們有了足夠的體力和精力,才能更好地投入戰鬥。
    “其次,我們還需要聯合各地的少數民族。他們對清朝的統治也心懷不滿,若能得到他們的支持,我們的力量將會更加強大。”
    “再者,革命軍任武帶過來的那三千兵馬也不能忽視,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士,若能善加利用,必能成為我們的一大助力。”
    “最後,石達開和李福猷所部可以在側翼牽製一部分清軍,如此一來,我們便可以出其不意地奇襲成都了。”
    “不過,在奇襲成都之前,我們還得先除掉清將唐友耕、四川提督胡中和以及楊應剛等人。這些人都是清軍的重要將領,若不先將他們除去,恐怕會給我們的行動帶來很大的阻礙。”
    石達開和王應元覺得大有可為。
    正商議間,忽有探子來報:“唐友耕、胡中和、楊應剛三人率清兵正往此處趕來,欲押解翼王。”
    石達開與王應元對視一眼,二人眉梢一挑,嘴角同時勾起一抹狡笑。
    當機立斷。
    石達開道:“來的正好,我們將計就計。”
    隨即下令:“速備宴席,以禮相待諸位清廷官員!”
    此時,清軍營外旌旗蔽日,數千兵馬列陣而來。
    為首者正是四川提督胡中和,身後跟隨川東鎮總兵唐友耕、參將楊應剛、周啟源,遊擊牛樹梅、王鬆林,副將張三川,雅州知府蔡步忠等一眾能征善戰的將領。
    彼等皆欲親眼目睹石達開這位威震起義軍中的梟雄風采。
    石達開在起義諸軍中影響力本已名列前茅,此次清廷上下深知其非同尋常,故而胡中和親率精銳而來。
    原本胡中和無需親臨,隻因唐友耕與楊應剛素來不和——楊應剛隸屬四川總督駱秉章麾下,唐友耕則效命於四川巡撫劉蓉。
    上下博弈,下層執行,押解石達開之功關乎權柄歸屬,二人暗爭不休。
    為免內耗,清廷隻得命胡中和親押,以定紛爭。
    王應元見清軍列陣,從容出營,命麾下將士大開營門,設宴於轅門之外。
    胡中和身後川東鎮總兵唐友耕、參將楊應剛等人鞍馬未卸,已各自摩拳擦掌。
    ——倒不是為擒敵,卻是為爭那“頭功”二字。
    唐友耕鼻孔朝天,譏諷道:“楊參將莫不是怕了?這押解要犯的差事,某家自當一馬當先!”
    楊應剛冷笑回擊:“唐總兵莫非忘了上月圍剿流寇時,你那‘神機箭’射中自家糧車的‘威風’?”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唾沫星子濺得胡中和馬靴上全是泥點。
    胡中和頭疼欲裂,高喝一聲:“爾等休吵!石達開乃何等人物?豈是爾等爭嘴便能擒得的?”
    話音方落,忽見營門大開,王應元竟親率數名長老迎出,手中托著酒壇,身後扛著整豬整羊,笑如春風拂麵。
    “諸位大人遠來辛苦了!王某素聞朝廷將官豪氣幹雲,特備薄酒接風,且看這筵席排場——比那成都府尹壽宴如何?”
    眾清將麵麵相覷:鴻門宴,還是?
    唐友耕嘀咕:“莫非酒中有毒?”
    楊應剛嗤笑:“怕甚?若有毒,先毒死你這莽夫!”
    “再說了,嶺承恩可是殺掉了石達開手下的第一大將賴欲新啊!他怎麽可能會和石達開聯手呢?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哈哈,你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啊!”
    “依我看,你還是回到你的主子藍大順那裏去吧,說不定他還能給你口飯吃呢!”
    “哦,對了,我還聽說藍大順好像投靠了陳扶昊呢。這樣一來,你成為奸細的可能性可比王應元大多了啊!”
    這一連串的話語如同一套淩厲的組合拳,狠狠地打在了唐友耕的身上,讓他瞬間陷入了懵逼的狀態。
    唐友耕被懟得滿臉漲紅,剛要發作,胡中和再次大喝:“都住口!成何體統!”
    他轉頭看向王應元,“王將軍,好意心領,隻是這押解石達開之事要緊,不便久留。”
    王應元依舊笑容滿麵,“大人,這酒您可一定要喝,就當是預祝各位旗開得勝,順利押解石達開回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