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的叫聲劃破夜空，林墨僵在原地，渾身血液仿佛凝固。母親——如果那真是母親的話——留下的信息在腦海中炸開，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父親還活著。
    需要雙魚佩和《怨憎簿》。
    不要相信任何人。
    小雨是...什麽？
    最後半句話像一根刺，紮在心頭最柔軟的地方。林墨回頭看向道觀內室，小雨還在熟睡，羊角辮散開，小臉在油燈下顯得格外安寧。
    "林墨！"陳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你看到什麽了？"
    林墨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開口。告訴陳老他可能見到了母親的鬼魂？說父親被困在陰陽交界處？這些聽起來太像幻覺，連他自己都不敢確定。
    "我...我以為聽到動靜。"最終他選擇隱瞞，"可能是野貓。"
    陳老銳利的目光在他臉上掃過，顯然不信，但也沒追問。老道士走到院牆邊，撿起一片黑色羽毛，眉頭緊鎖："幽冥鴉，用來偵查和傳遞消息的。"他轉向林墨，聲音壓低，"它們出現在這裏，說明有人盯上道觀了。"
    回到內室，蘇芷和妹妹蘇玲也已經醒來，正緊張地守在熟睡的小雨身邊。林墨注意到蘇玲——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十六歲少女——手裏緊握著一把銅錢串成的短劍，姿勢異常熟練。
    "你會用這個？"林墨忍不住問。
    蘇玲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姐姐教的。我在老家跟爺爺學過一些基礎道術。"
    陳老檢查了所有門窗的防護符咒，臉色稍霽："暫時安全，但今晚輪流守夜。"他看了眼林墨，"你先休息，兩小時後換蘇芷。"
    躺在硬邦邦的客房裏，林墨卻毫無睡意。脖頸上的怨靈指印隱隱作痛，左臂被餓鬼抓過的地方又開始發冷。他輕輕摩挲著那塊皮膚，思緒卻飄回青藤苑4棟的恐怖經曆。
    餓鬼王身上的製服碎片，母親提到的《怨憎簿》，小雨身上的謎團...這些碎片像一幅拚圖，他卻找不到連接的方式。
    "哥哥..."小雨的夢囈從隔壁傳來，含糊不清，"藍姐姐...不要走..."
    林墨猛地坐起，輕手輕腳走到小雨床邊。小女孩睡得不安穩，眉頭緊皺，養魂玉發出微弱的綠光。他小心地將手放在玉上，立刻感到一陣奇異的波動——像是有人在很遠的地方呼喚。
    "你到底是誰..."林墨喃喃自語，想起小雨剛來時那些零碎的記憶片段：孤兒院，大火，穿黑袍的人...
    天蒙蒙亮時，林墨才勉強合眼。似乎剛睡著，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林墨！醒醒！"是蘇芷的聲音，"師父找到重要線索了！"
    前殿裏，陳老麵前攤著幾本古籍和那張紅色布料。看到林墨，他直接指向一頁泛黃的紙張："《怨憎簿》是失傳已久的陰司至寶，分上下兩卷。上卷記載超度之法，下卷則是禁錮之術。"
    林墨湊近看，紙上畫著一本書的簡圖，封麵有複雜的符文，與他夢中見過的殘破古籍驚人地相似。
    "您是說...我在體育場找到的那本..."
    "很可能就是《怨憎簿》上卷的殘本。"陳老神色凝重，"而下卷，據傳被封印在雙魚佩所指之處。"
    林墨心跳加速："雙魚佩不是已經..."
    "碎了，但靈氣未散。"陳老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袋，倒出幾塊玉佩碎片，"我一直在研究這些碎片。它們之間仍有聯係，就像..."
    "磁鐵。"蘇玲突然插話，見大家都看她，臉一紅，"我、我物理課學過..."
    陳老卻點頭："比喻恰當。完整的雙魚佩能指引《怨憎簿》下落，而《怨憎簿》是救你父親的關鍵。"他頓了頓，"問題是，另一塊雙魚佩在哪？"
    林墨想起夜間的藍裙女子，胸口掛著的正是完好無損的雙魚佩。但說出這個，就意味著承認隱瞞了與母親的相遇。他猶豫了。
    "師父，"蘇芷打破沉默，"您說《怨憎簿》下卷能禁錮...會不會研究院的失蹤案與之有關？"
    陳老捋著胡須："很有可能。用活人飼養餓鬼，這種邪術需要強大的禁錮法器支撐。"
    小雨揉著眼睛走進來，看到大家都在，立刻跑到林墨身邊："哥哥，我餓了。"
    簡單吃過早飯，陳老做出決定：蘇芷姐妹留守道觀保護小雨，他和林墨再去一趟青藤苑4棟，這次是白天，準備充分。
    "我也去！"小雨拽著林墨的衣角，"我能幫忙！"
    陳老搖頭："太危險。餓鬼專吸生靈精氣，你這樣的純淨靈體對它們來說是大補。"
    林墨蹲下身，平視小雨："聽話，在這裏等我。我保證很快回來。"
    小女孩撅著嘴，但還是點了點頭，伸出小拇指："拉鉤。"
    陽光下，林墨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細節——小雨的手腕內側，有一個極淡的灰色印記，形狀像半截鎖鏈。他確信之前沒有這個。
    青藤苑在白天看起來平凡無奇，幾個老人在院子裏曬太陽，孩子們追逐打鬧。4棟依然被單獨隔開，鐵門上的鎖鏈換成了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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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方來過了。"陳老檢查鎖鏈上的標簽，"看來有人報警說這裏鬧鬼。"
    他們繞到後院，從一處坍塌的圍牆翻進去。4棟在陽光下依然陰森，窗戶像無數雙空洞的眼睛。
    "跟緊我。"陳老取出一串銅錢，口中念念有詞。銅錢發出微弱的金光，形成一道屏障。
    踏入樓道的瞬間，林墨脖頸上的指印又開始刺痛。但比起夜晚，白天的4棟"溫和"許多——沒有鬼打牆，沒有詭異的聲響，隻有積塵和腐朽的氣息。
    404室的門緊閉著，上麵貼了張符紙，歪歪扭扭畫著辟邪符號，顯然是之前來"探險"的人留下的。
    陳老冷笑一聲，撕下假符，換上自己畫的真貨。然後取出一把青銅鑰匙——看起來古老得不像能開現代門鎖——插進鎖孔。
    "萬能鑰，"見林墨疑惑，他解釋道，"道家小術。"
    門開了，撲麵而來的不是昨晚的血紅空間，而是一個普通的、布滿灰塵的客廳。家具陳舊但完好，牆上掛著早已停擺的鍾，茶幾上甚至還有半杯發黴的茶水，仿佛主人剛剛離開。
    "幻象。"陳老撒出一把朱砂，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蕩漾，露出真容——
    牆壁上滿是暗紅色的抓痕，地板中央畫著一個巨大的法陣，符文與林墨在研究院資料上看到的如出一轍。最駭人的是天花板，懸掛著數十個麻布袋，有些還在微微晃動，像是裏麵裝著活物。
    "噬生陣。"陳老聲音緊繃，"用活人精氣飼養餓鬼的邪術。這些袋子裏...很可能是失蹤者的部分魂魄。"
    林墨胃部絞痛，想起餓鬼王身上的製服："我父親會不會也..."
    "不一定。"陳老謹慎地檢查法陣，"這個陣法較新，而你父親失蹤五年了。但兩者肯定有關聯。"
    他們小心地避開法陣紋路，搜查房間。在臥室裏，林墨發現了一個上鎖的抽屜。用力撬開後，裏麵是一本薄薄的筆記本。
    翻開第一頁，林墨的呼吸停滯了——是父親的筆跡！
    "實驗日誌，編號047。測試對象顯示對《怨憎簿》殘頁有強烈反應，但控製組..."
    後麵的內容被血跡模糊。林墨快速翻閱，大部分頁麵被撕掉，剩下的隻言片語中反複出現"雙魚佩"、"陰陽界"和"禁錮失效"等詞。
    最後一頁的日期是父親失蹤前一天，隻有潦草的一行字："他們找到了下卷的位置，必須阻止——"
    "林墨！"陳老的喊聲從客廳傳來，"有動靜！"
    林墨趕緊收起筆記本跑出去，隻見陳老站在法陣邊緣，銅錢劍指向一個突然出現的黑洞——就在地板正中央，正緩緩旋轉，散發出刺骨寒意。
    "陰陽通道，"陳老臉色鐵青，"有人在這裏打開了臨時通路。"
    黑洞中傳出模糊的聲響，像是有人在痛苦呻吟。林墨的心跳如鼓，那聲音...太像父親了！
    "父親？"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
    "站住！"陳老厲喝，"那是陷阱！陰陽通道不可能傳出聲音，除非..."
    話音未落，黑洞突然擴大，一隻蒼白的手猛地伸出，抓住林墨的腳踝！那觸感冰冷刺骨，卻異常有力，將他向黑暗中拖去。
    林墨拚命掙紮，脖頸上的指印灼燒般劇痛。共情能力不受控製地發動，無數破碎的畫麵湧入腦海：
    _黑暗的房間，鐵鏈摩擦聲..._
    _一本古老的書籍，封麵上是血紅的符文..._
    _穿黑袍的人群，圍著一個發光的門戶..._
    _一個模糊的背影，被推入門中..._
    "破！"陳老的銅錢劍斬在那隻手上，黑血噴濺。手鬆開了，縮回黑洞中。通道劇烈震蕩，開始坍縮。
    "走！這裏要塌了！"陳老拽起林墨向外衝。
    剛跑到樓梯口，整棟樓突然震動起來，牆皮大片剝落。404室內傳出非人的尖嘯，黑洞爆發出一陣刺目的紅光，隨即轟然閉合。
    他們跌跌撞撞地衝出4棟，身後傳來建築物坍塌的巨響。塵埃落定後，4棟依然矗立，但頂層的404室已經消失——整層樓像被巨獸咬掉一塊，露出扭曲的鋼筋和斷裂的牆麵。
    "那是什麽..."林墨喘息著問，手裏緊攥著父親的筆記本。
    陳老麵色陰沉："有人不想我們找到答案。那個通道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為開啟的陷阱。"
    回程的車上，林墨翻閱著殘缺的筆記本，試圖拚湊線索。父親似乎在研究院參與某個秘密項目，涉及《怨憎簿》和雙魚佩。而失蹤很可能是因為他發現了什麽危險真相。
    "師父，您說《怨憎簿》下卷能禁錮...具體指什麽？"
    陳老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傳說中，完整的《怨憎簿》可以禁錮甚至改寫靈魂。上卷超度，下卷束縛，合二為一則能...打開陰陽兩界的門戶。"
    林墨突然想起共情中看到的畫麵：黑袍人圍著發光的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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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冥教想要這個？"
    "毫無疑問。"陳老點頭，"但我不明白的是，你父親作為普通研究員，怎麽會接觸到這些？除非..."
    "除非研究院本身就是掩護。"林墨腦中靈光一閃，"就像青雲觀表麵是道觀，實則是守護者據點。"
    陳老讚賞地看了他一眼："明天我們去拜訪一位老朋友，他在文物局工作，可能知道更多關於雙魚佩的線索。"
    回到道觀，小雨立刻撲上來抱住林墨："哥哥！有壞人來了！"
    林墨心頭一緊："什麽壞人？"
    蘇玲解釋道："你們走後不久，有個穿黑衣服的人來道觀借水。我看他手腕上有奇怪的紋身，就沒讓他進門。"
    "做得好。"陳老讚許道，"什麽紋身？"
    "像一條咬著自己尾巴的蛇，眼睛是紅色的。"
    陳老和林墨交換了一個眼神——幽冥教的標記！
    "收拾東西，我們換個地方。"陳老當機立斷，"蘇芷，開車去你郊外的老宅。那裏有祖傳的防護陣法，相對安全。"
    匆匆收拾法器、典籍和必需品，一行人分乘兩輛車離開。林墨抱著小雨坐在後座，小女孩異常安靜，一直盯著窗外。
    "怎麽了？"林墨輕聲問。
    小雨抬起手腕，那個鎖鏈印記在陽光下變得明顯了些："藍姐姐說...這是我的"保護繩"，但也是"壞人們"找我的原因。"
    林墨心頭一震："她還說了什麽？"
    "說如果印記變黑，就要立刻告訴你..."小雨的聲音越來越小，"哥哥，我有點害怕。"
    林墨摟緊她，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謎團越來越多：父親的實驗，母親的鬼魂，小雨的身份，雙魚佩和《怨憎簿》...
    而幽冥教，顯然比他們想象的更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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