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回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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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汪安鈞此言一出,洞中眾人麵麵相覷,恰似那熱鍋上的螞蟻般焦躁不安。
郜永寬拈須沉吟,忽而仰天歎道:“唉!如今這世道,真個是‘樹倒猢猻散’,各尋門路去了!”
話音未落,張師爺亦撚須附和,搖頭晃腦道:“王爺所言極是!近日聽聞侍王李世賢在浙江暗中與左宗棠眉來眼去,連那忠王李秀成也遣心腹與洋人勾勾搭搭,生怕天京城破時無處可逃。咱若再死守這‘漏船’,豈不成了那‘傻子扛石磨——自討苦吃’?”
張文祥聞言,亦忍不住插嘴:“可不是嘛!前日還聽說有個叫什麽賴文光的,竟帶著人馬投了清妖,搖身一變,竟成了‘剿匪義軍’的統領,這世道,真真叫人‘哭笑不得’!”
其實都是胡咧咧,嚇唬郜永寬的)
李仕賢和左宗棠打的火熱,李秀成的五個女婿之一有個洋人,至於賴文光投降清廷八竿子打不著!)
曹二虎雖未言語,卻頻頻點頭,目光如炬,緊盯郜永寬,隻待他決斷。
郜永寬環顧眾人,見個個麵有憂色,心下早已動搖,卻仍強作鎮定,拍案道。
“罷了!罷了!既諸位皆言此路可行,那便依李鴻章所言,暗中聯絡忠勇之士,伺機行事。”
“隻是須得‘燈下黑,人不知鬼不覺’,莫教忠王那廝嗅了風聲,壞了大事!”
言罷,眾人齊聲應諾,洞中燭火搖曳,映得眾人臉上陰晴不定,恰似那亂世浮沉,人心難測。
曹二虎與張文祥見那郜永寬、汪安鈞二人鐵了心要投誠,便如得了“聖旨”般,腳底抹油,原路奔回。
待至李鴻章帳前,二人將洞中密談一五一十稟報,直聽得李中堂眉開眼笑,撫掌連呼:“妙哉!妙哉!槍炮打不破的城牆,倒被這‘挖牆腳’的計策撬開了一道縫!”
言罷,目光轉向一旁馬新貽龐青雲),撚須笑道:“馬大人,你這兩位兄弟端的了得!端的了得!”
“非但探得虛實,更如‘泥鰍鑽洞’般毫發無損,實乃我淮軍之福啊!”
馬新貽躬身謙遜,心中卻如“吃了蜜棗”,口中隻道:“大人過譽,皆是大人運籌帷幄之功。”
李鴻章擺手大笑,複又正色道:“不過這‘穿針引線’的差事,還得勞煩你這兩位兄弟多跑幾趟。”
“須得將郜、汪二人的‘價碼’摸個通透——他們若想要那總兵之位,或是金銀田地,咱且記下,日後再與諸位大人從長計議,看這‘買賣’劃不劃算!”
說罷,帳中諸將皆會心而笑。
“哦!對了,大人。”
“我們在突破太平軍塹壕時,在塹壕裏發現了西北人。”
李鴻章眉梢微挑,擱下毛筆:“西北人?你確認無誤?”
“回大人!”
曹二虎抹了把汗,嗓音沙啞,“我親耳聽見他們用陝甘土話喊號子。”
“西北人無外乎以老派回軍為主體的革命軍和各路新派回軍——絕非江南口音的長毛賊!”
帳內氣氛驟然緊繃。
李鴻章踱步至沙盤前,指尖劃過蘇州城外的溝壑模型:“西北回匪素來盤踞陝甘,怎會千裏迢迢竄至蘇州?莫不是……”
“怕是與長毛勾結了!”
曹二虎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濺在甲胄上,“那些長毛挖的塹壕跟迷宮似的,外頭還埋著地雷!”
“若不是這些回匪出主意,就憑長毛那幫泥腿子,哪能弄出這般洋景?”
李鴻章踱步至沙盤前,目光如炬,凝視著模型中縱橫交錯的塹壕與星羅棋布的貓耳洞。
忽然,猛擊大腿,震得案上燭台簌簌作響:“哎呀呀!本官就說這防禦體係怎生這般眼熟!”
馬新貽此時默不作聲,隻垂目盯著自己腰間玉佩,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玉紋。
回族之事,如燙手山芋,稍有不慎便會泱池及魚,此刻隻願作壁上觀。
“數月前,多隆阿在奏報裏提過”
李鴻章的聲音陡然低沉,如暮鼓沉沉,“陝西同州有個王閣村,他在此地損兵數萬,折將數十員!”
“那陳扶昊據守村寨,以塹壕為盾,大炮轟之不動,最後隻得用人海填溝壑,方破其陣!”
“如此說來。”
李鴻章的目光穿透帳幕,仿佛望向千裏之外的陝甘黃土,“這些回匪怕是早已越過秦嶺,潛入東部戰場了!”
這時馬新貽才悠悠說道:“李大人,我本山東菏澤人,聽聞山東那邊宋景詩也自號革命軍黑旗軍,專以遊擊戰術縱橫。”
“若西北回軍已至蘇州,山東又有黑旗肆虐,如此說來,這革命軍恐怕早已如星火燎原,遍布半壁江山了!”
馬新貽語音低沉,尾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震顫,似有千鈞重擔壓在心頭。
李鴻章眯了眯眼睛,斜眼看著馬新貽。
隨後摩挲著玉指環,指腹反複摩擦著冰涼的玉紋,眉間溝壑愈深:“馬大人所言甚是。”
“這革命軍絕非烏合之眾,其脈絡盤根錯節,北有回軍踞陝甘,東有黑旗掠山東,南有陳扶昊親自踞雲貴川……哼,看來其勢確已不輸當年長毛巔峰之時!”
“但如今蘇州城垣在即,外有塹壕如鬼工,內有回匪為爪牙,若不能拔此釘,何以震懾東南?”
“管他半壁江山如何,眼前這一寸土地,便是咱們的命門!”
“咱們隻需要做好眼前的事情便好,其他的事情不是還有各位親王,曾國藩,左宗棠,僧格林沁等人嗎?”
另一邊。
蘇州城內。
暮色漸沉,蘇州城的巷弄間彌漫著潮濕的霧氣,李秀成立在府衙簷下,望著遠處城牆外隱約可見的清軍營帳,眉間擰成一道深壑。
忽見赫青選的身影自街角轉出,他疾步迎上,一手拉住赫青選的衣袖,嗓音壓低卻急切:“赫先生,快請進!”
赫青選怔然駐足,袖口被攥得微皺,抬眼隻見李秀成雙目血絲密布,眼底似燃著將熄未熄的火:“忠王這是……?”
李秀成將他引至密室,燭火搖曳中,忽地長歎一聲,頹然跌坐於椅:“先生可知,我軍如今已如困獸?”
他指尖叩擊案上輿圖,蘇州城的位置被一圈朱砂紅痕死死圍困:“城中糧草僅夠半月,兵器箭矢日漸匱乏,可那李鴻章身後有朝廷傾國之力支撐,援軍糧秣如江水不絕。這般耗下去,蘇州城便是座活棺材!”
赫青選喉頭微動,瞥見李秀成掌下輿圖已被汗漬浸透,墨跡暈染如血。
此事關乎天京存亡,然而自己不過一介幕僚,還是外人,貿然建言恐引嫌隙。
卻聽李秀成忽地攥住他手腕:“先生雖然來自革命軍,但是素來足智多謀,秀成今日不求虛禮,隻求一句實話——依先生之見,若棄蘇州,率全軍退避山林,他日可還有卷土重來之機?”
赫青選心頭一震。
棄城之舉,乃動搖軍心之大事,李秀成竟將這般決斷交付於一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