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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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維坦的天文觀測課非常無聊。
    格拉德第一次上他的課時就知道,成為訶冬的學生實在是他無法容忍的苦難。不過好在他已經拿到了秘寶,暫時也不需要在學習上多下工夫。
    因此在訶冬演示望遠鏡觀測的時候,格拉德在台下默默研究起了維斯幫忙翻譯過後的聖杯傳說。
    昨天確實是本末倒置了,雖然在最後一刻,格拉德還是及時反應過來,成功抽身了。
    雖說明明一直不答應他的是維斯,但是真的撇開對方的手時,那人反而成為不大樂意的那個,別扭的樣子應該是在說:“你幹嘛不再堅持一下呢?堅持一下我就答應了呀。”——之類的話。
    但先前說了,格拉德沒有強人所難的愛好,而且看維斯吃癟叫他莫名其妙覺得怪有趣的。當然這樣的惡趣味要是被對方知道,大概又要淒慘地對他掉眼淚了。
    古龍語寫就的聖杯傳說和現在的古拉丁文版本其實大差不差,但細節上會表述得更加繁瑣一些。
    唯一有點意思的是聖杯的鑄造。
    在這版本的傳說裏,精靈給予了聖杯改寫因果的能力,矮人譜寫了聖杯傳遞時間的真相,獸人使得聖杯的使用者能夠治愈旅途當中的一切不幸,龍類的血液與骨架鍛造出聖杯不滅的形體,魔族在聖杯冒險中設下了重重阻礙,天族則是聖杯的守護者,人類將聖杯的傳說一代代地流傳給他們的子子孫孫。
    說它有點意思,是因為這個版本的故事將參與聖杯秘寶構成的各個種族都匯聚於此,使得整個傳說也變得更加完整。而對於格拉德來說,尋找聖杯秘寶,很多隻是依靠著過往流傳的傳說,即便是知道要這麽去做,也不大清楚這到底是為什麽。
    維斯的翻譯文稿已經是謄寫過一遍的。初版已經被他們昨晚徹底染毀了。這一版除了維斯的翻譯以外,還有一些簡略的批注與補充。對於拿不準意思的地方,維斯便寫了所有的意義供他參考。
    就像是關於聖杯的鑄造,這裏關於“鑄造”的詞語,其實還有一個說法,即為誕生。
    聖杯的誕生。
    這就和另外一個說法,聖杯是神明造物有關了。
    而聖杯這東西,到底是集各種族之慧鑄造而成,還隻是神明一時興起的產物,現在也不得而知。
    再者說,這世間真的有類似露娜那般的神明嗎?
    鑄造聖杯,看著祂的孩子們因此爭鬥,流血流淚,又是為了什麽呢?
    神明,又真的會在意他們的想法,他們的情緒嗎?
    這樣的問題自然沒有答案。上一世最接近這一答案的時候,格拉德便被自己的心上人親手奪去了性命。他無法從任何地方得知聖杯到底是什麽東西,更無從談起鍛造它的久遠曆史。也許會出現在他生命當中的神明,最後一刻卻也不見蹤影。
    但對於格拉德來說,他並不需要這個世界上存在什麽神明。
    如果自己的人生軌跡,以及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由神明界定好的,那麽實在是世上最為可悲的事情。
    而且這被稱作神明的什麽東西,憑什麽能輕易地決定一個人的喜怒哀樂呢?
    就像是維斯曾經說過的那樣,如果是不站在他這邊的神明,那也沒有什麽存在的必要。
    把看過的文稿收攏,恰好天文塔玻璃穹頂處的光線折射進來,一時間晃了格拉德的眼睛。他眯著眼睛稍微恍一下神,而眼睛再對焦的時候,就看見冷著臉的訶冬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的桌子旁邊,目光生冷。
    “噢,看來你已經聽明白我的課了。”訶冬聲音拖得很長,似乎是想要通過這樣緩慢地咬文嚼字將走神的格拉德放進口腔中碾碎,看向他的眼睛也盡是嘲弄與鄙夷,
    “站起來!”
    格拉德嚇一大跳,但還是默默把東西收拾妥當,然後站了起來。
    “……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拿走了秘寶的緣故,還是因為他本來就不受訶冬的喜歡,總之這些日子訶冬對待格拉德越發惡劣起來,平日上課裏也總愛點他回答一些很難的問題。
    回答不出來就要陰陽怪氣一番,如果維斯在一旁提示他,那麽他們兩個就要一起倒黴了。
    這次自然不會意外。
    訶冬冷冷地掃過他,問道:“請我們的騎士大人告訴我,熒惑明亮,代表的是什麽意思呢?”
    格拉德咽了咽口水,默默攥緊了手裏的文稿。然後在大腦搜刮一陣,試探地說道:“戰爭即將發生?”
    “……”
    “坐下。”
    訶冬板著臉說。
    這是這些日子裏他頭一次得到這樣的赦免,這也就意味著他剛才確實答對了訶冬的問題。
    格拉德一時懵懂,好半天沒回過神來。最後被按著肩頭坐下才確定自己真的逃過了一劫。
    “小騎士你咋這麽聰明!”他身邊的塔塔顯然也沒料到格拉德居然能夠回答上訶冬的問題,雖然他確實是想了很久的樣子。
    格拉德說:“隨便說的。”
    “我怎麽隨便說不出來?”塔塔咬著嘴唇,一副異常痛苦的模樣。而她剛才還在偷偷地用花瓣染指甲玩,一點也沒看出準備好好用功聽課隨後一鳴驚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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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翻書就知道了。”格拉德說,又自己懷疑起來,“書上有嗎?”
    塔塔說:“我認不全字兒。應該有吧?”
    不過她一點也沒有好學的意思,還在欣賞自己透粉的指甲,還問一邊的格拉德:“小騎士,你想染指甲不?”
    “不想。”格拉德隨口敷衍道,把先前的文稿又展開來讀。
    塔塔壓根就不認得古拉丁文,但對他在讀什麽又很是好奇,不多時就湊過來問:“你在讀什麽呀?”
    “聖杯傳說。”格拉德道。
    “哦哦。”塔塔對於這東西已然不感冒。她曾經參與秘寶的爭奪也隻是為了治好自己的後遺症,對於聖杯本身反而沒什麽興趣。
    但看著格拉德一副認真的模樣,她還是不由得發問:“欸,小騎士,你是找不到之後的路了嗎?”
    “什麽意思?”
    “你不是要去找聖杯嘛。”塔塔道,“但是,我看你在這裏待好久了噢。”
    格拉德說:“不是找不到路。”
    每個秘寶的道路他都爛熟於心。現在遲遲不肯出發,並不是因為找不到路。
    隻是他想要回過頭來,重新正視曾經被他忽視過的一切,從而阻止自己曾經經曆的慘案發生。
    他也曾經想過,會不會直接殺死造就他死亡的維斯就能避免一切呢?
    但是這一世經曆的種種,都無不預示著這一世的一切已經逐步偏離了前世的軌跡。而如果真的殺死了維斯,那麽會產生的變數,大概率也是他無法把握的。
    再者說……
    思及此,格拉德稍微垂頭,看了眼坐在前排聽課的維斯。作為利維坦的學生,他們在他的課上也需要坐到前排。玻璃穹頂折射下的光恰好落在他發頂,被光暈染過後,發梢變成了淺棕色,維斯也似有所感,回過頭來,碧色的眼睛恰好同格拉德四目相對。
    “……”
    那雙嫩綠的眼睛便彎起來,像是忽然融化了一池春水,融融熱熱地望過來,笑意純淨地在其中搖晃,完完整整地倒映出了他的臉。
    格拉德一時間恍神,他想,怎麽會這樣呢。
    這樣的人為什麽曾經對他這樣惡劣,為什麽他曾經在這個人身上經曆過那樣多的痛苦呢?
    而更加叫格拉德茫然的,是曾經經曆的痛苦,經曆過的酸澀,最後都被現在彎著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的維斯一點點所替代,所抹去了。
    他難道也是這一世的變數嗎?
    格拉德不知道。
    那天訶冬曾經同他說過的話,他確實有去想。維斯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他到底會做出什麽事,他真的有答案嗎?
    用情緒,用直覺去想嗎?……
    “騎士!”
    訶冬嚴厲地喊他。
    格拉德霎時間回過神來,就看見訶冬正對他怒目而視。
    “所有人都在做筆記,你為什麽一直抬著頭?”
    訶冬眸色深深,一直盯著他看。格拉德自知理虧,趕忙也低下頭去。
    “……”然而他沒有帶筆。
    “我也沒有筆。”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塔塔趕忙小聲示意,“不過低頭就能糊弄過去了。”
    格拉德也隻好低下頭去,假裝自己在做筆記。
    好不容易終於撐到了下課,塔塔才終於活了過來。她興高采烈地說要去吃牛奶冰,拉著格拉德也要一起。但兩個人還沒跑出去多遠,訶冬就又開口喊他了。
    “騎士。”他聲音沉沉,“你留一下。”
    格拉德一下子清醒了,知道訶冬果然不是好糊弄的。大概率自己是要倒黴了,畢竟這節課上對方沒能多為難自己。雖然他實在很想要直接逃跑,也很想和塔塔一起去吃牛奶冰,但是現在的他還是莫名膽怯,不大敢出言反抗。
    塔塔自然比他更慫,很快就顫顫巍巍地鬆開了手。
    “我們要約會。”
    最後是維斯擠開了周邊的人,抓住了格拉德的手,“特別特別忙。沒時間。”
    格拉德聞言也趕緊點頭,表現出自己的忙碌。而剛點頭就發現了不對。
    維斯找的是什麽理由?訶冬怎麽可能因為這個原因放他走?
    “之後再說。”訶冬倒是沒理會,“除了他以外,你們都走吧。”
    “我……”
    維斯本想要再說些什麽,血緣魔法已經生效,他不得不遵循訶冬的想法,被迫同手同腳地離開了。
    塔塔見到他走掉,自然也沒有勇氣繼續抗爭,最多隻能小聲地和格拉德說“我等你一起”,然後迅速地逃跑了。
    身邊的人一個兩個都跑了,格拉德也無可奈何,直到老實低頭準備聽訓。
    但意外的是,訶冬並沒有要訓他話的意思。
    他隻是遞過來一封皺巴巴的信件,隨後雲淡風輕道:“從凱爾特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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