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第三位軍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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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昊踏下城樓石階,聲若洪鍾:“天京事變後,世人皆傳你或血染北伐戰場,或流亡海外,而今忽現蜀地,所為何來?”
那女子倏然昂首,眉目間鋒芒畢露,聲如冰刃:“陳大帥既知天京舊事,當曉我洪宣嬌絕非甘心湮沒於史冊殘頁之人!”
“今日來此,非為屈膝乞降,乃為——”
她忽挺脊而立,鎖鏈鏗然作響,“為天下蒼生求一條生路!”
“你革命軍雖高呼‘破舊世桎梏’,然麾下將才匱乏,何以成事?”
“何不借我這天國‘舊神’殘軀,為新政鋪一道橋梁?”
此言如驚雷裂空,震得城樓將士神色驟變。
秦英勃然怒喝:“妖女狂悖!天國暴政荼毒生靈,你乃禍首之一,安敢妄談新政?”
拜上帝教與回教確如水火難容。
洪宣嬌卻冷睨他一眼,嗤笑更厲:“暴政?若無我等以‘天父平等’之幟聚民心,你等武夫豈能得今日之眾?”
“今日你斥我‘舊神’,我卻笑你等隻知毀牆,不知築基!”
傅昊倏然抬手,止住麾下躁動。
他凝眸審視這女子眉間桀驁,恍見十年前廣西山巒間拜上帝會烈火燎原之景——彼時洪宣嬌亦是這般以熾烈言辭,點燃萬千農人反骨。
此刻雖困於囚枷,言辭間仍挾雷霆之勢。
“洪姑娘既言鋪橋,橋在何處?”傅昊緩聲問,眼底寒芒暗轉,似在權衡千鈞之策。
洪宣嬌仰頸大笑,笑聲破空如刃:“橋在成都!東出蜀地,奪湘鄂咽喉,則曾國藩必撤天京之圍!”
傅昊眉峰微蹙,沉吟片刻,忽而朗聲道:“西王娘之意,莫非欲借我之力東攻湖南,迫使曾氏撤兵以解天京之危?”
洪宣嬌驚愕之色稍露,旋即便笑道:“不錯。天國與貴軍雖名號各異,所求者皆破舊立新之道。”
“扶王陳得才乃令尊,而董誌源藍明泰之父藍成春,亦是天國枯王——此等血脈相連,豈非一脈相承?”
此言一出,傅昊身後眾將皆怒目而斥:
“荒謬!洪賊草菅人命,何與我等革命軍同脈?”
“洪秀全不過一妄人,安能與我大帥比肩?”
“放屁!爾等天國暴戾恣睢,豈有新政之實?”
傅昊負手而立,麵容沉靜如水。
他未發一言,然眼底暗湧已如風雲翻卷。
洪宣嬌所提之策,雖險,卻暗合他胸中籌謀;然天國舊怨與新政之誌,又似水火難融。
傅昊眉梢微挑,唇角泛起一抹淡笑:“可以是可以,不過……好處?”
他負手踱步,聲線沉緩,似在丈量利弊。
隨後朝洪宣嬌搓了搓手指。
洪宣嬌眸中精光一閃,朗聲道:“天王有旨,若大帥能解天京之危,封您為‘軍師王’,位同諸王之首,掌天下兵馬調度,賜‘代天行事’之權,更以皖、贛兩省為封地,軍民財稅皆由您節製!”
“軍師王?是啥?”
身後葉三元與秦英麵麵相覷,搔頭撓耳,顯然對這天國封號茫然無解。
秦英更嘀咕道:“聽著倒是威風,可天王自己都困在城裏,這封地……怕不是畫餅充饑?”
洪宣嬌冷笑瞥向二人,轉向傅昊時卻斂容肅聲道:“二位將軍不知,天國自金田起義至今,封王逾千,然‘軍師王’僅設三位——首為馮雲山,奠立拜上帝教根基;次為石達開,掃蕩半壁江山;而今第三位,便是待大帥登此殊榮!此非虛銜,乃實授兵符、虎印,凡天國將士皆須聽令!”
傅昊忽駐足,凝視她道:“天王肯割皖、贛兩省?此乃糧賦重地,他舍得?”
語中暗含譏詰——天京困局已久,洪秀全若真有此魄力,何至今日危局?
更何況如今的安徽,江西幾乎都在清廷手裏掌控。
給他封第安徽,江西,還不是要他自己去從曾國藩手裏奪!
洪宣嬌神色微僵,旋即昂聲道:“此乃天王泣血之決!”
“天京若破,天國覆滅;唯借大帥雄兵破湘鄂,迫曾國藩撤圍,方有喘息之機!”
“屆時兩省百姓歸您治下,招兵籌糧,何愁不能東山再起?”
傅昊忽仰天大笑,笑聲中雜著冷意:“好個‘代天行事’!洪天王倒是會算賬——借我之力解圍,又以空頭王爵拴我馬頭。然則……”
他忽頓聲,眸中厲芒直刺洪宣嬌,“若我解了天京之圍,又怎知他不會翻臉奪權?”
此言如刀,直剖要害。
要知道楊秀清的教訓還曆曆在目。
洪宣嬌麵色驟變,袖中掌心沁汗——傅昊之狡,遠超她預想。
她強自鎮定,疾聲道:“大帥多慮!天王已立血誓,封詔由天父印證,豈可反悔?”
“且您若掌軍師王權,可整合天國殘部,合兩力共擊清妖,何愁不成大業?”
傅昊卻搖頭,慢聲道:“洪姑娘,你漏算了一事——”
他忽轉身,指掌輕拍葉三元上校肩章,“我麾下將士,皆信‘革命破舊,立新政’。”
“若投天國,豈非自汙名節?”
葉三元聞言恍然,拔刀鏗然:“大帥!咱們絕不能與天國同流!”
洪宣嬌急聲辯道:“新政與天國本同源!皆是反清複漢,救民水火……”
傅昊卻擺手止她,眸中漸凝決色:“洪姑娘,你之來意,我已盡知。”
“然要我與天國合謀……”
他忽從袖中抽出一卷黃絹,其上墨跡未幹,“半月前,湘軍細作送來密報——曾國藩已調湘鄂精兵三萬,暗屯武昌,待天京潰時,順江而下剿滅我等。”
“若此時我分兵東援天京,後方必遭湘軍絞殺。此險,傅某冒不得。”
“還有你要知道,如今我革命軍關中大地也麵臨著多隆阿的征討,前些日子”
“我革命軍在渭城之戰陣亡八將,數萬將士”
“還有施南府於彥祿和湘軍五虎將李續宜打的你來我往”
“大部更是要進攻成都啊!”
“所以說我革命軍也無兵東出呀!”
洪宣嬌駭然色變,那絹上分明是湘軍營部署圖,連暗哨位置皆標注分明。
她踉蹌退步,方知傅昊情報之密,遠超天國想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