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尾巷的晨霧帶著鐵鏽味。林墨和沈青玄站在林家老宅門前，身上的傷口簡單包紮過，仍隱隱作痛。《怨憎簿》兩冊被林墨用布包好，緊貼胸口放著，那裏偶爾傳來細微的震動，像是小雨在夢中翻身。
    "確定是這裏？"沈青玄打量著這座年久失修的三層小樓。外牆爬滿枯藤，窗戶全被木板封死，門上的銅鎖鏽跡斑斑。
    林墨點頭，掏出那把從陰玉中取出的青銅鑰匙："父親的信說下冊在往生殿，但還有東西藏在這裏。"
    鑰匙插入鎖孔，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門開了一條縫，黴味混合著某種草藥氣息撲麵而來。林墨的左臂突然刺痛，《怨憎簿》紋路在皮膚下閃爍。
    "有東西醒了。"沈青玄的桃木劍出鞘三寸。
    大廳裏家具都蒙著白布，牆上的祖先畫像落滿灰塵。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那幅——穿黑袍的男子手持書冊，左臂完全呈青灰色，麵容與林墨有七分相似。
    "你曾祖父？"沈青玄小聲問。
    林墨搖頭："高祖。林家最後一位正式判官。"他指向畫像角落的日期：1894.7.25，"甲午戰爭那年失蹤的。"
    二樓書房的門鎖著。青銅鑰匙再次派上用場。門開的瞬間，某種機關被觸發，牆上的煤氣燈自動點亮，映出一屋子古籍和卷軸。正中的書桌上放著個檀木匣子，匣子下麵壓著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輕的林父和一個穿白大褂的女子，站在慈心院門口。女子懷中抱著個約五歲的女孩，女孩手腕上隱約可見鎖鏈印記。
    "這是..."林墨喉嚨發緊。
    "你母親？"沈青玄猜測。
    林墨搖頭："我母親是聖女候選人，很早就離開幽冥教了。這應該是..."他翻轉照片，背麵寫著"李醫生與實驗體7號，1999.5"。
    "第七靈童的肉身監護人？"沈青玄湊近看那個女孩，"和小雨長得一模一樣。"
    林墨打開檀木匣子。裏麵是一遝發黃的信紙，最上麵那張寫著：
    "吾兒林墨：若你讀到此信，說明《怨憎簿》已完整。下冊記載淨化之術，但需特殊條件——聖女之血與判官之淚。血在往生殿，淚在真心處。"
    信紙下麵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鑰匙，柄部做成銜尾蛇形狀。林墨剛拿起鑰匙，書桌下的地板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像是有人敲擊。
    "下麵有東西。"沈青玄蹲下身，敲了敲地板，回聲顯示下麵是空的。
    他們挪開書桌，發現一塊可活動的地板。掀開後，露出個一米見方的洞口，石階延伸進黑暗中。
    "我打頭陣。"沈青玄點燃一張符紙扔下去，火光顯示這是個約三米深的密室。
    密室裏堆滿古籍和古怪儀器，像是某種實驗室。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玻璃罐——直徑兩米的圓柱形培養槽，裏麵盛滿淡綠色液體，浸泡著個赤身裸體的小女孩。
    林墨的呼吸停滯了。女孩約五六歲，黑發如海藻般飄散在液體中，麵容與小雨一模一樣。她手腕上也有鎖鏈印記，隻是顏色是暗紅的，像是用血烙上去的。
    "第七靈童的...肉身？"沈青玄的聲音帶著震驚。
    培養槽旁的儀器還在運轉，顯示屏上跳動著不明意義的數字。林墨繞到正麵，看到槽上貼著的標簽："容器07，穩定度71"
    "這不是普通的克隆體..."林墨的手按在玻璃上，"他們在培養某種...容器。"
    《怨憎簿》突然在背包裏震動。林墨取出書冊，下冊自動翻開，鎖鏈印記亮起微光。培養槽中的女孩突然睜開眼睛——沒有瞳孔，整個眼球是銀白色的！
    "哥哥..."一個聲音同時在林墨腦海中響起，卻不是小雨的語調，"放...我...出去..."
    沈青玄的桃木劍立刻指向培養槽："什麽東西？！"
    "不是小雨..."林墨後退兩步，"是肉身裏的...另一個意識。"
    書頁嘩啦啦翻動，停在一幅畫麵前：同樣的培養槽，但裏麵是空的。旁邊站著穿白大褂的李醫生，正將一支針劑注入自己的手臂。
    "李醫生...把自己當成了實驗體？"林墨猜測道。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了腳步聲。沉重，緩慢，像是拖著什麽重物。沈青玄立刻熄滅符火，兩人隱入黑暗。
    腳步聲停在洞口上方。一道手電光照下來，在密室裏掃了一圈，最後停在培養槽上。
    "果然在這裏。"一個沙啞的聲音說，"教主的預感沒錯。"
    林墨和沈青玄屏住呼吸。手電光下移，照亮了來者的下半身——不是腿，而是兩條粗大的蛇尾！
    "蛇堂主..."沈青玄用口型說。
    蛇尾人順著梯子滑下來，手電光掃過角落時，林墨看清了他的臉：慘白的皮膚，豎瞳，分叉的舌頭不時吐出。他腰間掛著個青銅鈴鐺，與往生殿黑袍人搖的一模一樣。
    "乖孩子~"蛇堂主撫摸著培養槽，"很快你就能和另一半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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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按在槽側麵的某個機關上，液體開始排出。女孩的銀白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嘴角緩緩上揚，露出個不屬於孩童的詭異微笑。
    "就是現在！"沈青玄突然躍出，桃木劍直刺蛇堂主後心！
    蛇堂主反應極快，蛇尾一擺就避開了攻擊。手電筒掉落在地，光線亂晃間，林墨看到蛇堂主從口中噴出一股黑霧！
    "閉氣！"沈青玄提醒道，同時揮劍斬散黑霧。
    林墨的幽冥左手自動激活，青灰色蔓延至肩膀。他抓起《怨憎簿》，書頁嘩啦啦翻動，停在一頁血字上：
    "蛇堂主，柳三變。壽二百七。弱點在七寸。"
    蛇堂主聽到書頁聲，豎瞳收縮："《怨憎簿》！教主說得沒錯，你果然能喚醒它！"他突然改變目標，蛇尾如鞭子般抽向林墨！
    林墨側身閃避，同時將書頁對準蛇堂主："柳三變，你以童男童女修煉邪術，罪孽深重！"
    書頁上的血字突然射出，如鎖鏈般纏住蛇堂主。他發出嘶嘶慘叫，皮膚上浮現出焦痕。沈青玄趁機一劍刺向其背部七寸位置！
    蛇尾突然斷成兩截！上半截人形部分彈射到牆上，躲過致命一擊。斷尾處沒有流血，而是蠕動著黑色物質，正在緩慢再生。
    "小判官有點本事~"蛇堂主怪笑，"但你以為這就完了？"
    他搖響腰間的青銅鈴鐺。刺耳的鈴聲在密室中回蕩，培養槽中的液體徹底排空，玻璃罩緩緩升起。女孩——或者說那具肉身——站了起來，銀白色的眼睛鎖定林墨。
    "哥哥..."同樣的聲音在林墨腦海中響起，"幫我..."
    "別聽它的！"沈青玄擋在林墨麵前，"那不是小雨！"
    肉身歪了歪頭，突然露出個猙獰笑容。它抬手一揮，無形的力量將沈青玄擊飛，重重撞在牆上！
    "聖女的力量~"蛇堂主得意地說，"雖然隻有肉身，也夠你們受的！"
    林墨的《怨憎簿》突然自動翻到下冊，鎖鏈印記亮起刺目銀光。肉身像是被燙到般後退一步，銀白色眼睛中閃過一絲困惑。
    "小雨？"林墨試探著呼喚。
    肉身的表情變了，時而猙獰時而迷茫。蛇堂主見狀，再次搖響鈴鐺："別被幹擾！殺了他們！"
    鈴聲刺激下，肉身再次攻擊。這次它雙手齊出，無形的力量掐住林墨的脖子，將他提離地麵！林墨掙紮著翻開《怨憎簿》，下冊的文字一個個浮到空中：
    "魂歸魂，土歸土..."
    肉身突然鬆手，林墨跌落在地。他繼續念道："幽冥非汝家..."
    "住口！"蛇堂主撲上來，但被恢複過來的沈青玄攔住。
    "...判官引路，往生極樂！"
    最後一句念完，下冊的鎖鏈印記射出一道銀光，正中肉身額頭。女孩的銀白色眼睛翻動幾下，突然流下兩行血淚。
    "小...雨..."它艱難地吐出兩個字，然後癱軟在地。
    蛇堂主暴怒："不！教主花了二十年培養的容器！"他猛地掙脫沈青玄，蛇尾殘端噴出毒液，逼退兩人，然後抓起昏迷的肉身，迅速爬上梯子。
    "追！"林墨抓起《怨憎簿》，但剛跑兩步就跪倒在地。剛才的窒息讓他眼前發黑。
    沈青玄扶起他："別急，我知道他們去哪。"
    "哪？"
    "往生殿。"沈青玄指著地上的一灘黏液，"蛇妖受傷會回巢穴療傷。而且..."他撿起一張從蛇堂主身上掉落的紙，"慈心院地下結構圖，標注了新的入口。"
    林墨看向培養槽。排空的液體中漂浮著個小小的金屬片，像是從什麽東西上掉下來的。他撈起來一看，是半個銘牌，上麵隻有"07"和一個模糊的指紋。
    "帶上這個。"沈青玄遞來一本從密室找到的筆記，"你父親的研究記錄。"
    回程的出租車上，林墨翻閱筆記。大部分內容是用密碼寫的，隻有零星段落能看懂：
    "實驗體07表現出異常...能同時容納兩個魂魄..."
    "李醫生提議終止項目...太危險..."
    最後一頁寫著："必須分開保存...魂魄給陳師弟...肉身藏於老宅...若合一，則幽冥開..."
    林墨合上筆記，看向窗外。城市的天空又聚集起烏雲，遠處某個方位隱約有紅光閃動。他的左臂隱隱作痛，《怨憎簿》兩冊在背包裏微微震動，像是感應到了什麽。
    "直接去慈心院？"他問。
    沈青玄搖頭："先回道觀準備。今晚子時是陰陽交界的時刻，幽冥教會全力衝擊往生殿。"
    "我們人手不夠。"
    "有幫手。"沈青玄神秘地說，"師父...張天師早有安排。"
    回到青雲觀，山門前的石獅子上坐著個意想不到的身影——蘇媚兒。她今天沒撐紅傘，粉裙換成便於行動的勁裝，右臂的傷口已經結痂。
    "小判官~"她跳下來，眼中閃著狡黠的光，"奴家等你好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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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墨警惕地後退："你來幹什麽？"
    "報恩呀~"蘇媚兒轉了個圈，"上次你救了我一命，這次我帶了個禮物來~"
    她從懷中掏出個錦囊，倒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玉珠。珠子內部有團銀色火焰狀物質，緩緩旋轉。
    "這是..."
    "狐族的"凝魂丹"。"蘇媚兒得意地說，"能暫時穩固靈體。你那小丫頭不是快散了嗎？"
    林墨接過玉珠，觸手溫潤。《怨憎簿》下冊的鎖鏈印記微微發亮，似乎在回應。他小心地將珠子貼在封麵印記上，玉珠慢慢融入書中。
    "謝謝。"林墨真誠地說，"但為什麽幫我們？"
    蘇媚兒的表情突然變得複雜："因為...幽冥教也殺了我的親人。"她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銜尾蛇烙印，"我姐姐是上一代狐族聖女，被他們做成"鑰匙"..."
    沈青玄打斷道："進去再說。時間不多了。"
    觀內已經聚集了十幾個道士，都是張天師的親傳弟子。看到沈青玄，他們齊齊行禮："大師兄。"
    一個年長些的道士上前："按師父的布置，"七星伏魔陣"已經準備好了。隻等子時。"
    林墨被帶到一間靜室休息。他取出《怨憎簿》，輕聲呼喚："小雨？"
    書頁輕輕翻動，鎖鏈印記亮起微光。小雨的聲音微弱但清晰："哥哥...我做了個夢..."
    "什麽夢？"
    "夢見...我在一個玻璃罐裏...好冷..."她的聲音帶著困惑，"還有個人...叫我聖女大人..."
    林墨心頭一緊。那是肉身殘留的記憶？
    "別怕，隻是個夢。"他柔聲安慰，"今晚我們就能結束這一切。"
    小雨沉默了一會："哥哥...如果...如果我有事情瞞著你...你會生氣嗎？"
    "什麽事？"
    "我...記不清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但總覺得...很重要..."
    林墨正要追問，靜室門被敲響。沈青玄站在門外，臉色凝重："出事了。特調局被幽冥教滲透，全城開始戒嚴。我們得提前行動。"
    窗外，烏雲已經完全遮蔽了陽光。遠處，九道紅光同時亮起，在雲層上形成巨大的銜尾蛇圖案。
    最後一戰，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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