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光下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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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月高懸,銀白的光輝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地板上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圓形。林墨站在光圈邊緣,看著自己準備的物品:三炷香已經點燃,青煙筆直上升;兩支白燭在月光下顯得微弱;一小杯白酒擺在窗台上,旁邊是那兩張全家福——舊的泛黃,新的明亮。
    時間臨近午夜,整棟公寓陷入沉睡。林墨深吸一口氣,拿起那張泛黃的老照片,手指輕輕撫過李國富嚴肅卻溫柔的麵容。
    "李叔,"他低聲說,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我找到您妻子和兒子了。"
    窗外的樹影突然停止了搖曳,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屏息聆聽。林墨感到一股微弱的寒意從腳底升起,但他沒有停下。
    "周阿姨後來生病去世了,但您兒子李浩...他現在很好,考上了大學,還拿了獎學金。"林墨拿起那張新照片,對著月光展示,"您看,他長得多像您。"
    一陣突如其來的冷風掠過房間,吹得燭火劇烈搖晃。林墨穩住蠟燭,繼續道:"那個害您的人,王德發,已經坐過牢了。雖然他現在出獄了,但您兒子很安全,我會告訴他真相,讓他小心。"
    寒意更重了,林墨呼出的白氣在麵前凝結。窗台上的糯米開始微微顫動,發出幾乎不可聞的"沙沙"聲。他知道,他來了。
    "我知道您不是自殺,"林墨的聲音更加堅定,"是被他們逼死的。您是為了保護家人才這麽做的。"
    房間的溫度急劇下降,窗玻璃上結了一層薄霜。林墨的手開始發抖,但他堅持舉著那張新照片:"您看,這是您兒子現在的樣子。他過得很好,您不用再擔心了。"
    月光突然變得異常明亮,幾乎刺眼。在那片銀白的光暈中,一個模糊的人形逐漸凝聚——先是淡淡的霧氣,然後慢慢變得清晰。李國富的靈體比林墨之前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實體化,他能清楚地看到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那件洗得發白的工裝襯衫的每一處褶皺。
    靈體的眼睛沒有眼白,完全是漆黑的,但林墨能感受到那裏麵的悲傷和疑問。一隻半透明的手伸向那張新照片,卻在即將觸碰時縮了回去,仿佛害怕玷汙它。
    "您可以碰的,"林墨輕聲鼓勵,"這是給您的。"
    他小心地將照片放在窗台上,後退幾步。靈體緩緩飄近,虛幻的手指輕輕撫過相片中兒子的笑臉。那一刻,林墨感到一股強烈的情緒波動席卷而來——不是恐懼,而是深深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悲傷和愛。
    "他們後來給您定的"自殺",我已經找到證據證明是被逼的。"林墨繼續說道,聲音有些哽咽,"您兒子有權知道真相。明天我就要去見他,告訴他您是個好父親,是為了保護他們才..."
    靈體突然抬起頭,黑洞般的眼睛直視林墨。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林墨推向牆壁,無形的壓力擠壓著他的胸腔,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我...不是...指責您..."林墨掙紮著說道,手指無助地抓著牆壁,"我是說...您不該背負...自殺的汙名..."
    壓力驟然減輕。靈體飄在房間中央,似乎在思考。林墨趁機拿起那張舊全家福和打火機。
    "李叔,是時候放下這一切了。"他點燃照片的一角,火苗迅速吞噬著泛黃的紙片,"您的牽掛已經完成了。周阿姨走得很平靜,李浩會好好的。您...您可以安心離開了。"
    燃燒的照片被放在一個金屬碗裏,火光照亮了整個房間。靈體注視著火焰,麵容逐漸變得平和。林墨拿起那杯白酒,輕輕灑在燃燒的照片周圍。
    "以火為引,以酒為祭,"他背誦著陳老教給他的簡單禱詞,"塵歸塵,土歸土,靈魂歸其所。"
    火焰突然躥高,變成詭異的藍色。靈體的輪廓開始變得模糊,像是被火焰的熱度融化。林墨看到兩行暗紅色的液體從那雙漆黑的眼睛裏流下——是血淚。
    "您兒子會知道真相,"林墨承諾道,"您不會被遺忘。"
    靈體最後看了一眼燃燒的照片和窗台上的新全家福,然後轉向林墨,緩緩地、莊重地鞠了一躬。這個動作如此人性化,讓林墨的眼眶瞬間濕潤。
    "不用謝..."他輕聲說,聲音幾乎哽咽,"這是我應該做的。"
    靈體的身體開始發光,先是微弱的瑩白色,然後越來越亮,直到林墨不得不眯起眼睛。那光芒溫暖而不刺眼,與之前靈體帶來的寒意截然不同。光團緩緩上升,在接觸到天花板時像煙花一樣散開,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然後...消失了。
    房間一下子變得異常安靜,連窗外的蟲鳴都停止了。林墨呆立在原地,看著窗台上那杯剩下的白酒——表麵結了一層薄冰,正在慢慢融化。撒在窗台上的糯米完全變成了灰黑色,像是被高溫灼燒過。
    蠟燭燃盡了,最後一縷青煙消散在月光中。林墨突然感到一種難以形容的疲憊席卷全身,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他的臉頰濕漉漉的,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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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種感覺很奇怪——既不是純粹的悲傷,也不是單純的喜悅,而是一種複雜的、幾乎無法命名的情緒混合體。他為李國富的遭遇感到悲痛,為那個破碎的家庭感到心碎,但同時,又為能幫助一個迷失的靈魂找到安寧而感到一絲...滿足?
    "這就是超度亡魂的感覺嗎..."林墨喃喃自語,用手背擦去眼淚。
    他慢慢收拾好剩餘的物品,將灰燼小心地收集到一個紙袋裏,準備明天撒到河裏。新全家福仍然放在窗台上,月光下的李浩笑容燦爛,仿佛知道父親終於得到了安息。
    林墨躺在床上,本以為會立刻睡去,但大腦卻異常清醒。他回想著整個過程的每一個細節:靈體出現的方式、血淚、最後那個鞠躬...這一切都如此真實,不容置疑。一個月前,他還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現在卻在為靈魂超度。
    窗外的月亮已經西斜,林墨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這一次,沒有噩夢來襲。
    第二天早晨,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暖洋洋地落在林墨臉上。他睜開眼,一時間分不清昨晚的經曆是夢還是現實。然而,窗台上那杯結了冰又融化的白酒和灰黑色的糯米清楚地證明了一切確實發生過。
    林墨伸了個懶腰,驚訝地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疲憊。相反,他感到一種奇怪的輕鬆,仿佛卸下了無形的重擔。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淤青——幾乎完全消失了,隻剩下一圈淡淡的黃色痕跡。
    手機顯示上午九點半,有兩條未讀短信。一條是陳老的:"成了?",另一條是李浩的:"今天十一點,學校咖啡廳見。"
    林墨回複了陳老:"成了。謝謝您的指導。"然後給李浩回信:"沒問題,到時見。"
    衝澡時,溫熱的水流衝刷著身體,林墨突然意識到公寓裏有什麽不一樣了。那種一直縈繞不散的陰冷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普通老房子常有的、帶著灰塵味的溫暖。就連水流的聲音都似乎更清脆了。
    換上幹淨衣服,林墨收拾好要帶的東西:那張新全家福的備份、打印的新聞報道、李國富留下的字條複印件,以及他從那個塵封房間找到的借條碎片。一切準備就緒,他出門前往大學。
    在樓道裏,他遇見了多日不見的張阿姨。令人驚訝的是,她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眼下的黑眼圈淡了不少。
    "小林啊,"她主動打招呼,聲音也比往常輕快,"這幾天睡得還好嗎?"
    "還不錯,"林墨點點頭,試探性地問,"您呢?看起來精神很好。"
    "怪了,"張阿姨壓低聲音,"自從老張家回來,我就睡得特別踏實。那些怪聲音全沒了,你說神不神奇?"
    林墨微笑不語。電梯到了一樓,他們道別分開。走出公寓樓,陽光明媚得幾乎刺眼。林墨深吸一口初秋清新的空氣,邁步向公交站走去。
    他不知道待會兒該如何向李浩解釋一切,但他確信一件事:那個年輕人有權知道父親死亡的真相,有權知道李國富是個為了保護家庭願意犧牲自己的好人。
    而關於刀疤強和王德發的威脅...林墨摸了摸口袋裏陳老給的那個護身符,決定見機行事。無論如何,他不會讓李浩陷入危險。畢竟,他對一個靈魂許下了承諾。
    公交車緩緩駛來,林墨踏上車,向著大學,向著那個素未謀麵卻已無比熟悉的年輕人的方向前進。一段旅程結束了,而另一段,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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