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劍鞘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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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炸”到底沒響出來,隻留下一片死寂。可這安靜沒撐多久……
沙地上那攤血還沒幹,暗紫色的光紋從血邊往外爬,像活的一樣,幽幽地閃,透著股說不清的邪性。
風從斷崖那邊刮過來,卷著燒焦的土味和鐵鏽氣,吹得碎石亂滾。可那光紋紋絲不動,像是紮進了地底,順著什麽看不見的脈搏一寸寸往外擴,每道彎都帶著一種老得掉渣的節奏。
李滄瀾盯著那紋,右臂的裂口突突跳,像有根線從骨頭裏往外抽,扯得整條胳膊發麻。他能感覺到,眉心那點紫暈在動——不是幻覺,是真的一點點醒過來,像睡了幾百年的怪獸睜眼。每一次心跳,都跟地底的震動對上了。
他沒動。葉清歌也沒動。
兩人隔不到三步,卻像中間裂了道看不見的溝。空氣沉得喘不動氣,連呼吸都輕得不能再輕。
劍鞘浮在半空,青光忽閃,像是被人拽著兩端拉扯。剛才打完的殘勁還在空中劈啪跳電,可眼下更邪門的是這把陪了她十年的破鞘——它自己活了。
不是共鳴,也不是她動了念頭。
它是……自己醒了。
“它……剛才是不是動了?”葉清歌聲音壓得極低,指尖蹭著劍鞘邊緣,冰涼,又燙手,像裏麵壓著一團要炸的火。她指腹劃過一道舊刻痕——七歲練劍時劃的。現在那道疤居然泛紅,像是認得她。
李滄瀾不吭聲,慢慢抬起右手,一滴血落下去,正砸在鞘心。
血沒散開。
被吸進去了。
就在鞘身輕顫的瞬間,他指尖一挑靈力,刹那間,鞘麵浮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幽藍如深海鬼火,排法怪得很,不像青冥洲哪門哪派的字,也不像古篆。那些線扭著走,像活的,在光裏緩緩遊。可那走勢,竟跟他眉心靈竅裏的能量回路對上了——像兩段斷了三百年的線,突然接上了頭。
“不是巧。”他眯眼,嗓音沙啞,“這東西……認我。”
“別碰!”葉清歌猛地抬手,劍鞘一震,青光暴漲,差點削他手腕。她瞳孔一縮,掌心發緊,想收回來。可那光不聽使喚,像有另一股勁在搶。
李滄瀾咧嘴一笑,牙縫裏還帶血,抬手抹了把嘴角,眼裏卻燒著股瘋勁:“我不吞,我喂。”
麒麟噬天訣是吃天吃地的功法,但有個暗門——吞的時候,有十分之一的力會反著流回來。他現在用的,就是這股反勁。
靈力灌進去。
符文猛地扭曲,重組。
畫麵閃出來。
雲海翻騰的天上,一個白衣女人站在孤峰,長發亂飛,劍斜指天。她身後,一頭麒麟仰頭吼叫,渾身金焰衝天,燒得虛空炸裂,星辰往下掉。那火不是靈火,是純粹的毀滅之力,過處一切成灰。
女人轉身,把劍鞘插進石碑。
天色驟變,雷雲聚攏,金鏈從空中垂下,纏住麒麟四肢。它掙紮,怒吼,金火炸開,可鏈子越收越緊,最後雙膝跪地,眼裏淌出血淚。那滴淚落地,化作一片幽藍紋路,蔓延千裏。
畫麵三息不到,碎了。
葉清歌瞳孔一縮,呼吸卡住,手指不受控地抖。
“那是……‘歸墟起勢’。”她聲音發虛,“我娘……從沒教過別人。連我,也是她快死時才看到半招……可這……這怎麽可能在鞘裏?”
李滄瀾沒說話,盯著劍鞘,腦子嗡嗡響。那女人臉看不清,可那股決絕的勁,那插鞘的動作,跟他夢裏反複出現的一模一樣。夢裏,他娘也是這麽站著,背影單薄,卻像山一樣。也是這樣,把什麽東西……埋進地裏——而那東西,就是他自己。
“這鞘……不是兵器。”他嗓子擠出一句話,“是封印。”
“封什麽?”
“封我。”
話一出口,心口猛地一燙,像有根線從心髒扯到腦門。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冷汗直冒。靈竅裂得更狠,紫暈爬到脖頸,血脈反噬提前來了——朔月沒到,血先亂了。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麒麟血在撞經脈,像關太久的野獸,要撕籠子。
葉清歌立刻出手,劍鞘輕點他腕脈,青光順著經脈流進去,壓那股亂衝的血。她咬牙,額角青筋跳:“別硬撐。你現在站都站不穩,還想挖什麽?”
“不是我想。”他抬頭,眼神亮得嚇人,像燒著一股瘋火,“是它在拉我。靈竅、夢、這鞘……全在指一個事——我不是天生被關的,是被人‘塞’進來的。”
他指著胸口,手微微抖:“我娘不是難產死的。她是……把我放進這個世界的人。拿她的命,換我的命。可她沒說,我到底是誰,又為啥非得藏。”
葉清歌臉色變了。
劍鞘猛地一震,表麵裂開一道細縫,邊緣泛著暗金,像封印快撐不住了。
“不能再試。”她收回劍鞘,死死攥著,指節發白,“剛才那畫麵,已經到極限了。再試一次,它會碎。這不隻是傳家寶,是我葉家三百年氣運的根……不能毀在這。”
“那就別試。”李滄瀾喘著氣,從懷裏摸出一塊清心玉,碾成粉抹上眉心。寒氣衝腦,靈竅的躁動壓了點,可血脈裏的灼痛還在。他閉眼,調出混沌靈竅裏最後一點幹淨靈力,加上噬靈眼的低階本事——看能量的“痕”。
這回,他不看符文,隻看殘留的印子。
劍鞘表麵,全是細小的能量舊跡,像樹年輪,記著每一次觸碰、封印、覺醒。他順著最深那道追,指尖在空中輕輕劃,像在讀一本沒字的書。
終於,在符文底下,他摸到一個被蓋住的圖騰。
麒麟踏月。
四蹄懸空,尾巴掃天,月亮碎了。那圖案極小,藏在符文縫裏,要不是他有噬靈眼,根本看不見。可那氣息,跟他每晚夢裏的,一模一樣。
“果然是你……”他低聲,聲音有點抖,像是快哭出來,“我娘留的記號。她怕我忘了她,就把她的‘信物’,刻在這封印上……她知道,總有一天,我會回來。”
“你確定是你娘的?”葉清歌皺眉,語氣遲疑,“可這鞘,是我外祖傳我媽,我媽傳我。它至少三百年了。你……才二十出頭。”
“那就說明——”他睜眼,金光一閃,像有什麽老東西在瞳孔裏醒了,“你外祖,認得我娘。甚至……可能參與了那場封印。”
空氣一下子靜了。
風停了,連遠處廟牆上的焦手印都不冒紫氣了。天地像是屏住了呼吸,等這句話落地。
兩人對視,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躲不開的真相——這把劍鞘,不隻是葉家的傳家寶,是連著兩個家族、橫跨三百年的鑰匙。它不是偶然到她手裏的,是被安排好的。
李滄瀾忽然笑了,笑得有點瘋,嘴角裂開,血順著下巴滴:“所以你娘當年封我,不是為了殺我,是為了‘鎖’我。她知道我會醒,知道我會吞天吞地,知道這身子撐不了多久……所以把鞘留給你——等你長大,等你遇見我。”
“然後呢?”葉清歌聲音冷得像冰,“等我親手把你再關回去?像她那樣,拿命換一個‘平衡’?”
“不。”他搖頭,慢慢站起來,右臂還在流血,可背挺得筆直,“等你成為新的‘鞘’。”
她一愣,像沒聽懂。
“劍要有鞘,天梯要有心,而我……”他抬手,指尖輕輕劃過劍鞘的裂痕,動作輕得像碰夢,“需要一個能裝下我的容器。你娘沒做成的事,你也許能。”
“你瘋了。”她後退半步,聲音發抖,“你以為這是什麽?童話?傳說?你體內的東西隨時會吃掉你,你還想讓我……當你的‘容器’?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我得扛你的反噬,得跟你同生共死,我死,你也活不成!”
“不是我要。”他盯著她,眼神清醒得嚇人,像剝光了所有偽裝,“是它選的。從你第一次拔劍指我,從你本命劍被我吞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唯一的鞘。劍鞘認你,也認我。它在等我們相遇,等我們把沒做完的事做完。”
劍鞘突然發燙。
符文又閃,這回不是畫麵,是一段聲音。
——“鞘在,魂不滅。”
極輕,像從很遠傳來,又像從他心裏冒出來。
李滄瀾渾身一震。
那是他娘的聲音。
他以為自己忘了,可這一刻,記憶全回來了——她把一塊玉塞進他繈褓,低聲說:“要是他醒了,帶他去找她。她是唯一能接住你的人。”
“她”是誰?
現在他知道了。
葉清歌。
劍鞘猛地狂震,裂痕擴大,青光亂閃,像扛不住即將衝出來的記憶洪流。葉清歌臉色發白,手幾乎抓不住,掌心被符文燙出焦印。
“它撐不住了……”她咬牙,“再這樣下去,它會碎。封印一破,三百年的壓陣就崩,到時候……你體內的東西,真會吞了所有。”
“那就別讓它崩。”李滄瀾伸手,掌心貼上裂痕,一滴麒麟真血緩緩滲出。那血泛著暗金,沉得像鉛,像壓著千斤重。
“你不要命了?!”她怒吼,“一滴真血,明天就得躺一天,戰力砍半!你還想修天梯?查幽冥殿?拿什麽去?”
“拿命去。”他冷笑,聲音卻平靜,“我這條命,本就不該活到現在。多活一天,多走一步,都是賺的。況且……”他頓了頓,看著她,“要是真有來世,我寧願死在你劍下,也不想被那東西吃幹淨,變成連自己都不認得的怪物。”
真血入鞘。
青光穩了,裂痕被一層暗金蓋住,暫時止住崩裂。劍鞘輕輕顫,像在回應某種老契約。
可就在這一瞬,李滄瀾右臂猛地抽搐,靈竅深處那根黑絲悄悄爬向心脈,紫暈漫到脖頸,皮膚下浮出蛛網般的紋。
他低頭,看見手臂上浮出一行小字——和劍鞘上的,同源。
“它在複製。”他喃喃,聲音裏頭第一次有了怕,“反噬的主子……正用我的身子,重寫它的代碼。它不隻想逃,它想換掉我。”
葉清歌盯著那字,忽然開口,冷得像霜:“你剛才說,你娘封了你。”
“嗯。”
“那你有沒有想過——”她抬眼,目光像刀,直插他心裏,“她封的,到底是誰?是你,還是……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