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福爾馬林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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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的光線斜照在"塵緣舊物店"的櫥窗上,給那些古舊物品鍍上一層橘紅色的邊。林墨推門進去,鈴鐺聲在安靜的店內顯得格外清脆。
    "來了?"陳老的聲音從裏屋傳出,"進來吧。"
    裏屋比平時多了幾樣東西——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校園地圖,紅筆圈出了老實驗樓的位置;桌上擺著幾個玻璃瓶,裏麵浸泡著不明草藥;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個銅製香爐,正冒著嫋嫋青煙,散發出一種清冽的香氣,掩蓋了店裏慣有的黴味。
    林墨把檔案盒放在桌上:"您這麽急叫我來,是關於老實驗樓的事?"
    陳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倒了杯茶推給他:"先說說你發現了什麽。"
    林墨詳細描述了今天的經曆:張管理員的異常反應、那份被篡改的輻射實驗記錄、以及四樓窗口那個不該存在的人影。說到在觸碰檔案時閃過的畫麵時,陳老的眼睛微微眯起。
    "被動共情..."老人喃喃自語,"越來越頻繁了。"
    "什麽?"
    "沒什麽。"陳老擺擺手,"繼續。"
    林墨提到小雨的警告和突然消失,陳老的表情變得凝重。他起身從架子上取下一本古舊的冊子,翻到某一頁,上麵畫著幾種不同的靈體分類圖。
    "你那個小朋友,她平時怕什麽?"
    林墨思索了一下:"沒什麽特別的...哦,她不喜歡電子設備,尤其是手機。"
    "嗯。"陳老的手指在圖上劃過,停在一個標注為"童靈"的分類上,"而今天她特別怕老實驗樓?"
    "對,她提到"照片",但沒說完就消失了。"
    陳老突然合上冊子,發出"啪"的一聲響:"因為那裏有東西認得她。"
    "什麽意思?"林墨的後頸汗毛豎了起來。
    "靈體之間會相互感知。"陳老走向牆上的地圖,"尤其是同源的...或者說,死於同一原因的。"
    林墨的胃部一陣絞痛:"您是說...老實驗樓裏有和小雨一樣的...?"
    "很可能。"陳老的紅筆在地圖上畫了個叉,"83年的事故不是意外,是人為的輻射實驗。有人受害,他們的靈魂被困在那裏,變成了某種...不一樣的東西。"
    "不一樣?"
    "傳統怨靈是因執念或冤屈而滯留。"陳老的聲音低沉下來,"但輻射...那東西能扭曲靈魂本身,創造出我們稱為"畸靈"的存在。"
    林墨想起檔案中那個項目名稱——"輻射對神經係統的長期影響"。如果他們在活人身上做實驗...
    "我們需要更多證據。"陳老打斷他的思緒,"尤其是那些受害者的身份。你說張管理員提到"被實驗的"?"
    林墨點點頭:"他還說王教授"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好像王教授也參與了那個項目。"
    "你導師..."陳老若有所思,"多大年紀?"
    "五十出頭?"
    "時間對得上。"陳老突然從抽屜裏拿出一個老式相機,"明天你再去一趟老實驗樓,拍下所有可疑的地方,特別是四樓。"
    林墨接過相機,金屬機身冰涼沉重,看起來至少有幾十年曆史:"這個能拍到靈體?"
    "不止如此。"陳老神秘地說,"它能拍到"真實"。但隻能用一次,省著點。"
    林墨小心地將相機放進背包。陳老又給了他幾樣東西:一包用紅紙包著的香灰、一個小銅鈴、還有一塊暗紅色的石頭,比之前那塊更大,表麵有天然形成的螺旋紋路。
    "這次我不能跟你去。"陳老嚴肅地說,"有些界限老頭子不能跨,會打草驚蛇。但你記住,一旦聽到鈴聲,立刻離開,無論看到什麽。"
    林墨咽了口唾沫,點點頭。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最後一縷夕陽也被黑夜吞噬。店裏的燈光突然閃爍了一下,兩人同時抬頭。
    "它注意到我們了。"陳老輕聲說,"走吧,明天太陽最高時再去。今晚好好休息。"
    回到公寓,林墨將新獲得的"裝備"放在書桌上,仔細研究。老相機看起來普普通通,但透過取景器看時,整個世界都蒙上了一層淡綠色。銅鈴上刻著細密的符文,輕輕搖晃卻不發出聲音,隻有在他默念陳老教的口訣時,才會發出一種幾乎超出人類聽覺範圍的高頻震動。
    最奇怪的是那塊紅石。當林墨握著它時,房間角落裏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啪嗒"聲——是那本童話書自己合上了。
    "小雨?"林墨輕聲呼喚,"你回來了?"
    沒有回應,但空氣中的溫度明顯下降了。林墨走向書桌,發現鉛筆滾到了地上。他彎腰撿起,突然一陣眩暈襲來——
    _黑暗的走廊,奔跑的腳步聲。前方有一扇門,上麵畫著小紅花。身後有人在追,呼吸聲越來越近。手指剛碰到門把,一陣劇痛從背後襲來..._
    畫麵消失了。林墨踉蹌了一下,扶住桌沿才沒有摔倒。太陽穴突突跳動,嘴裏有鐵鏽味。那是小雨的記憶嗎?她在被什麽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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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是你嗎?"他再次呼喚,"老實驗樓裏的東西...傷害過你?"
    書桌上的鉛筆微微動了動,但沒能立起來。林墨感到一陣心疼——小雨太虛弱了,連最基本的顯形都做不到。他小心地將紅石放在童話書旁邊:"這個能幫你恢複嗎?"
    幾秒鍾後,紅石表麵泛起微弱的紅光,像呼吸一樣明暗交替。林墨鬆了口氣,至少小雨還在,而且能夠吸收石頭中的能量。
    夜深了,林墨躺在床上卻無法入睡。窗外的月光異常明亮,將樹枝的陰影投在牆上,像無數伸展的手指。半夢半醒間,他似乎聽到遠處傳來微弱的哭聲,像是從老實驗樓方向飄來的風聲...
    第二天中午,陽光直射在老實驗樓的紅磚外牆上,卻驅不散那股陰森的氣息。林墨站在樓下,脖子上掛著陳老的相機,口袋裏裝著各種護身符。奇怪的是,今天西側的小門也鎖上了,鐵鏈纏繞著門把。
    "有人嗎?"林墨拍打著門板,聲音在空蕩的校園裏回蕩。
    沒有回應。他繞著建築走了一圈,所有入口都被封死了,連地下室的窗戶都釘上了木板。正當他考慮是否改天再來時,一陣微風吹過,帶來地下某處鐵門晃動的"吱呀"聲。
    東北角的通風井蓋鬆動了。林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掀開,露出一個狹窄的金屬梯子,直通黑暗的地下。黴味和福爾馬林的氣息從洞口湧出,讓他差點嘔吐。
    "該死..."林墨看了看表,正午十二點四十三分——理論上陽氣最盛的時刻。他打開手機閃光燈,咬咬牙,開始往下爬。
    梯子冰冷潮濕,金屬橫杆上長滿了滑膩的苔蘚。下到約三米深時,頭頂的亮光已經變得微弱,四周一片漆黑。手機燈光照出一段低矮的隧道,牆壁上布滿蛛網和某種黑色的黴斑。
    林墨彎著腰前進,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隧道盡頭是一扇鏽蝕的鐵柵欄,鎖已經壞了,輕輕一推就發出刺耳的"吱嘎"聲,打開了一條勉強能擠過去的縫隙。
    裏麵是老實驗樓的地下管道間,錯綜複雜的管線上掛著厚厚的灰塵。遠處有微弱的光線,林墨順著它走去,發現自己站在了地下室的走廊裏——正是昨天來過的資料室附近。
    但今天這裏完全不同。所有的燈都熄滅了,隻有安全出口標誌投下詭異的綠光。空氣凝滯得令人窒息,每吸一口氣都像是把一團棉花塞進肺裏。
    "張管理員?"林墨試探著呼喚,聲音在走廊裏沉悶地回蕩。
    沒有回應。資料室的門緊閉著,鎖孔裏沒有透出絲毫光亮。林墨猶豫了一下,決定先去四樓——昨天看到人影的地方。
    樓梯間比記憶中更加陰暗,牆壁上的油漆剝落成奇怪的圖案,像是無數張扭曲的人臉。林墨的手指剛碰到扶手,一陣刺痛就從指尖竄上手臂,像是被電擊了一樣。他猛地縮回手,發現指尖已經變成了不健康的灰白色——和被電話鬼觸碰後的症狀一樣。
    "輻射..."他喃喃自語,從口袋裏掏出一小撮香灰抹在手指上。刺痛感立刻減輕了,但那種麻木依然存在。
    上到一樓時,林墨注意到走廊兩側的實驗室門都敞開著,裏麵黑洞洞的像是張大的嘴。突然,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背後襲來,他猛地轉身,看到一個模糊的白影在走廊盡頭一閃而過。
    "誰?"林墨的聲音嘶啞得不像是自己的。
    沒有回答,隻有遠處水管滴水的回聲。林墨深吸一口氣,握緊胸前的護身符,繼續向上走。每上一層,溫度就降低幾分,到三樓時,他已經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了。
    四樓的布局和其他樓層不同,走廊盡頭是一扇厚重的金屬門,上麵用紅漆寫著"輻射危險"的警示標誌,但已經被劃掉了。門把手上纏繞著鐵鏈,但鎖已經被人為破壞。
    林墨的心跳如擂鼓,耳膜隨著每次心跳脹痛。他小心地推開金屬門,生鏽的鉸鏈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叫。
    裏麵的場景讓他僵在了原地——這不是普通的實驗室,而是一個圓形的大廳,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金屬艙,周圍環繞著各種監控設備。牆壁上貼滿了發黃的照片和圖表,但最令人不安的是地麵上那些用粉筆畫出的輪廓...人形的輪廓。
    "天啊..."林墨的聲音哽在喉嚨裏。
    他小心翼翼地走進去,相機隨時準備拍攝。金屬艙的門半開著,裏麵是各種束縛裝置和電極。牆上的一張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一群穿白大褂的人站在這個實驗室裏,中間是幾個戴著防護麵具的孩子,最小的看起來隻有五六歲。
    照片下方的日期是1983年4月15日,事故前一個月。林墨顫抖著舉起相機,透過取景器看向照片——綠色的視野中,那些孩子的臉突然扭曲起來,眼睛變成了黑洞,嘴巴大張著無聲尖叫。
    "哢嚓。"快門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就在這一刻,整個房間的溫度驟降。林墨的護身符變得滾燙,隔著衣服灼燒皮膚。他緩緩轉身,看到金屬艙的門完全打開了,裏麵站著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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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有著孩童的大致輪廓,但比例完全不對——頭太大,四肢太長,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綠色。最可怕的是它的臉:沒有眼睛,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嘴巴一直裂到耳根,裏麵是密密麻麻的針狀牙齒。
    "出...去..."這個東西發出聲音,不是從嘴裏,而是直接從林墨的腦海中響起,像是無數人同時低語。
    林墨的雙腿像是生了根,無法移動。那個東西緩緩向他飄來,畸形的四肢不自然地扭動著。隨著距離接近,林墨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眼前閃過破碎的畫麵——
    _黑暗的艙室,束縛帶勒進肉裏的疼痛。頭頂的紅燈閃爍,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再堅持一下,記錄神經反應..."一個冷漠的男聲說道。然後是灼燒般的痛苦,從內到外,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_
    "啊!"林墨跪倒在地,那些不屬於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撐爆他的頭顱。護身符的金光閃爍不定,像是風中殘燭。
    那個畸靈已經近在咫尺,長著針狀指甲的手伸向林墨的脖子。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口袋裏的銅鈴突然自己震動起來,發出那種幾乎聽不見的高頻聲響。
    畸靈像是被燙到一樣縮回手,發出刺耳的尖叫。林墨趁機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門口跑去。身後傳來金屬扭曲的聲音和更多尖叫,不止一個,而是許多聲音的重疊。
    "救命!放我們出去!" "好痛啊...好痛..." "媽媽...媽媽..."
    林墨不敢回頭,拚命跑向樓梯。剛到樓梯口,一個白影突然從側麵撲來,將他撞在牆上。是之前在走廊看到的那個!近距離看,這是個年輕女子,穿著老式的實驗服,眼睛和嘴巴被粗糙地縫了起來。
    "看...見..."她的聲音直接傳入林墨腦海,"幫...我們...看見..."
    林墨的太陽穴像是被鐵錘擊中,又一段記憶強行湧入——
    _鏡子裏,自己的臉正在融化,皮膚一塊塊脫落,露出下麵的肌肉和組織。縫線崩開,眼球掉出來,滾落在洗手池裏..."下一個實驗體準備好了嗎?"門外有人問..._
    "啊!"林墨痛苦地抱住頭,護身符的金光幾乎完全消失了。就在他即將被這些外來記憶淹沒時,胸前的紅石突然爆發出強烈的紅光,將兩個靈體暫時逼退。
    林墨抓住這個機會,連滾帶爬地衝下樓梯。身後傳來憤怒的尖嘯和沉重的腳步聲,有什麽東西正在追趕他。三樓、二樓、一樓...他的肺部火燒般疼痛,但不敢停下。
    地下室的走廊近在眼前,但通風井的入口呢?林墨慌亂地左右張望,所有的門和通道看起來都一樣。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空氣中彌漫著臭氧和腐爛肉體的氣味。
    突然,一扇標有"出口"的門自己打開了,透出一線光亮。林墨不假思索地衝過去,發現自己站在鍋爐房裏。正對麵就是通風井的梯子!
    他拚命爬上去,手指在冰冷的金屬上磨出了血。就在他即將到達井口時,一隻灰綠色的手從下方抓住了他的腳踝。林墨驚恐地向下看,那個畸靈正仰著臉,黑洞洞的眼眶"注視"著他。
    "留...下..."它的聲音直接鑽入大腦,"和...我們...一起..."
    林墨的另一隻腳狠狠踹在它臉上,同時掏出口袋裏剩餘的香灰撒下去。畸靈發出一聲慘叫,鬆開了手。林墨趁機爬出通風井,用盡全力將沉重的井蓋拉回原位。
    陽光照在臉上,溫暖得幾乎不真實。林墨癱軟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他的相機還在,拍到了一張照片;他的命也還在,但有什麽東西...改變了。
    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那些被畸靈觸碰過的地方已經變成了永久的灰白色,像是壞死的組織。更可怕的是,他的腦海中現在塞滿了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碎片——黑暗、痛苦、無盡的實驗...
    林墨顫抖著掏出手機,撥通了陳老的電話:"我...我看到了他們...那些孩子..."
    "別動,我馬上到。"陳老的聲音異常嚴肅,"不要看任何反光表麵,不要回憶你看到的東西。它們會通過記憶追蹤你。"
    林墨抬頭看向老實驗樓,四樓的窗口,三個灰暗的身影正站在那裏,"注視"著他。最矮的那個,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女孩...
    "陳老,"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是自己的,"我想我知道小雨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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