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工廠比林墨想象的還要偏遠。出租車在坑窪的土路上顛簸了半小時，最後停在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前。
    "前麵車開不進去了。"司機狐疑地打量著林墨，"小夥子，這荒郊野外的，你來這兒幹啥？"
    "攝影采風。"林墨隨口編了個理由，付錢下車。
    等出租車揚長而去，林墨才打量四周。這裏離水庫還有一段距離，舉目望去盡是半人高的荒草和零星分布的廢棄廠房。夕陽西沉，將雜草染成血色，風吹過時發出沙沙聲響，像無數竊竊私語。
    "沈青玄說在第三棟..."林墨喃喃自語，撥開雜草向前走。肩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可能是剛才在"愛嬰坊"共情時太過緊張導致的。
    小雨飄在他身邊，不時緊張地左顧右盼："哥哥，這裏好安靜啊..."
    確實安靜得詭異。按理說郊外該有蟲鳴鳥叫，但這片區域死寂一片，連風聲都顯得格外沉悶。
    第三棟廠房比其他的更破敗，鐵皮牆塌了一半，露出鏽跡斑斑的鋼架。林墨剛走近，一個身影就從陰影中走出——沈青玄手持羅盤，道袍上沾著塵土，似乎剛完成某種布置。
    "沒人跟蹤你吧？"沈青玄銳利的目光掃視林墨身後。
    "我確定。"林墨搖頭，"你發現了什麽？"
    沈青玄領他進入廠房。內部空間被清理過，中央擺著一張破木桌，上麵攤開著地圖和各種符紙法器。最引人注目的是桌角放著的一個玻璃罐，裏麵浸泡著某種黑色線狀物，像活物般緩緩蠕動。
    "這是..."林墨湊近觀察，立刻感到一陣惡心。那些"線"由無數細小的黑色顆粒組成，不斷變換形狀，時而如鎖鏈，時而如蛛網。
    "怨氣標記的實體化。"沈青玄用鑷子夾起一根，"我從一個受害者身上提取的。幽冥教用特殊方法將怨氣凝結成這種標記，種在孕婦身上，就像給產難鬼發邀請函。"
    林墨想起共情時看到的黑色細線："我在"愛嬰坊"的香囊裏也看到了類似的東西。"
    "香囊隻是媒介之一。"沈青玄指向地圖上的七個紅點，"這是最早被標記的七位孕婦住址，分布在全城不同區域，但都有一個共同點——距離曆史上的接生婆李阿秀活動區域很近。"
    他拿出一張老照片："這是五十年前的城郊地圖。李阿秀生前主要在清河村接生，而這七個點，恰好是她當年經常走動的路線。"
    林墨突然明白了什麽："幽冥教在複原她的活動軌跡？"
    "不僅如此。"沈青玄眼神凝重，"他們在利用這些孕婦重構某種儀式。七個標記點連起來，是一個古老的招魂陣。而產難鬼隻是這個儀式的一部分。"
    他從包袱裏取出一本發黃的線裝書，翻到某一頁："《幽冥錄》記載，"七女鎖魂陣"可喚亡者記憶，重塑怨靈。幽冥教顯然是想讓李阿秀恢複全部力量，甚至...更糟。"
    "更糟？"
    "讓她記起死亡真相。"沈青玄合上書，"一個含冤而死的產難鬼已經夠可怕了，如果她完全記起被誰害死、怎麽死的，怨氣會暴漲十倍。到時就不止七個孕婦遭殃了。"
    林墨心頭一震，想起照片上那個麵容和善的接生婆："所以幽冥教是想...強化她？"
    "或者控製她。"沈青玄冷笑，"一個超級怨靈，在幽冥教手裏就是大殺器。"
    窗外，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下。沈青玄迅速收拾法器："天黑了，產難鬼很快就會開始活動。我們得趕在她襲擊下一個目標前找到破解方法。"
    "那些被標記的孕婦怎麽辦？"
    "暫時安全。"沈青玄遞給林墨一個銅鏡，"我讓師兄弟暗中保護她們。但治本之法是找到李阿秀的屍骨或執念物，超度她。"
    林墨接過銅鏡，鏡麵冰涼，背麵刻著複雜的符文："這是？"
    "顯形鏡。能照出怨氣標記的真實形態。"沈青玄背上桃木劍，"走吧，去清河村舊址。路上你給我詳細說說在"愛嬰坊"的發現。"
    兩人借著月光向水庫方向行進。林墨詳細描述了店鋪的異常、甜膩的血腥味、店員空洞的眼神，以及最重要的——後室的銜尾蛇圖案和七個玻璃瓶。
    "七個瓶子..."沈青玄腳步不停，"對應七個祭品。幽冥教喜歡用液體儲存生氣，那些紅黑色的水很可能是從孕婦身上抽取的生命能量。"
    "用來做什麽？"
    "喂養什麽東西，或者...開啟什麽。"沈青玄突然停下，示意林墨安靜。
    前方草叢傳來窸窣聲，一個黑影竄過——是隻野兔。沈青玄鬆了口氣，繼續前進："幽冥教的目標可能不隻是產難鬼。七在邪術中是關鍵數字，能打開通道或召喚存在。"
    林墨想起共情時聽到的"第七個...還差第七個..."，不由打了個寒顫。
    兩小時後，他們來到一片被鐵絲網圍起來的區域。鏽跡斑斑的牌子上寫著"水源重地，禁止入內"，但鐵絲網早已破損，可以輕鬆鑽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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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河村舊址就在水庫北岸。"沈青玄壓低聲音，"當年建水庫時村子被淹了大半，剩下部分成了廢墟。"
    穿過鐵絲網，腳下的土地變得鬆軟潮濕。月光下，隱約可見前方散布著幾棟半坍塌的土房，像被巨獸啃噬過的骨架。更遠處，水庫平靜如鏡，倒映著慘白的月亮。
    "這地方..."林墨搓了搓手臂突起的雞皮疙瘩，"陰氣好重。"
    確實，即使在普通視野下，這片廢墟也透著不祥。歪斜的門框像張大的嘴，破碎的窗戶如空洞的眼眶。而在陰陽眼中，整個區域籠罩著稀薄但粘稠的血色霧氣，越靠近水庫越濃。
    沈青玄取出羅盤，指針瘋狂旋轉後指向一棟相對完整的土房："那邊陰氣最重，可能是李阿秀生前住過的地方。"
    兩人小心接近土房。門早已腐爛，隻餘一個黑洞洞的入口。沈青玄點燃一張符紙扔進去，火光中可見內部空蕩，隻有牆角堆著些發黴的雜物。
    "我先進。"沈青玄拔出桃木劍，劍身泛起淡淡金光。
    屋內比外麵更冷，仿佛走進冰窖。地麵積著厚厚的灰塵，但有一串腳印通向裏屋——新鮮的腳印。
    "有人來過。"沈青玄警惕地順著腳印前進。
    裏屋角落，一塊地板被撬開，露出一個地洞。洞口散落著幾根黑色蠟燭和幹涸的血跡，空氣中殘留著甜膩的血腥味——和"愛嬰坊"裏一模一樣。
    "幽冥教的儀式點。"沈青玄蹲下檢查，"他們來過這裏，可能取走了什麽。"
    林墨環顧四周，目光落在牆上一塊顏色略淺的方形痕跡上："這裏原來是不是掛著什麽？"
    沈青玄走近觀察："相框？或者..."他摸了摸痕跡，"鏡子。接生婆家裏通常會掛麵鏡子，據說能照走產房裏的邪氣。"
    就在這時，小雨突然從養魂玉中鑽出，飄向屋角的一個破櫃子："哥哥，這裏有東西..."
    櫃子已經腐朽，小雨輕鬆穿過縫隙。片刻後，她捧著一小塊布片飄回來："藏在最裏麵..."
    布片已經發黃，但能看出原本是淡藍色的棉布，上麵繡著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林墨剛接過，就感到一陣強烈的情緒衝擊——不是通過共情，而是布片本身散發的執念！
    "這是..."他眼前閃過模糊畫麵：一雙粗糙但溫柔的手正在繡花，嘴裏哼著搖籃曲...
    "執念物！"沈青玄眼前一亮，"李阿秀生前珍視的東西。可能是她給自己孩子準備的？"
    林墨小心翻動布片，在背麵發現幾個褪色的字跡："給我...的小七？"後麵的字已經模糊不清。
    "小七？"沈青玄皺眉，"第七個孩子？還是..."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嚎叫，如同野獸又像女人哀泣。兩人同時變色——是血衣婆婆的聲音！
    "她發現我們了。"沈青玄迅速掏出幾張符紙貼在門窗上，"來得比預計的快。"
    嚎叫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樹枝斷裂的脆響，有什麽東西正高速穿過樹林向土房逼近！
    "怎麽辦？"林墨握緊銅鏡，肩傷隱隱作痛。
    沈青玄將桃木劍橫在胸前："執念物是關鍵。如果能讓她接觸這個，或許能喚醒一絲人性，爭取時間。"他快速塞給林墨一張疊成三角形的符紙，"這是引雷符，萬不得已時用。"
    林墨剛接過符紙，房門處的符紙就無風自燃起來！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湧入，緊接著，一隻枯爪穿透門板，將整扇殘破的木門撕成碎片！
    月光下，血衣婆婆的身影比在醫院時更加凝實。暗紅壽衣滴著黑血，白發如毒蛇舞動，腐爛的麵容扭曲著，獨眼中燃燒著怨毒的綠火。
    "道士...又是你！"她的聲音帶著無數回音，"還有那個小子和小東西...正好一起解決！"
    沈青玄二話不說，揮劍斬出一道金光！血衣婆婆尖叫著閃避，但仍被削去一縷白發。那縷發絲落地後竟像活物般扭動，化作數條小蛇遊向兩人！
    林墨用銅鏡照向小蛇，鏡麵金光一閃，小蛇頓時化為黑煙。但更多的白發如箭矢般射來，他狼狽地翻滾躲避，肩傷崩裂，鮮血滲透繃帶。
    沈青玄口中念咒，七張符紙飛出，在空中組成北鬥七星陣，將血衣婆婆暫時困住。但厲鬼的怨氣太強，符紙一張接一張地燃燒起來！
    "林墨！執念物！"沈青玄大喊。
    林墨咬牙站起，舉起那塊藍布片："李阿秀！你看這是什麽？"
    血衣婆婆的動作突然停滯，獨眼盯著布片："那...那是..."
    "給小七的，對嗎？"林墨冒險上前一步，"是你親手繡的，對嗎？"
    血衣婆婆發出痛苦的呻吟，抱住頭搖晃："小七...我的小七..."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清晰，不再是多重回音，而像一個普通婦人的聲音，"我答應給她做新衣服...生日那天..."
    沈青玄趁機加固陣法，低聲道："繼續！她在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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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七是你女兒嗎？"林墨盡量讓聲音平穩，盡管雙腿因恐懼而發抖。
    "女兒...不，是第七個..."血衣婆婆的表情時而猙獰時而痛苦，"我接生的第七個...那麽小...那麽冷..."
    突然，她發出一聲刺耳尖叫："不！他們在騙我！小七死了！他們都死了！"她的身形再度膨脹，怨氣爆發將剩餘符紙全部震碎！"你們也想騙我！"
    黑血從她七竅流出，化作無數血箭射向林墨！千鈞一發之際，小雨從養魂玉中衝出，小小的靈體爆發出耀眼白光，將血箭擋下大半。但仍有一支穿透她的靈體，擦過林墨手臂，頓時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小雨！"林墨接住墜落的小雨，她的靈體變得幾乎透明。
    血衣婆婆看到小雨，突然停下攻擊："這個小東西..."她歪著頭，獨眼中閃過一絲困惑，"為什麽...這麽熟悉..."
    沈青玄抓住這瞬息的機會，桃木劍直刺血衣婆婆心口！但厲鬼反應極快，枯爪一揮，竟將桃木劍生生折斷！劍尖的金光在她胸口燒出一個洞，但很快被湧出的黑血填平。
    "你們...都要死！"血衣婆婆徹底暴怒，整個土房開始震動，牆皮簌簌掉落！
    林墨知道不拚不行了。他咬破手指，將血塗在引雷符上，用盡全力擲向血衣婆婆！
    符紙在空中燃燒起來，緊接著一道刺目的閃電從天而降，穿透屋頂直劈血衣婆婆！她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身體被雷光撕成碎片！
    但林墨知道這殺不死她。果然，那些碎片很快開始蠕動，試圖重新聚合。
    "走！"沈青玄拉起林墨，"趁她恢複前離開！"
    兩人跌跌撞撞衝出土房，向水庫方向跑去。身後傳來血衣婆婆怨毒的咆哮："跑吧...跑吧...你們逃不掉的...小七...我的小七..."
    林墨懷中的小雨微弱地動了動："哥哥...她為什麽...叫我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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