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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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菲西爾說,“您可以問我接下來的問題了。”
格拉德點點頭,倒是不意外對方的反應。反而是另一邊的塔塔,驚恐地抓住夢貘問:“什麽意思?這是什麽?”
但路菲西爾並沒有對格拉德的回答表現出任何代表傾向的舉動。他並沒有對這個答案做出正確與否的評價,隻是略微頷首,示意對方繼續發問。
“我想知道龍族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格拉德說。
這樣的問話落地的時候,路菲西爾知道對方已經清楚了事情的全貌。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而是語調輕快道:“真是奇怪。您為什麽會問我這樣的問題呢?”
“我確信您是知道的。”格拉德說,“如果您覺得這樣的問法過於隱晦,那麽,告訴我,秘寶在哪裏,也是一樣的。”
“……”
“好吧。”路菲西爾長長地歎了口氣,最後徹底收回了自己的手。被桎梏到現在的塔塔終於有了逃跑的機會。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躲到了格拉德身後,然後開始摩挲自己被捆得紅腫發疼的皮膚。
不過即便已經被放走,針對方才這二人之間的交涉,她還是一頭霧水。她不知道格拉德這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也不知道奧羅拉與格拉德是達成了怎麽樣的共識。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懷中的夢貘忽然一蹦一跳,興奮地撓了撓她的下巴:“我聞到!我聞到了!”
“這個時候吵什麽啊?”塔塔壓低了聲音訓斥它,將它的腦袋用力地壓低,好叫它趕緊閉嘴。
“沒有!我真的聞到——”
夢貘還在為自己辯解,塔塔懶得多聽,早就把它的腦袋摁下去。但誰也沒想到,他們這一小小動靜居然引起了路菲西爾的注意。
對方很快地接了它的話:“它沒說錯。”
“啊?”
“確實在這裏。”路菲西爾溫和地說道,“秘寶是在這裏。”
“可是……”塔塔正要說話,路菲西爾已經搖了搖頭,沉重地歎了口氣,“你已經沒有用了,塔塔。”
“?”塔塔的麵上立即浮現出不可思議的詫異神色,粉白的麵皮也在刹那間變得緋紅。她並沒有因為這句話本身而感到著惱,真正叫她感到氣憤,是這句話背後意味著什麽。
“你不打算給我結錢了?!哪有這樣的道理?我難道沒有一直工作到最後一刻嗎?!你……”
她已經顧不得害怕或是恐懼,已經將話音一下子拔得很高,也站了起來,要和對方好好理論的模樣。直視路菲西爾似笑非笑的眼睛其實對她來說並不輕鬆,但是一想到如果在這個時候退縮,那麽錢就徹底拿不到了——抱著這樣的念頭,她立馬掐牢了自己的手心,不允許自己有任何退卻的可能。
尖銳的疼痛從手心傳遞到大腦。塔塔始終堅持著不肯低頭。但她心中的恐懼卻因為這無聲的沉默而逐漸生長起來,她總覺得會很快遇到什麽糟糕的事情,可是她又不說不清。
而即便意料到了自己的危險,她也沒有想到該如何解決現下的困境。她是慌亂的,可是她卻像是被定住那樣,連移開自己的腿也變得困難。
“我說過了,你已經沒有用了。”路菲西爾無奈地摁住眉心,“想要你閉嘴可真是太困難了……”
他正要抬手,但格拉德已經迅速地擋在了塔塔身前,將她完全遮擋起來。
“沒必要這麽嚴格吧。”格拉德冷聲道。
“……沒必要嗎?”路菲西爾喃喃著重複一遍他的話,紫羅蘭顏色的眼睛中卻隻是變得越發深沉起來。
最後他嗤笑起來,右手不輕不重地一擰。
“啊!!!”
身後的少女在瞬間發出疼痛的驚叫。她的一側肩膀被扭成了古怪的形狀,徹底失去了能動性,血液也噴濺起來,格拉德感到背後一片的黏膩。
“我……我,我怎麽會……”疼痛在一瞬間蔓延全身。塔塔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已然斷裂的肩膀,摸到手心中是一片黏膩的血腥。她試著擦過手中的血液,但是卻越擦越多,最後她纖白的手心也是一片血紅,被徹底浸沒了,連原來的形狀也看不到。
“塔塔!”
夢貘頓時尖叫出聲,忙不迭地挨到她身邊去。可是它的力量實在是太過於微小,而身為夢貘,它也沒有任何能夠幫忙的可能。它不住地呼喚塔塔的名字,可是少女已經因為疼痛甚至有些睜不開眼睛。
“你為什麽?!——”格拉德回過頭去,幾乎是著惱地怒視著另一邊神色輕鬆愜意的路菲西爾。
但對方隻是狡猾地笑了。他說:“騎士大人,您的同情心未免太過於泛濫。您有沒有想過,在我們都離開這裏之後,這些一直受到庇護的人,在失去了您的保護之後,又該怎麽活下去呢?”
“!……”
格拉德的話一下子卡在了喉嚨裏。他也一下子失去了回過頭去看身後塔塔的勇氣。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這裏隻是一片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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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後這個,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的塔塔,也隻是虛假的,因為時間線變動而自動完善出來的虛擬角色。
她不是他熟悉的同伴。
可是看到那熟悉的麵孔上浮現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她的肩頭不斷地蔓延開濃稠的血液,她的性命就像是時間沙漏裏的沙子那樣一點一點地被帶走,被榨取,最後在他的眼前消失殆盡。
格拉德承認,這一招確實殘忍。
可路菲西爾說得有錯嗎?
他現在對於這個“塔塔”展現出同情,那麽之後呢?
這個“塔塔”在他注定離開的之後,又該如何麵對滿目瘡痍的家園,又該如何生存下去呢?
可就因為他們的想法,而對於這些普通人,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又真的正確嗎?
這樣的做法,簡直就像是……
就像是最叫他唾棄的,從來沒有站在過他這一邊的神明。
不過路菲西爾,對於這個幻境來說,某種程度上,也確實像是“神明”。
可以隨意決定他們生死,決定祥瑞,決定災禍,決定任何邏輯鏈的“神明”。
“您知道的,我的做法,才是最正確的。”路菲西爾最後說,用這樣的話來做自己的結尾。
身後的塔塔已經因為嚴重的傷勢而逐漸的衰弱下去,她的痛呼聲也逐漸變得輕了,之後也隻剩下旁邊夢貘絕望的呼喊。
塔塔隻是抬著頭注視著始終對待她冷漠的路菲西爾。她似乎也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了什麽,這讓她從那次“十日談”後迷迷糊糊的念頭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她總覺得自己的生命似乎在被什麽東西幹涉。
看來確實如此。
但是到了這一刻,明知生命的緣由卻仍舊地,隻會叫她的心中生出偌大悲哀來。這樣的悲哀使得她連話也說不出來,隻能無聲地感受到眼淚順著麵頰滑落下去,匯成一個小小的湖,幾乎要叫她溺亡,又把她蒸幹。
她這麽努力的生活,所經曆過的那樣多的痛苦……
原來隻是神明的一念之間嗎?
夢貘的哭泣已經變得遙遠起來,大幅度的失血也隻會叫她覺得發冷發寒。最後她隻是感到恐懼。
如果真的,自己的人生是被這樣的人所更改過的,那麽會是一件多麽可怕,又多麽無力的事情呢?
在這樣的人麵前,她隻是再弱小不過,再卑微不過的螻蟻罷了。
她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決定不了。
路菲西爾沒有再說任何話。但眼前的少女已經徹底枯萎,沒有了任何生息。
格拉德開口的時候聲音晦澀:“你殺死她,又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證實您的猜想。”路菲西爾說,“如您所料,我就是這片迷霧當中的‘錨點’。”
格拉德不知道該先評價還是該斥責對方的殘忍。
但是對於“神明”來說,其實這些都沒有意義。
“……所以。”夢貘像是逐漸反應過來什麽,聲音細碎地顫抖起來,“你做這些,是為了證明……”
“證明你擁有這裏,是這片幻境的製造者。”奧羅拉皺起眉頭。
路菲西爾沒有對他們的話做出反應,隻是仍舊注視著沉默的格拉德,似乎是想要聽到對方對此的評價。
但格拉德並沒有看他。親眼見證“塔塔”的死亡,對於他來說實在是過分殘忍。沉默持續許久,最後格拉德輕聲道:“所以,秘寶在哪裏?”
路菲西爾幾步上前,輕鬆地抓起了還在掙紮的夢貘。它全身似乎被抽幹了力氣,抓起它的時候像是抓住了一片鬆軟的棉花。
它呆呆地注視著不會給它任何回應的塔塔。隻是注視著而已。
“讓它帶你們去吧。”路菲西爾輕快道。
“你明明可以把東西直接交給我們吧。”奧羅拉冷冷指出。
路菲西爾作為這片幻境的主人,有著絕對的支配權。如果他願意,那麽想要如何控製這裏的東西,也是輕而易舉的。
作為無所不能的“神明”,如果他想要什麽東西,那也會變成注定發生的真理。
“你這樣的話,未免太絕對。”路菲西爾歎了口氣,“就算是神明,不也要遵守自己定下的‘規矩’嗎?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樣的道理還需要我多說嗎?”
他仍舊是一副為他們考慮的模樣。但是沒有人會將他的話真的放在心上。在這片幻境中,擁有絕對統治權的路菲西爾並不是他們所能招惹的。
“不用多說了。”格拉德道,“我們去找就是了。”
路菲西爾滿意地點點頭。隨後將手中的夢貘再次丟到地上。即便它對於塔塔的死感到悲痛欲絕,但是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沉默地為他們帶路。絨絨的腦袋沉默地一聳一聳,似乎是還在哭泣。
但即便是哭泣也沒有叫它停滯下來。因為沒有被允許。
現在,可以輕易決定他們生死的“神明”,要求讓它去帶路,那麽它也隻能被迫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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