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歸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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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德從來沒有收到過從凱爾特寄來的信件。
信件大多都是由一方向另一方表達心意,述明事情。而這樣的人,對於格拉德來說,壓根就沒有存在過。不要說寫信,就連身邊的朋友也沒有幾個。
因此見到這封由訶冬遞給他,據說是來自凱爾特大陸,這個他已經離開大半年的故鄉時,格拉德是茫然的。
一時之間,他根本就想不到會是誰能給他寫信。
西奧多嗎?或者是愛德華?
但是他們的信件根本就不可能由訶冬交予給他。
格拉德滿腹狐疑地打開信封,看到落款時卻是實打實地愣住了。
那裏寫著海恩署。
居然會是自己家裏的信嗎?
想到粗魯蠻橫的海恩子爵與刻薄惡毒的海恩夫人,格拉德承認,對於自己的父母,他確實沒有什麽好臉色好印象,看到代表他們的姓氏與海恩家的家徽,他隻想要趕緊把那封燙手的信件趕緊扔掉。
但訶冬卻一直注視著他,似乎是一定要親眼看到他把信件打開讀完的意思。
最後的格拉德也無可奈何,確實如他所願,硬著頭皮把信封打開,然後開始閱讀。
信紙上明顯是海恩子爵的字跡,淩厲而蠻橫,力道大得幾乎要透過紙背。他的字跡如同本人一樣,閱讀的時候要費不少力氣。皺著眉努力辨認後,格拉德卻是一怔。
“……死了。”
芙拉·海恩,海恩子爵的夫人,他的母親,在不久前過世了。
即便對於那個美麗刻薄的貴婦人沒有多少感情,甚至於他早就知道,海恩夫人會因為嚴重的心髒病死去,但在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格拉德還是不可避免地怔住了,一直到那張皺巴巴的信紙脫手落在地上的時候也沒有察覺。
訶冬稍加一瞥就能看見那信件上不堪入目的辱罵,大致內容就是指責格拉德的不負責任,唾罵他的隨心所欲,母親去世了也沒有任何音信。如果海默在的話他們就不可能忍受這樣淒涼的苦楚,這一切也都是格拉德的過錯。
這些話實在是不好聽的,格拉德卻已經麻木地聽了不知道多少年。
單單是看這樣潦草的文字,他也能夠在腦子裏還原出海恩子爵辱罵的他的口氣與方式,那高高舉起的,幾乎要戳破他腦門的粗短手指,絲毫不顧及的橫飛唾沫,即便是過了這樣久,還是叫他周身發涼,手腳顫抖。
可這不是最要緊的,而是海恩夫人的死訊。
她還是死掉了嗎?
格拉德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說是難過也不明了,說是大快人心好像也不至於,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之感。
她還是死掉了嗎?
就像是上一世,因為心髒病死去的嗎?
這樣的感覺其實更像是一種預料感,讓他無比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所經曆的一切,一直在被推動,在注定地發生。
即便是重來一次,許多事情也無法改變。
“……”
見他長時間的不言語,訶冬疑心他是不是被這樣的信給罵傻了。
訶冬並不認識海恩,也不清楚這人是格拉德的父親, 隻是覺得對方的口吻實在是糟糕透頂,看到這樣一封信他隻想要趕緊把它撕掉,然後再給這不講禮貌的蠢貨一巴掌。
但是格拉德似乎比他想象得要脆弱一些,已經因為這封信愣神許久了。
“你怎麽了?”訶冬問他,但剛問出口就臭了臉,轉身去了門外。
躲在門外的維斯與塔塔一時間躲閃不及,哎呦一聲一前一後地摔了進來。
“你們把人領走。”
訶冬說。
他還是不適合做什麽安慰別人的事情,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他一直不喜歡的災星格拉德。即便這人安靜下來驟然失神的模樣確實怪可憐的,但是訶冬也不想要在這人身上浪費同情心。
“哦哦哦。”塔塔先一步竄出來,握住了格拉德的胳膊,發現他周身發冷,頓時憂心起來,“小騎士,你沒事吧?”
維斯也注意到了不對勁,很快地貼了貼他的額角,發現那裏都是冷汗。
“你對人做了什麽啊。”他不滿地質問一旁的訶冬。
而對方隻是冷笑一聲:“我想要對他做什麽,還能叫你們看到?”
這樣的話著實可怕,似乎他下一步真的要對格拉德做什麽一樣。
塔塔立即驚恐地抱住了格拉德。
“我們快走吧小騎士。”塔塔快速道,“這個人好像是瘋掉了……”
但她的話還沒說完,格拉德已經渾渾噩噩地開口了。
“我要回去一趟。”
“回去一趟?什麽意思?”塔塔下意識地發問。
而另一邊的維斯卻像是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低下頭去撿起了那先前被拋下的信紙。而還沒讀完,他便氣惱地想要把這東西徹底撕碎。
“沒事的。”格拉德說,“不會耽誤太久。”
他垂下眼睫,自言自語般輕聲道:“不需要太久的……”
再者說,他確實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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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奧多會因為他的忽視死掉的。
從人龍同盟建立,皮茲海峽開通之後,來往兩邊大陸的交通也變得足夠便捷。出海的那天微風輕柔,天明浪靜,清淺的月輝靜靜地灑在蔚藍的海麵上,編織出躍動的淺藍光暈。
同行的人隻有塔塔與維斯。至於謝伊,他在尤克特拉希爾已經浪費了許多時間,才得到秘寶謎語後,便馬不停蹄地朝著下一處前進了。
不過他的缺席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畢竟這個人從來都沒有真正同他們站在統一戰線。即便在“白色汙染”中他確實做出了重要的貢獻,帕西甚至專門地為他定製了一麵錦旗——當然他並沒有收下。
風輕輕地拂過每個人的發梢,嶄新的郵輪上多是來來往往攀談的商販與旅客。也許直接飛過去會更加便捷,但是這很顯然會造成凱爾特大陸上的民眾恐慌。而大張旗鼓地專門包下一艘船,隻會驚動凱爾特——那麽他尋找聖杯停滯的消息就要不脛而走了。
塔塔縮在麋皮大衣裏,頭上戴著海貂絨帽子。雖然又熱又不透風,但這是避免周邊異樣目光的最好方法。但即便如此,她雪白的頭發與鮮紅的眼睛依舊在周圍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竊竊私語間大概對她的身份也有所猜測。
凱爾特人對待獸人的態度是非常惡劣的,大部分人隻將他們當作奴隸鞭撻,像塔塔這樣的兔子大部分也隻是用來滿足人類醜惡淩虐欲的玩具。
塔塔顯然也意識到了周邊人的不懷好意,一直不敢離開格拉德。
“馬上就能到了。”
格拉德說,讓她稍微小心些就是了。
塔塔咬著嘴唇問他:“他們為什麽不喜歡我?”
塔塔從來沒見過幾個能夠不喜歡她的人,畢竟她足夠漂亮,性格也不錯。但現在遇見的人,看著她的眼睛總帶著她不理解的惡意。
人類對於獸人的惡意確實是很難理解的,但這不成文的規矩卻已經在凱爾特大陸上持續了數百年,獸人奴隸的地位也越發低下。
“別理他們。”格拉德說,“一直在房間裏待著也行。”
塔塔吸了吸鼻子,乖乖應了聲。
其實她跟來的確很叫格拉德意外。畢竟身處於尤克特拉希爾當中,幾乎能夠獲得她夢想當中的一切。漂亮的製服裙,整齊的課本,精致的城堡學校,公主一樣的美麗生活。而作為帕西的客人,大部分人對待塔塔也隻會更加客氣關懷。
但是塔塔還是跟上來了。即便她根本就不需要聖杯。
格拉德叮囑完塔塔便離開了船艙。許久沒有再經曆海上生活,叫他覺得熟悉又陌生。夜晚的海麵靜靜的,偶爾會被風吹起波瀾。
忽然有什麽抓住了他的手,是熱的。
維斯垂下眼睫,他的手背一片紅色。大概是為了讓自己的手握起來暖和一些 ,他把皮肉都燙得通紅。
“哥哥可以和我哭訴噢。”維斯故作輕鬆道,“我會很仔細地聽的。我很會安慰人。”
格拉德懶得搭理他,但沒有把手掙脫出來。
“有的人就是很壞的……”維斯說,“這和他們成為了什麽人沒有關係。”
格拉德沒有回答。
“與其想要一個很壞的人因為你變好,不如找一個本來就很好的人……”維斯說,“有些人的喜歡根本就不值得在意。因為會有人千倍百倍地更喜歡你。”
“……你是很好的人嗎?”格拉德垂頭輕聲問道。
維斯忽然紅了臉,然後結結巴巴地說:“我當然是啦。在你這裏,我還不夠好嗎?”
格拉德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你笑什麽呢?”
格拉德說:“嗯,所以你喜歡我。”
“……”
他的話再自然不過了,像是月下浮動著淺藍光影的粼粼水麵,一層層伴隨著餘波蕩漾開來。垂下的眼睛也像是閃動著月亮,柔柔地漉漉地望過來。
維斯噎了一下,隨後說:“對啊。”
“……”格拉德懶得再提舊事,和維斯爭執這個他實在是沒什麽心情,而且也沒什麽必要,現在也隻是在心裏默默腹誹維斯的厚臉皮罷了。
“你之前給我寫的信,我都有認真回。”維斯說,“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最近找不到了。”
他抓住他的手,討好一樣晃一晃:“我很想你,可是你從來都不說想我。”
格拉德這時候想起了那堆信,確實有些緊張起來。·但是這些東西已經被他壓在了床腳,維斯即便是想找也找不到了。
而半天沒得到他回應的維斯,隻覺得自己這樣一番近似告白的話語被丟在地上了,一時噎住了,捏住對方的手直接僵在了原地。
“你怎麽不說也想我?”他小聲問。
格拉德說:“我才是先給你寫信的那個。”
這句話似乎是七拐八扭地承認了他也在想念他。
維斯抿一下唇,倒是好哄得緊,很快便高興了。
“所以,你不要因為別的人不高興。”維斯總結道,“好不好?”
格拉德還沒來得及作答,甲板處忽然便是一陣躁亂。
“抓到了!”
“就在這裏!”
格拉德心下一跳,當即回過頭去——
便看見了髒汙狼狽的塔塔被束縛著丟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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