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秘境中的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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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光纏上左腿的刹那,李滄瀾的眉心裂開一道血縫,鮮血順著鼻梁滑下,滴在唇邊。他沒抬手去擦,隻是微微仰頭,任那血流蜿蜒如蛇,滲入衣領。混沌靈竅在顱內轟然運轉,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驟然翻湧,將那股陰冷刺骨的侵蝕之力盡數吸入。那不是普通的黑暗能量,而是帶著魂魄殘渣的“噬靈之息”,專攻神識,能將修士的靈台一點一點啃噬成空殼。
    他沒退,也沒喊疼,隻是喉嚨裏滾出一聲悶響,像是野獸在吞咽刀片。那聲音低沉、破碎,仿佛從地底深處擠出來,連空氣都為之震顫。他的左腿已經完全被黑光包裹,皮膚下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像是某種古老封印正在崩解。可他站著,紋絲不動,如同一尊被釘入大地的戰神殘像。
    葉清歌站在通道外,劍尖垂地,寒氣凝成霜線,順著岩漿裂痕蔓延,所過之處,熔岩凍結,發出細微的“哢嚓”聲,如同大地在呻吟。她沒動,但劍鞘在抖,不是怕,是感應到了裏麵的東西——那不是試煉,是活的。整條通道像一頭沉睡千年的巨獸,血肉是岩層,骨骼是禁製,呼吸是能量潮汐。而此刻,它醒了。
    “別進來。”李滄瀾的聲音從黑霧裏鑽出來,沙啞得不像人聲,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砂紙磨過喉嚨,“這門吃魂,不吐骨頭。”
    她抬腳就走。
    一步踏出,整條通道猛地收縮,岩壁扭曲,仿佛有無數筋脈在體內抽搐。黑光化作鎖鏈,從虛空鑽出,纏住她手腕,瞬間勒進皮肉,鮮血順著鎖鏈滴落,在地麵蒸騰成黑煙。那鎖鏈上有符文遊走,是上古“縛魂咒”的變種,專鎖命宮靈脈。
    李滄瀾反手一掌拍在自己天靈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刹那間,領域炸開,十丈內所有能量倒流,空氣逆旋,火焰倒退,連時間都仿佛被撕裂。那條鎖鏈發出刺耳的哀鳴,硬生生被從她身上扯斷,如蛇般抽回,直衝他眉心而去,被混沌靈竅一口吞下。
    靈竅“哢”地一聲,像門軸生鏽的舊鎖被強行擰動。那一瞬,他腦中閃過無數畫麵——嬰兒啼哭、火光衝天、母親跪在雪地裏抱著他,身後是舉著火把的村民。那不是記憶,是靈竅在反芻吞噬的能量,將其中殘存的魂念強行還原。
    銀絲從眉心裂縫中爬出,纏繞成環,形如枷鎖,一圈又一圈,將他的頭顱層層束縛。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吞噬禁製類能量,結果不是增強,而是汙染。三成靈竅已泛黑,像被墨汁浸透的宣紙,經脈裏開始滲出細小的裂紋,像瓷器上的冰裂,每一道都隱隱作痛,仿佛有無數細針在體內遊走。
    “你瘋了?”葉清歌咬牙,指尖掐入掌心,鮮血順著劍柄滑落,“那是‘心火’的引子,吞了會燒神識!輕則癡癲,重則魂飛魄散!”
    “我知道。”他抹了把鼻血,咧嘴一笑,嘴角裂開,血混著笑,顯得格外猙獰,“但我更知道,你要是被鎖進去,這門就真關了。你進不來,我也出不去——我們都會爛在這兒。”
    話音未落,通道盡頭轟然炸開一片火海。金焰騰空,不燒物,隻焚魂。火焰中浮現出一座祭台,由白骨堆砌而成,上麵坐著個虛影,披著殘破的麒麟甲,手裏握著半截斷劍,劍身刻著“契”字,與他腰間玉佩如出一轍。
    “歡迎來到‘心火焚魂’。”虛影開口,聲音像是千人齊誦,從四麵八方傳來,震得人耳膜欲裂,“吞噬者,你可願放下執念,交出欲望?”
    李滄瀾冷笑,右臂金紋驟然暴起,皮膚下似有龍鱗翻湧:“我啥都沒有,拿啥放?”
    “你有。”虛影抬手一指,火海翻騰,幻象成形——
    母親站在雪地裏,披著舊鬥篷,朝他招手:“瀾兒,回家吃飯了。”
    不是幻覺,是記憶。七歲那年,她也是這樣喊他。那天他剛吞下麒麟蛋,血脈暴動,全村人要燒死他,說他是妖孽。隻有她擋在門口,瘦弱的身軀擋在火把前,一字一句:“這是我兒子,誰敢動他試試。”她的眼睛裏沒有恐懼,隻有決絕。
    李滄瀾的右臂金紋驟然暴起,麒麟虛影在背後浮現,獠牙畢露,竟要主動衝向幻象,吞噬那縷溫情。混沌靈竅本能地想要吸收一切情感波動,那是它進化的養料。可那不是敵意,是愛。
    “住手!”葉清歌一劍劈向幻境。
    劍氣未至,鎖鏈從地底鑽出,纏住她雙足,刺入腳踝,黑血順著鎖鏈滴落。她悶哼一聲,膝蓋微彎,卻沒跪下。她的劍,始終未倒。
    李滄瀾瞳孔一縮,猛然抬手,一掌拍碎幻影。金焰炸裂,火雨四濺,每滴都帶著灼魂之痛,落在他肩頭,皮肉焦黑,卻無血流出——血早已被高溫蒸發。
    他沒管自己,反而一指眉心,混沌靈竅震動,釋放出剛吞噬的十丈領域能量,順著經脈灌入葉清歌體內。那不是靈力,而是他用命換來的反哺,是將自己剛吞下的靈源強行剝離,送入她經脈。
    反哺。
    十息後,她腳上黑鏈崩斷,臉色恢複血色。劍鞘輕鳴,浮現一個殘缺的“契”字,與他玉佩上的“契子歸位”遙相呼應,仿佛某種古老契約在血脈中蘇醒。
    “你幹什麽!”她怒吼,聲音裏帶著顫抖,“那是你剛吞的靈源!你拿命換的!”
    “值。”他咳出一口黑血,右臂經脈浮現蛛網狀黑紋,像是被毒藤纏繞,“你要是倒了,我一個人走不出去。這門後麵的東西……不是我能獨自麵對的。”
    話音剛落,朔月之氣自天外壓來,如潮水般灌入他的經脈。每月一次的血脈反噬提前降臨。麒麟血脈在血管裏奔騰,衝擊理智,他雙眼泛金,指甲暴漲,耳廓拉長,幾乎要化出獸爪。獠牙從唇間刺出,撕裂嘴角。
    但他死死咬住下唇,用痛感壓住暴走。血順著下巴滴落,在地麵燒出一個個小坑。
    “清歌……壓住我經脈。”他聲音發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別讓金紋爬到心口,不然我……會傷你。”
    她沒猶豫,劍意纏上他雙臂,寒氣封絡,劍氣如針,刺入他各大要穴,強行壓製血脈躁動。可就在她施術的瞬間,他右臂金紋深處,竟浮現出半枚幽冥殿主的護心符紋路——那是他曾吞噬的本源殘留,如今被反噬之力激活,開始侵蝕他的神誌。
    “你吞過他?”她皺眉,劍尖微顫。
    “吞過一縷氣。”他咬牙,額上青筋暴起,“在幽冥殿地淵,他自爆神魂,我來不及躲,被吞了一絲本源……現在它想反噬我,奪舍。”
    “那就讓它吞回去!”她突然抬劍,劍脊拍在他右臂,劍意直衝靈竅,“你不是能轉移汙染嗎?用麒麟臂扛!你是吞噬者,不是被吞噬的!”
    李滄瀾渾身一震。
    對,他忘了——混沌靈竅不僅能儲存,還能定向釋放。他運轉心法,將三成汙染能量強行導入右臂,以麒麟殘魂為爐,以筋骨為鼎,硬生生把黑氣煉成一道護臂金鱗。金鱗成形,每一片都刻著古老的符文,像是活物般緩緩遊動。
    他喘著粗氣,嘴角卻揚起:“老子現在是半龍半人,還怕這點髒東西?”
    話音未落,前方通道裂開第二重門。
    怨念回廊。
    門內站著無數殘影——被他吞噬過的修士、妖獸、法寶器靈。有淩霄劍宗外門弟子,臨死前還喊著“你不能這樣”;有幽冥殿執事,胸口空洞,指著他說“你還記得我名字嗎”;甚至有一把斷劍,劍靈哭著說“我還想再為主人揮一次”。他們不攻擊,隻是站著,眼神空洞,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仿佛每一雙眼睛都在質問:“你為何吞我?”
    李滄瀾僵在原地。左臂空蕩處突感刺痛——那是第315章他親手斬斷因果鏈時,被反噬削去的手臂。那時他發誓,寧可自殘,也不再讓任何人因他而死。
    “你還記得我們嗎?”殘影齊聲低語,聲音重疊,像是從地底傳來。
    他閉眼。
    “記得。”聲音很輕,卻像錘子砸在地心,“我記得每一個。你們的名字,你們的死法,你們臨死前說的話……我都記得。”
    葉清歌 stepped 前,劍鞘點地,寒氣鋪開,形成一道屏障:“他們不是來討債的。”
    “那是來幹嘛?”
    “來提醒你。”她盯著他,目光如劍,“別變成你恨的那種人——靠吞噬活著,卻忘了為什麽而戰。你吞的是力量,不是良知。”
    李滄瀾沉默三息,忽然抬手,指尖逼出一滴麒麟真血。那血金光璀璨,帶著遠古血脈的威壓,懸浮於空中,緩緩旋轉。
    殘影們緩緩抬手,觸碰那滴血。每接觸一人,殘影便淡去一分,臨散前,有人低語:
    “小心……反噬之主,也在試煉裏。”
    話音落,殘影消盡。
    通道盡頭,第三重門緩緩開啟。門上刻著四個古字:“吞者自噬”。字跡斑駁,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壓,仿佛每一個筆畫都由無數亡魂堆砌而成。
    李滄瀾剛要邁步,右臂金鱗突然崩裂,黑紋順著經脈往上爬,直逼心口。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額頭青筋暴起,冷汗如雨。
    “撐住!”葉清歌扶住他肩,從懷中取出一枚清心玉,“給你!”
    “不要!”他一把推開,聲音嘶啞,“你留著,後麵還有更狠的。我撐得住。”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開,以痛凝神,運轉混沌靈竅,將剩餘汙染全部壓入右臂。金鱗再度凝聚,但這次,鱗片中浮現出一道陌生符文——與幽冥殿主護心符完全一致,隻是方向相反,像是某種逆向烙印。
    “這是……反向烙印?”葉清歌瞳孔一縮,“你不是在吞噬他,你正在被他同化……”
    李滄瀾沒回答。他盯著那符文,忽然笑了,笑聲低啞,卻帶著一絲釋然:“原來吞多了,不隻是我在吃他們……他們也在吃我。吞噬者,終將被吞噬。”
    他撐地站起,右臂垂下,金鱗覆蓋,像披了層活甲,每一片都在微微搏動,仿佛有生命。
    “走。”他邁步向前,步伐沉重卻堅定,“門開了,總得有人進去看看,到底是誰在等誰。”
    葉清歌緊隨其後,劍鞘輕鳴,殘“契”字閃爍,像是在回應某種古老的召喚。
    通道盡頭,第三重門緩緩開啟,門縫中滲出猩紅霧氣,霧裏浮現出一雙眼睛——沒有瞳孔,隻有兩團旋轉的漩渦,像是由無數吞噬者的殘魂組成,每一道漩渦中,都浮現出一張臉,一張又一張,全是李滄瀾。
    李滄瀾抬起右臂,金鱗反射幽光,映出那雙眼睛的倒影。
    倒影中,他的臉,正一點點變成另一個人——那是一個披著幽冥殿主袍的身影,嘴角掛著與他一模一樣的冷笑。
    而那聲音,從門內緩緩傳出:
    “歡迎回家,我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