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過去！！”
    冷鋒的嘶吼在崩塌的蛛網轟鳴和水蜘蛛絕望的嘶鳴中，如同點燃引信的火把。他渾身浴火，如同從地獄岩漿中爬出的惡鬼，右臂金紅火焰狂燃，硬生生在潰散的蜘蛛群和崩塌的粘稠蛛絲泥流中撕開一道縫隙！
    “老石！跟上！護住維生箱！”他頭也不回地咆哮，身體率先撞向那個剛剛被大白牙啃穿、邊緣還掛著粘稠絲絮的破洞！
    老石早已拚盡全力，借著水流的衝勢和冷鋒撞開的空檔，用肩膀死死頂住沉重的維生箱，如同推動一塊絕望的礁石，猛地向前衝去！維生箱外殼殘留的冰霜與粘稠的蛛網殘骸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嗚…等等本兔！”大白牙的意念帶著劫後餘生的哭腔和極度的惡心。它的鑽石球體被厚厚的、混合著燒焦蜘蛛殘骸和灰白粘液的“泥殼”包裹著，幾乎看不出原本璀璨的光澤，像一顆剛從糞坑裏撈出來的巨大髒球。它拚命地在水流中滾動、甩動，試圖擺脫這層惡心的束縛，緊隨老石之後，狼狽不堪地滾過了破洞。
    “汪！”鷹眼敏捷地避開一塊砸落的巨大蛛網殘骸，赤金色的激光最後一次掃射，將幾隻試圖從側麵撲向隊伍的漏網蜘蛛燒穿，最後一個衝過破洞。
    轟隆隆——！
    身後，巨大的蛛網徹底坍塌，將無數水蜘蛛和汙物一同埋葬，堵塞了大半管道，暫時阻斷了追兵，也隔絕了那片冰冷的絕望之地。
    前方的水流似乎更加湍急，帶著他們衝向未知。黑暗依舊，但那股濃烈的腐敗氣息和粘稠的甜腥味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混雜的……死亡的味道。
    冷鋒右臂的火焰緩緩熄滅，露出覆蓋著白霜、麻木刺痛的皮膚。他劇烈地喘息著，冰冷的汙水嗆入喉嚨，帶來一陣火燒火燎的痛。識海中，金紅印記黯淡得如同風中的燭火，白銀級的能量幾乎耗盡。他僅存的左手（斷臂處凝聚的虛影）死死扣住韓雪冰冷的手腕，另一隻麻木的右臂則夾著維生箱，用身體硬扛著水流的衝擊。
    維生箱刺耳的警報聲，如同催命的鼓點，一下下敲打在他緊繃的神經上。屏幕上的生命曲線，幾乎已經貼到了底線的邊緣，每一次微弱的跳動都像是奇跡。葉靈的時間，正在以秒為單位流逝！
    “智腦！分析！出口在哪？！葉靈撐不住了！”冷鋒的意念在識海中狂吼，試圖穿透那無處不在的電磁幹擾雜音。
    【…電磁幹擾…強度…下降…17…嚐試…定位…】
    【…水流…分析…流速…增加…方向…東北偏東…】
    【…管道結構…前方…150米…疑似…大型匯流口…】
    【…外部…環境掃描…嚐試…失敗…幹擾源…更強…】
    【…警告！目標葉靈…生命核心…結晶化…89…核心能量…逸散…臨界點…】
    150米！匯流口！幹擾源更強？冷鋒的心沉了下去。匯流口意味著更複雜的水道，更大的不確定性！幹擾源更強？那意味著可能更接近目標，但也意味著智腦的幫助更少！
    “鷹眼！前麵！有沒有光？有沒有出口跡象？！”冷鋒嘶聲問道，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疲憊和焦灼。
    鷹眼奮力遊在前麵，冰藍色的眼睛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前方深邃的黑暗。它甩了甩濕漉漉的毛發，發出低沉急促的吠叫“汪！汪嗚！（前麵！有動靜！水聲變了！很大！像…瀑布？）”
    瀑布？！匯流口！更大的落差？！冷鋒瞳孔一縮。如果是瀑布，帶著維生箱和昏迷的韓雪，後果不堪設想！
    “加速！靠邊！找抓手！”冷鋒厲聲下令，同時奮力向管壁一側靠攏。老石也拚命蹬水，試圖讓維生箱靠近管壁。大白牙則像顆被水流踢來踢去的髒兮兮的保齡球，被動地翻滾著。
    水流越來越急，轟鳴聲越來越大！前方不再是絕對的黑暗，隱約有極其微弱、慘淡的灰白色光芒從水麵折射上來！空氣中那股混雜著鐵鏽、淤泥、腐爛垃圾和某種…大規模屍體腐敗的濃烈惡臭，如同實質般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嗚…嘔…這什麽味兒…比本兔身上的蜘蛛屎還臭一百倍！”大白牙的意念充滿了幹嘔的衝動。
    老石更是臉色慘白，捂著嘴，強忍著嘔吐的欲望。
    轟隆——！
    水流猛地將他們推出了管道的盡頭！
    冰冷的汙水裹挾著眾人，如同傾倒的垃圾，從一處離水麵約七八米高的巨大排汙口傾瀉而下！
    撲通！撲通！撲通！
    眾人狠狠砸入下方一片更加廣闊、更加粘稠、散發著地獄般惡臭的汙水潭中！
    冷鋒在落水的瞬間，強提一口精神，用盡最後的力量將維生箱和韓雪向上托舉，試圖減輕衝擊。冰冷的、混雜著無數固體汙物的汙水瞬間淹沒了他。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嘔的腐敗氣息從每一個毛孔鑽入身體。他掙紮著浮出水麵，劇烈地咳嗽著，吐出腥臭的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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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野，在慘淡的微光中，緩緩展開。
    地獄！
    這裏是鋼鐵要塞巨牆之外，一個巨大、扭曲、被刻意遺忘的角落——流民墳場。
    他們落下的地方，是一個由無數排汙口匯流形成的巨大汙水潭。潭水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墨綠色，表麵漂浮著厚厚一層粘稠的油汙、腐爛的泡沫、膨脹變形的動物屍體、破爛的衣物碎片、甚至還有半沉半浮的人類殘骸！無數蒼蠅和變異的食腐昆蟲如同黑色的雲霧，在汙濁的空氣中嗡嗡盤旋，貪婪地吮吸著死亡的氣息。
    汙水潭的邊緣，是傾斜的、泥濘不堪的河灘。河灘上，景象更加觸目驚心！
    屍體！層層疊疊的屍體！
    新鮮的、腐爛的、半腐爛的、隻剩下白骨的…人類的、變異獸的…如同被隨意丟棄的垃圾，密密麻麻地堆積在泥濘之中！有的被水流衝上岸，像擱淺的死魚；有的被胡亂掩埋在淺淺的泥坑裏，又被雨水衝刷出來，露出青紫色的肢體；更多的則是被隨意拋擲、堆疊，形成一座座散發著濃烈屍臭和死亡氣息的小丘！
    無數蛆蟲在屍體上翻滾蠕動，如同白色的浪潮。變異老鼠和食腐的鬣狗在屍堆間穿梭，發出貪婪的啃噬聲。一些瘦骨嶙峋、如同活骷髏般的“人”，裹著破爛的、沾滿汙穢的布片，麻木地在屍堆邊緣翻找著。他們在尋找什麽？也許是死者身上殘留的一點點食物，也許是沒被搜刮幹淨的劣質晶核碎片，也許是…屍體本身！一個距離汙水潭不遠的地方，一個流民正用一塊鋒利的石頭，麻木地切割著一具相對新鮮的屍體大腿，暗紅的血液滲入黑色的泥濘。
    空氣是凝固的、沉重的，混合著濃烈的屍臭、排泄物的騷臭、化學汙染的刺鼻和汙水潭的腥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腐敗的毒氣，灼燒著氣管和肺部。
    慘淡的灰白色光芒，並非來自陽光，而是來自遠處那堵高聳入雲的巨大城牆——鋼鐵要塞“磐石之壁”頂端投射下來的、冰冷的探照燈光。這光芒如同冷酷巨人的眼睛，漠然地掃視著城牆下這片被詛咒的死亡之地，非但沒有帶來希望，反而將這裏的絕望和殘酷映照得更加清晰、更加觸目驚心！
    冰冷！絕望！死亡！如同無形的巨手，扼住了每一個人的咽喉！
    “嘔——！”老石再也忍不住，趴在維生箱邊緣，劇烈地嘔吐起來，胃裏的酸水和僅存的能量棒殘渣混合著腥臭的汙水，吐在墨綠色的水麵上。
    “嗚…本兔…本兔要窒息了…這地方…比地獄還地獄…”大白牙的意念充滿了虛弱和恐懼，它那包裹著汙穢外殼的鑽石球體沉浮在汙水裏，光澤黯淡得如同蒙塵的頑石。
    鷹眼也發出低沉的、充滿不安的嗚咽，冰藍色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屍堆和那些麻木的流民，喉嚨裏滾動著威脅的低吼。
    冷鋒死死咬著牙，冰冷的汙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他環顧這片人間地獄，心，一點點沉入冰窟。這就是要塞外？這就是他們千辛萬苦抵達的“安全區”外圍？
    維生箱的警報聲，在這片死寂般的絕望之地，顯得格外刺耳！葉靈的生命之火，正在這片死亡墳場的邊緣，瘋狂搖曳！
    “不能停在這裏！”冷鋒的聲音嘶啞而堅定，如同鋼鐵摩擦，“找路！上河灘！靠近城牆！要塞一定有入口！”
    他拖著韓雪冰冷沉重的身體，用麻木的右臂夾緊維生箱，僅存的左手奮力劃水，向著最近的一處相對“幹淨”的河灘掙紮而去。老石強忍著嘔吐和眩暈，在後麵幫忙推著維生箱。鷹眼警惕地遊弋在側翼，驅趕著試圖靠近的變異食腐鼠。大白牙則像顆絕望的髒球，被水流和自身的重量推著，狼狽地滾向岸邊。
    冰冷的、混合著腐肉和排泄物的淤泥，沒過腳踝，每一步都異常艱難，發出“噗嘰噗嘰”的聲響。屍臭濃烈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
    那些在屍堆中翻找的流民，麻木地抬起頭，望向這群不速之客。他們的眼神空洞、死寂，如同深淵，沒有好奇，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被苦難磨平了所有棱角的、對生命的漠然。但當他們的目光掃過冷鋒夾著的維生箱（那看起來像某種珍貴設備），掃過冷鋒身上殘破但材質特殊的作戰服，掃過鷹眼這隻明顯是變異獸的狗，掃過那顆怪異的鑽石球時，死寂的眼中，終於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名為貪婪的漣漪。
    幾個離得近的、身材相對壯碩一些的流民，停下了手中的翻找，慢慢直起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緩緩地向冷鋒他們圍攏過來。他們手中，握著磨尖的骨片、鏽蝕的鐵棍，眼神在麻木中透出赤裸裸的、對生存資源的渴望和掠奪的凶光。
    “滾開！”冷鋒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如同受傷的凶獸，爆發出白銀級進化者殘存的、凜冽如刀的殺意！一股無形的、帶著火焰餘燼般灼熱感的氣勢轟然擴散！
    那幾個圍攏過來的流民猛地一窒！仿佛被無形的火焰灼燒到靈魂，臉上瞬間爬滿恐懼！他們如同受驚的老鼠，尖叫著踉蹌後退，重新縮回屍堆的陰影裏，再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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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銀級的威壓，在這片由絕望和弱者構成的墳場裏，就是最有效的護身符。
    冷鋒不再理會他們，拖著沉重的負擔，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那堵散發著冰冷光芒的巨牆前進。城牆的陰影如同巨大的棺蓋，沉重地壓在他們身上。
    越靠近城牆，景象反而更加令人窒息。屍體堆積如山，一些被簡易焚燒過，留下焦黑的骨架和刺鼻的油脂燃燒味。泥濘的地麵上，散布著排泄物和生活垃圾形成的汙穢泥潭。一些用破爛塑料布、鏽蝕鐵皮搭建的窩棚，如同蘑菇般生長在屍堆之間，裏麵蜷縮著眼神空洞的婦孺和老人。絕望的哭嚎、病痛的呻吟、臨死的喘息、爭奪食物的廝打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構成一曲來自地獄最深層的絕望悲歌。
    這裏是希望之地的門檻，卻是流放者的終焉之所。是鋼鐵要塞排泄死亡和汙穢的下水道，是無數掙紮求生者最後的歸宿，也是滋生最原始、最黑暗人性的溫床——流民墳場。
    “老板…我們…能進去嗎？”老石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法抑製的恐懼，他看著那堵高聳入雲、冰冷得毫無生氣的巨牆，以及牆上隱約可見的、黑洞洞的射擊孔和探照燈，感覺那就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冷鋒沒有回答。他抬頭，望向巨牆。探照燈冰冷的光柱偶爾掃過下方這片死亡之地，如同神隻俯瞰螻蟻，不帶絲毫情感。
    維生箱的警報聲，一聲比一聲急促，一聲比一聲微弱。
    葉靈，等不起了。
    他深吸一口灼燒肺腑的腐臭空氣，眼中隻剩下磐石般的決絕。他夾緊維生箱，拖著韓雪，如同背負著整個世界的重量，向著巨牆陰影下，一處看起來像是巨大、緊閉的鋼鐵閘門的方向，一步一步，踏著屍骸與泥濘，堅定地走去。
    城牆之上，冰冷的金屬堡壘內，一名穿著厚重防護服、帶著過濾麵罩的守衛，正百無聊賴地通過觀察窗，看著下方那片汙穢的墳場。他旁邊的電子屏上，顯示著閘門外幾個監控探頭的畫麵，其中一個正清晰地捕捉到冷鋒一行人艱難跋涉的身影。
    “嘖，又來了一群送死的臭蟲。”守衛嗤笑一聲，拿起通訊器，聲音帶著一絲戲謔，“閘門組注意，東七區排汙口外，有幾個‘新鮮貨’靠近。領頭那個…嗬，好像還有點料？帶著個奇怪的箱子，一條狗，還有個…會發光的球？估計是有點油水的流民頭子。老規矩，先榨幹，再讓他們去‘清理區’發光發熱。”
    通訊器裏傳來一陣哄笑和粗魯的回應。
    冰冷的閘門，如同巨獸的獠牙，在慘淡的光線下，閃爍著不祥的寒光。流民墳場的絕望氣息，與鋼鐵要塞的森嚴冷酷，在此刻交匯。冷鋒的每一步，都踏在生存與毀滅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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