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站在殯儀館鐵門前，雨水順著衝鋒衣領口滲入，冰冷刺骨。六萬六的訂單打賞在手機屏幕上閃爍，像是某種誘餌。
    鐵門縫隙間滲出的藍色液體在雨水衝刷下形成詭異圖案，仿佛某種古老文字。右臂胎記隱隱作痛，周野下意識揉了揉，想起阿飛遞來的那張"鎮邪符"。
    六萬六，足夠周小魚治療一個月了。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滴水的鐵門。
    鐵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仿佛某種生物在痛苦呻吟。周野踏入殯儀館，冰冷潮濕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腐臭味。大廳內光線昏暗，隻有幾盞應急燈閃爍著慘白的光芒，在牆壁上投下長長的陰影。
    值班室內，一名中年男子正低頭玩手機。周野走近時，男子抬起頭，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臉。
    "您好，打擾一下，我是美團外賣，" 周野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點，雖然他感覺自己的舌頭有點打結，"有份訂單要送到3號廳，請問具體位置是……"
    "3號廳？哦，那鬼地方啊……" 值班員用一種像是砂紙在摩擦水泥地的幹澀嗓音，機械地打斷了他，眼皮都沒抬一下，手指在屏幕上劃拉得飛快，"一直往前走，走到那條看起來像是永遠走不到頭的走廊盡頭，然後左轉就是了。自己找去吧，我這忙著呢。"
    周野剛想說聲“謝謝您嘞”，眼角餘光卻瞥見那值班員低垂的脖頸側麵，皮膚上赫然有幾道細密的、不自然的裂紋，像是某種魚類的鰓片，還在隨著他的呼吸極其輕微地、有節奏地一張一合！
    走廊地麵鋪著大理石，在雨水滲透下顯得異常濕滑。周野小心地走著，外賣箱裏的奶茶發出微弱的嗡嗡聲，震動頻率與他胎記的疼痛同步。
    這奶茶……不會是加了什麽“高科技”配料吧？比如微型振動馬達？還是說……裏麵真有什麽活物？
    這六萬六……拿得是不是有點太燙手了？周野腦子裏那個代表理智的小人開始瘋狂敲鑼打鼓：快跑！這地方不對勁！比老板畫的餅還不靠譜！這絕對是傳說中的“死亡訂單”升級版——“買一送三地獄豪華遊套餐”！
    “呸！”周野低聲啐了一口，用力搖了搖頭，試圖把那些不吉利的念頭和值班員脖子上的“魚鰓”一起甩出去。他再次想到了小魚蒼白的臉，想到了那張沉甸甸的診斷書和即將見底的藥瓶。
    媽的，慫什麽！窮鬼連鬼都不怕！不就是送個奶茶嗎？還能比沒錢交醫藥費更恐怖？
    轉過走廊，3號廳的標牌映入眼簾。標牌邊緣滲出藍色黏液，緩慢組成幾個扭曲的符號："pui g"nafh"。周野皺眉，這些字符仿佛直接刻入他的視網膜，帶來一陣眩暈。
    “管他呢！客戶就是上帝，哪怕這上帝長得比較……抽象。”周野嘟囔著，強忍著不適，找到了不遠處的停屍間門。門是那種老式的、厚重的不鏽鋼門，看起來冰冷而堅固。
    他小心翼翼地按照訂單備注裏那個堪稱強迫症晚期的要求，把三杯還在嗡嗡作響的奶茶擺成一個標準的等邊三角形品字形），端端正正地放在停屍間門口冰涼的地磚上。“搞定！收工！六萬六到手！” 周野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感覺像是剛跑完一場馬拉鬆，雖然他隻是走了幾百米。
    他轉身就準備開溜，一秒鍾都不想多待。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感覺自己陽壽在加速燃燒。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身後那扇沉重的停屍房不鏽鋼大門……它……它自己……緩緩地……打開了！
    伴隨著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沉重而滯澀的金屬摩擦聲，像是用指甲撓黑板的聲音放大了一百倍。
    周野全身的汗毛“噌”的一下全站起來了，一股比剛才大廳裏還要冷上十倍的、帶著濃烈腥臭味的陰風從門縫裏猛地竄出來，風裏還夾雜著一種低沉、黏稠、像是無數人在用他聽不懂的語言一起低聲吟唱、又像是無數個喉嚨同時卡著濃痰發出的囈語聲。
    走，立刻離開這裏！
    他猛地扭頭，拔腿就想跑，兩條腿卻像是不聽使喚，沉得像灌滿了水泥。
    他聽到身後傳來一種“窸窸窣窣”、“吧唧吧唧”的濕潤拖曳聲，像是有人拖著一大塊浸滿了水的爛肉在地板上摩擦。
    一種混合了極度恐懼和該死的好奇心的複雜情緒在他心中瘋狂打架，最終……他還是沒忍住，或者說，是身體的本能讓他僵硬地回頭瞥了一眼——就這一眼，差點把他當場送走！
    門縫裏，一具……一具不可名狀的東西，正用一種極其緩慢而扭曲的姿勢爬出來。
    那東西大體上還能看出是具人形屍體，但已經高度腐爛，皮膚呈現出一種惡心的青灰色，關鍵是它的腹部整個裂開了，像個被強行撐開的肉袋，裏麵沒有內髒，而是密密麻麻地擠滿了、長滿了、鑲嵌滿了……幾十個大小不一、還在滴溜溜亂轉的眼球狀肉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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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布滿血絲的眼球，此刻全都齊刷刷地、精準無比地轉向了周野，瞳孔裏閃爍著一種冰冷的、非人的、仿佛看透了他靈魂深處的詭異“智慧”。
    屍體原本幹枯的手臂已經不正常地伸長、變形，末端分化出幾條滑膩膩、黏糊糊的觸手狀附肢，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精準無比地卷起了地上那三杯被擺成品字形的奶茶。
    當奶茶接觸屍體的瞬間，塑料杯壁融化，黑色的珍珠在空中漂浮，如星辰般圍繞著屍體旋轉，形成一個詭異的光環。屍體腹部的裂縫進一步擴大，化作一個巨大的卵狀結構，卵內有什麽東西正在蠕動。
    周野的心跳幾乎停滯，呼吸變得淺而急促，大腦一片空白，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他拚命向後退，卻被地麵上突然浮現的血肉紋路絆倒，重重摔在地上。
    "媽的！出門沒看黃曆！" 周野疼得齜牙咧嘴，也顧不上形象了，手腳並用地掙紮著想爬起來。他下意識地在身上亂摸，終於摸到了口袋裏那張被雨水泡得軟趴趴的、阿飛友情贈送的“龍虎山高仿鎮邪符”。
    那觸手怪屍體已經嘶吼著雖然聽起來更像是漏氣的破風箱）朝他撲了過來，腥臭的氣息撲麵而來。周野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幾乎是出於本能，閉著眼睛就把那張濕漉漉的符紙高高舉起，擋在胸前，嘴裏還胡亂念叨著：“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離開！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嘛咪嘛咪哄！”
    說來也怪，也許是這符紙上沾了點外賣的油膩味讓怪物覺得不適？
    那屍體在距離他不到半米的地方，居然真的……停頓了一下，它腹部的那些眼球集體眨了眨沒錯，它們會眨眼），似乎對這張畫得歪七扭八的符咒產生了一絲……困惑？忌憚？
    或者隻是在想這玩意兒能不能吃？但這種“奇效”連一秒鍾都沒維持到，那屍體仿佛被這拙劣的符咒激怒了，發出一聲更加刺耳、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嘯，更加凶猛地、帶著一股要把周野生吞活剝的氣勢撲了過來！
    “阿飛我你個，你這破符根本就是安慰劑，還是過期的那種！” 周野在心裏把阿飛和那個龍虎山俗家弟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眼看符咒無效，求生欲爆棚的周野眼神一瞟，看到了走廊牆邊那個紅色的消防設備箱，他一個鯉魚打挺雖然姿勢更像癩皮狗打滾）翻身起來，也顧不上什麽破壞公物了，一腳踹開消防箱的玻璃門，抄起裏麵那把看起來就很有分量的消防斧，使出吃奶的力氣，怒吼一聲，對準那怪物的肩膀就劈了下去。
    “撲哧！” 一聲悶響，斧刃成功砍入了屍體的肩膀。
    但……手感不對，沒有砍中骨頭的硬實感，反而像是砍進了一大塊過期的、吸滿了水的海綿裏，黏糊糊、軟綿綿的，還帶著一股巨大的吸力，死死地吸附住了斧頭，任憑周野怎麽使勁都拔不出來。
    草！這怪物的物理防禦還帶“繳械”功能的？
    屍體被砍中，似乎更憤怒了，發出一串更加尖銳刺耳的尖嘯，腹部那些眼球齊刷刷地再次對準周野，然後——噗噗噗——如同呲水槍一樣，噴射出大量黃綠色的、冒著白煙的、一看就知道是強酸強堿混合物的腐蝕性黏液。
    周野側身閃避，黏液擊中牆壁，瞬間腐蝕出一個深坑。他鬆開斧柄，轉身就跑，卻發現走廊盡頭已被一層蠕動的血肉組織封死。
    “……完了，芭比q了，這下徹底gg了…” 周野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心髒狂跳，呼吸急促，看著前麵是步步緊逼的觸手怪，後麵是堵路的血肉牆，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前有狼後有虎，中間一個二百五”。
    絕望中，周野的目光再次掃過那個被他踹爛的消防設備箱。除了消防斧，裏麵還有……滅火器！對！幹粉滅火器！
    雖然不知道對這玩意兒有沒有用，但總比等死強。
    他一把抓起那個紅色的罐子，拔掉保險銷，也顧不上看說明書了，直接對準那具已經快要撲倒麵前的屍體，狠狠按下了壓把！“噗——” 大量的白色幹粉泡沫噴湧而出，劈頭蓋臉地糊了那怪物一身。
    也許是幹粉刺激了它的眼球它那麽多眼球，總有幾個沒閉上的吧？），也許是化學物質對它這種“生物”有克製作用？總之，那怪物果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行動明顯變得遲緩和混亂起來，在原地瘋狂地甩動著觸手。
    有效！
    周野心中一喜，趁著這個寶貴的機會，他眼疾手快地衝向旁邊一扇看起來像是員工通道的小門門上還貼著“閑人免進，後果自負”的警告，現在看來這警告真他媽是良心話），猛地拉開門，閃身鑽了進去，然後砰的一聲把門死死關上，還手忙腳亂地把門閂給插上了。
    門外立刻傳來了怪物瘋狂撞擊門板的“咚咚”巨響，以及刺耳的刮擦聲。周野背靠著冰冷的金屬門板，整個人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髒跳得像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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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臂的胎記此刻已經不是隱隱作痛了，而是像被火燒、被針紮一樣劇痛難忍，皮膚下的血管突突直跳，仿佛有什麽東西急不可耐地想要從皮膚底下鑽出來。
    周野知道，外麵那扇看起來就不怎麽結實的門根本撐不了多久，那怪物撞破門板隻是時間問題。他絕望地環顧四周，想看看自己到底躲進了什麽鬼地方，能不能找到其他出路或者能用的武器。
    這一看，他的心直接涼了半截——這他媽是一間冷藏室，或者說，是停屍冷庫。
    裏麵一排排的不鏽鋼冷藏櫃整齊排列，有些櫃門開著，露出裏麵蓋著白布的屍體輪廓。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更濃烈的福爾馬林和……屍體冷凍後的特殊氣味。
    更讓他亡魂大冒的是，就在他觀察環境的這短短幾秒鍾內，冷藏室角落裏，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胸口處的白布突然無風自動地鼓了起來。
    然後“撲哧”一聲裂開，露出了一個……一個和門外那個怪物腹部一模一樣的、布滿血絲的眼球結構。緊接著，仿佛收到了什麽信號指令，旁邊的第二具、第三具……一具接一具，冷藏室裏所有能看到的屍體無論是躺在櫃子裏的還是擺在地上的），都開始發生同樣的異變，它們的胸口、腹部，甚至臉上都開始裂開，長出那種令人作嘔的眼球結構，然後開始像蛆蟲一樣，緩緩地、堅定地朝著冷藏室中央唯一的活人——周野，蠕動過來！
    “操！還讓不讓人活了！搞批發是吧！” 周野徹底崩潰了。
    他現在就像掉進了喪屍堆裏的滿級人類然而他隻是個零級新手），四麵八方全是向他緩慢逼近的“眼球怪”。
    他的右臂胎記疼痛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他甚至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在發癢，皮膚下的那個東西跳動得越來越厲害，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體而出。
    “媽的，跟你們拚了，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絕境徹底激發了周野的凶性。
    他環顧四周，看到地上有一根之前撞門時震掉下來的、斷裂的金屬掛杆大概是用來掛屍袋的），他一把抄起那根半米多長的金屬管，也顧不上鋒不鋒利了，對準離他最近的那具已經爬到腳邊、胸口眼球還在滴溜溜亂轉的屍體，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刺了下去。
    金屬管帶著風聲，準確無誤地刺中了那顆巨大的眼球。
    “撲哧！” 一聲類似氣球被戳破的聲音響起，一股黏稠、溫熱、帶著濃烈腥味的黑色液體猛地噴濺而出，濺了周野一臉一身，更有一部分不偏不倚地濺在了他劇痛不止的右臂胎記上。
    “啊啊啊啊啊！” 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劇痛瞬間如海嘯般席卷了周野的全身。
    這痛楚遠超之前的任何一次，仿佛整個手臂連帶著半邊身體都被扔進了絞肉機，又像是被幾萬伏的高壓電流狠狠電擊。
    他慘叫一聲，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就在他意識快要模糊的邊緣，他感覺自己右臂胎記的位置，“哢嚓”一聲，像是蛋殼碎裂般，真的裂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
    緊接著，一抹幽幽的、冰冷的藍光從那道縫隙中猛地透射出來。
    與此同時，他的視網膜上，毫無征兆地、如同電腦開機畫麵般，“唰”的一下炸開了一個半透明的、充滿了科技感又帶著詭異符文的藍色界麵。
    【係統正在激活……滋滋……能量源接入成功…】
    【檢測到異常高濃度靈能汙染……正在分析…】
    【警告！檢測到舊日支配者殘留胚胎活性反應】
    【叮！外賣員生存輔助係統v0.1測試版）正式啟動】
    界麵上顯示出幾個選項：
    界麵光芒閃爍，浮現出幾個歪歪扭扭、像是用代碼和符文強行拚湊在一起的選項：
    【新手福利模塊限時）】
    可選合成方案：
    1 冷焰屍路符臨時驅散低等亡靈生物）：所需材料  霜晶 x 3 檢測到當前環境可采集，采集成功率：15）
    2 五雷破煞令低階陽雷符，對陰邪生物造成中等傷害）：所需代價  獻祭壽命 x 3天
    【緊急避險推薦方案高風險）】：
    立刻透支未來部分壽命最低1年起）激活“新手保護光環”效果：暫時免疫大部分物理及精神傷害，持續時間與透支壽命成正比，利息按時辰計算，當前利率：0.5時辰，複利計息，還不起後果自負哦親~）。
    周野：“？” 他瞪大了眼睛，幾乎以為自己因為失血過多或者驚嚇過度產生幻覺了。
    係統？舊日胚胎？透支壽命？這都什麽跟什麽？！這畫風變得也太快了吧！比翻書還快！
    然而，周圍那些已經把他團團圍住、伸出無數滑膩觸手和睜著無數隻惡心眼球的屍體們，可不會給他時間慢慢研究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看起來就不怎麽靠譜的“外賣員生存係統”。
    冰冷的觸手已經碰到了他的皮膚，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接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仿佛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的聲音說道：
    “要活命，就做出選擇…倒計時開始：1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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