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鋼鐵閘門在身後轟然閉合，將流民墳場那令人窒息的絕望和腐臭徹底隔絕。然而，要塞內部的空氣並未帶來多少溫暖和慰藉。
    一股混合著機油、消毒水、劣質過濾空氣、以及隱隱的血腥和汗臭的複雜氣味撲麵而來。光線是慘白的人造光，從高聳的、布滿粗大管線和通風口的金屬穹頂照射下來，落在同樣冰冷的金屬地板上，反射出毫無生氣的光澤。
    這是一個巨大的、如同巨型車庫般的空間，被高強度的合金柵欄分割成不同的區域。他們此刻所在的是“汙染隔離緩衝區”。穿著厚重白色防護服、戴著全覆蓋式防毒麵具的守衛如同冰冷的機器人，手持閃爍著危險紅光的脈衝步槍，槍口若有若無地指向他們。幾個同樣包裹嚴實的清潔工，正用高壓水槍和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消毒液，粗暴地衝刷著他們身上殘留的汙水和汙物。
    冰冷的水流衝擊在身上，帶走汙穢的同時也帶走了最後一絲溫度。冷鋒麻木地站著，僅存的左手（斷臂處的能量虛影微微閃爍）下意識地護著懷中的維生箱。維生箱的警報聲在這空曠冰冷的空間裏顯得格外刺耳、絕望。
    韓雪依舊昏迷，被兩個穿著防護服的人粗暴地拖到一個移動擔架上，蓋上白色的塑料布，迅速推走，方向是另一側標注著“汙染醫療處置”的通道。
    “她需要治療！她體內的寒冰能量…”冷鋒嘶啞地開口。
    “閉嘴！汙染體自有處理流程！”一個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從一個守衛的麵罩下傳出，毫無感情地打斷了他。脈衝步槍的紅點瞄準器，精準地落在冷鋒的眉心。
    冰冷，高效，毫無人性。這是鋼鐵要塞給冷鋒的第一印象。
    “老板…葉靈小姐她…”老石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抖，看著維生箱的警報燈，聲音帶著哭腔。
    “我知道。”冷鋒的聲音低沉得可怕。他目光掃過四周，最終落在一個穿著與其他守衛不同、肩章上帶著一道銀色橫杠的守衛隊長身上。那人身材魁梧，防護服下的肌肉輪廓分明，麵罩的目鏡後麵，是一雙如同鷹隼般銳利、冷漠的眼睛。
    “隊長！”冷鋒的聲音穿透防護服和水流的噪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迫切和一絲白銀級殘存的威壓，“維生箱裏的人！她需要立刻、最高級別的醫療介入！她的生命正在流逝！以秒計算！任何耽擱都是謀殺！這是要塞的責任！”
    守衛隊長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在冷鋒身上掃過。疲憊、虛弱、能量枯竭、斷臂…但那股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如同受傷孤狼般的凶悍意誌，以及維生箱那刺耳急促的警報，讓他冷漠的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他的目光隨後落在老石身上（一個毫無威脅的普通人），落在鷹眼身上（一隻毛發濕漉、冰藍色眼睛警惕地環顧四周的二哈），最後落在那顆被衝刷掉大部分汙穢、露出些許璀璨光澤、正瑟瑟發抖的鑽石球上。
    “規矩。”守衛隊長的聲音同樣透過麵罩的揚聲器傳出，低沉、沙啞，帶著金屬的質感，“汙染隔離區進入者，必須通過基礎檢測。確認無感染、無威脅、有‘價值’，方可獲得準入資格和醫療資源分配。”他抬手指向隔離區深處一個被高強度玻璃圍起來的區域，裏麵擺放著幾台閃爍著指示燈的冰冷儀器。
    “檢測？”冷鋒眼中血絲更甚，“她現在連呼吸都靠機器維持！你讓她怎麽檢測？！”
    “規矩就是規矩。”守衛隊長的聲音毫無波瀾，“或者，你們可以選擇帶著你的‘貴重物品’，”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維生箱，“回到外麵的‘花園’。”他指了指身後緊閉的閘門，語氣帶著一絲殘酷的戲謔。
    “你！”老石氣得渾身發抖。
    “嗚…壞蛋！比蜘蛛還壞！”大白牙的意念充滿憤怒。
    鷹眼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
    冷鋒死死盯著守衛隊長那雙冰冷的目鏡。時間！葉靈的時間！每一秒的爭執都是在謀殺！他強行壓下沸騰的殺意和幾乎要噴薄而出的火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檢測！”
    “明智。”守衛隊長微微點頭，示意一個守衛上前。“姓名，來源，攜帶物品價值初步申報。”
    “冷鋒。京西避難所殘部。攜帶物品…”冷鋒深吸一口氣，指向維生箱，“生命維持裝置，內部為重傷進化者葉靈，白銀級輔助型治愈係異能者，價值…無價。”他又指向鷹眼和大白牙，“變異戰寵鷹眼，青銅級，雙異能。變異戰寵大白牙，青銅級，雙異能。價值…同樣無價。”
    守衛記錄的動作頓了一下。白銀級治愈係？雙異能戰寵？還是兩個？這申報的價值…有點嚇人。他抬頭看向隊長。
    守衛隊長的目鏡微微閃爍了一下，似乎在評估這些信息的真實性。最終，他揮了揮手“帶他們去檢測區。重點檢測那個箱子…和那兩個變異體。”他特意強調了“變異體”。
    冰冷的合金柵欄打開，他們被驅趕著走向那個玻璃房檢測區。維生箱的警報聲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著冷鋒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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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檢測區內，幾台儀器閃爍著冷光。一台是散發著微弱輻射的全身掃描儀，一台是連接著複雜電極的神經反應測試台，最顯眼的，是中央一台方方正正、厚重無比、金屬外殼上布滿拳印和凹痕的機器——晶核動力力量測試機。機器正麵是一個覆蓋著厚厚緩衝材料的巨大撞擊板，旁邊連接著一個碩大的、閃爍著數字的顯示屏。
    一個穿著灰色製服、麵無表情的檢測員坐在儀器後麵，目光在冷鋒一行身上掃過，尤其在維生箱、鷹眼和大白牙身上停留最久。
    “流程汙染掃描、神經反應、力量測試。”檢測員的聲音如同電子提示音，毫無起伏，“測試對象所有具備行動能力的個體。測試目的評估汙染程度、威脅等級、潛在價值貢獻度。未通過者，或送入清理區服役，或驅逐。”
    “維生箱裏的人無法行動！”冷鋒再次強調，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
    “設備無法檢測，視為‘無價值’或‘高汙染風險源’。”檢測員眼皮都沒抬，“下一個，誰先來？建議從…那個會發光的球開始。”他指了指大白牙。
    “嗚？！本兔先來？！”大白牙的意念瞬間拔高，充滿了抗拒，“不要！本兔怕疼！而且本兔現在隻想找個地方洗個熱水澡，把身上的蜘蛛屎味兒弄掉！再吃根胡蘿卜！”
    “去！”冷鋒低喝一聲，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沒時間磨蹭了！必須最快速度走完這該死的流程！
    “嗚…兔在胡蘿卜在…”大白牙悲鳴一聲，鑽石球體不情不願地滾到了力量測試機前麵。
    “用你最強的攻擊方式，撞擊靶心。”檢測員指了指測試機中央的撞擊板。
    “最強的？鑽石屁股衝撞算不算？”大白牙的意念嘀咕著。隻見鑽石球體猛地向後一滾，然後帶著一股視死如歸（為了胡蘿卜）的氣勢，狠狠撞向那厚重的撞擊板！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整個測試機都微微晃動了一下！撞擊板上的緩衝材料深深凹陷下去！旁邊的顯示屏上數字瘋狂跳動，最終定格在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值上——1875kg！遠超普通青銅級力量型進化者！
    檢測員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在記錄板上快速記下“變異體‘鑽石球’，物理衝擊力，青銅級巔峰。防禦形態特殊，評估價值高。通過。”
    “嗚…屁股有點麻…不過本兔的鑽石殼還是這麽閃亮！”大白牙得意地滾了回來，意念帶著一絲炫耀。
    “下一個，狗。”檢測員指向鷹眼。
    “汪！”鷹眼冰藍色的眼睛看了看冷鋒，得到點頭示意後，邁步上前。它歪著頭，打量著眼前這個巨大的鐵疙瘩。最強的攻擊？激光？還是毒屁？老大說過，在陌生地方要保留實力…而且放屁好像不太雅觀？
    “快點！撞擊靶心！”檢測員不耐煩地催促。
    撞擊？像那個球一樣撞上去？鷹眼理解了。它後退幾步，冰藍色的眼睛鎖定了撞擊板中央，後腿肌肉繃緊，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如同離弦之箭般猛衝過去！
    然而，就在它即將撞上撞擊板的瞬間！它冰藍色的眼睛習慣性地、極其專注地——死死盯住了撞擊板中央那個微微凹陷的圓形靶心標誌！
    這是它發動“對眼激光”時養成的本能！鎖定目標！聚焦！能量匯聚！
    滋——！！！
    兩道凝練的、帶著灼熱氣息的赤金色激光束，毫無征兆地、精準無比地從鷹眼的雙瞳中激射而出！目標——靶心！
    這變故發生得太快！快到檢測員臉上的不耐煩都沒來得及轉換！
    噗！噗！
    兩聲輕微的、如同燒紅的鐵釺插入黃油般的聲音響起！
    兩道赤金色的激光束，如同最鋒利的熱能切割刀，毫無阻礙地、瞬間洞穿了力量測試機撞擊板上那層厚厚的緩衝材料！精準地命中了緩衝材料後麵——那個由高強度合金鑄造、布滿了精密感應線路和晶核能量傳導裝置的——核心傳感麵板！
    嗤啦——！！！
    一陣刺耳的電流短路聲伴隨著焦糊味猛然爆發！
    力量測試機那巨大的顯示屏上，原本穩定的數字瞬間變成一片亂碼，然後瘋狂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機器內部傳來“劈裏啪啦”的電火花爆響，一股淡淡的青煙從被激光熔穿的兩個細小孔洞裏嫋嫋升起！
    整個檢測區，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冷鋒“……”
    老石“……”
    大白牙“⊙⊙？”
    檢測員“？？？！！！”
    守衛隊長冰冷的目鏡猛地轉向這邊！
    鷹眼自己似乎也懵了。它看著眼前冒煙的機器，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它剛才明明想用爪子拍來著？），冰藍色的狗眼裏充滿了無辜和困惑。它甩了甩頭，喉嚨裏發出一聲疑惑的“汪嗚？（嗯？機器…壞了？）”
    “你…你的狗…”檢測員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手指顫抖地指著還在冒煙、徹底癱瘓的力量測試機，又指向一臉無辜的鷹眼，氣得話都說不利索，“它…它毀了…毀了力量測試機！這是要塞的重要財產！價值…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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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價值多少晶核？我們賠。”冷鋒的聲音平靜地響起，打斷了檢測員的咆哮。他看都沒看那台冒煙的機器，目光如同冰錐般刺向玻璃房外，那個肩帶銀杠的守衛隊長。“現在，檢測流程隻剩下汙染掃描和神經反應。我的人，葉靈，沒有時間再等了！立刻！安排醫療組！否則…”他的聲音陡然轉冷，一股近乎實質的、帶著血腥味的白銀級威壓，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席卷了整個檢測區！雖然能量枯竭，但那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恐怖殺意，足以讓空氣凝固！
    “否則，我不介意用你們所有人的‘價值’，來支付那台破機器的賠償！”
    守衛隊長覆蓋在防護服下的肌肉瞬間繃緊！麵罩下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撲麵而來的、如同被洪荒猛獸鎖定的恐怖殺意，讓他這個身經百戰的青銅巔峰守衛隊長都感到脊背發涼！這絕不是虛張聲勢！這個斷臂的年輕人，絕對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殺神！他懷裏的那個箱子…裏麵的“白銀級治愈係”…恐怕是真的！
    價值？一台力量測試機和一個隨時可能死掉的白銀級治愈係的價值？傻子都知道怎麽選！
    守衛隊長當機立斷！他猛地按動通訊器，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醫療組！最高優先級！汙染隔離緩衝區！立刻！目標生命維持裝置內重傷者！身份疑似白銀級治愈係進化者！重複，最高優先級！立刻！”
    急促的警報聲在隔離區內響起！紅色的警示燈開始旋轉！
    不到三十秒，刺耳的滑行聲由遠及近！一隊穿著全套生化防護服、推著各種急救設備的醫療人員，如同旋風般衝進了檢測區！他們訓練有素，無視了冒煙的機器和劍拔弩張的氣氛，目標明確地撲向冷鋒懷中的維生箱！
    “生命體征極弱！核心能量逸散嚴重！快！建立體外維生循環！”
    “檢測到未知能量結晶化反應！準備抗結晶化中和劑！”
    “能量輸入！穩定生命核心！”
    “快！轉移至無菌急救艙！”
    冰冷的指令快速下達。維生箱被迅速接入各種管線，警報聲被急救設備的嗡鳴取代。葉靈被小心翼翼地從維生箱中移出，放置在一個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移動急救平台上。
    冷鋒緊繃的神經，在看到醫療組專業而迅速的搶救動作時，終於微微鬆懈了一絲。但他依舊死死盯著，不敢有絲毫放鬆。老石在一旁激動得熱淚盈眶。
    “至於你們，”守衛隊長的聲音再次響起，恢複了冰冷，但少了幾分之前的漠然，多了幾分公事公辦的嚴肅，“測試流程未完成。變異犬毀壞公物，需記錄在案，賠償後續清算。現在，完成剩餘檢測！你！”他指向冷鋒，“神經反應測試！還有那個球，汙染掃描！”
    就在這時，檢測區入口處傳來一陣騷動。幾個穿著與普通守衛不同、製服更加精良、胸口佩戴著齒輪與閃電徽章（機械神教標誌）的人，在一個麵色倨傲、眼神銳利如鷹隼的中年軍官帶領下，快步走了進來。他們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被那台冒著青煙、徹底癱瘓的力量測試機吸引。
    “怎麽回事？”中年軍官的聲音帶著上位者的威嚴，目光掃過現場，最後落在守衛隊長身上，“李隊長，隔離區檢測設備損壞？誰幹的？”他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冷鋒、老石、鷹眼，最後落在大白牙身上，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守衛隊長李隊長心中一凜，知道麻煩來了。機械神教的人，對要塞內的機械設備擁有近乎狂熱的維護欲和處置權。他硬著頭皮，指向一臉無辜、還在試圖理解為什麽大家都看它的鷹眼“報告王督查，是…是這條變異犬。它在進行力量測試時…意外發動了激光類異能，損毀了傳感核心。”
    “激光類異能？”被稱為王督查的中年軍官眼睛猛地一亮！他大步走到癱瘓的測試機前，仔細查看那被熔穿的兩個細小孔洞，以及孔洞邊緣光滑的、被高溫瞬間熔融又凝固的金屬痕跡。他的手指在痕跡上摩挲了一下，眼中精光爆射！
    “瞬間熔穿三層複合緩衝裝甲和傳感合金板…好強的穿透力和熱能聚焦！”他猛地轉頭，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打在鷹眼身上，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寶！“能自主控製？威力可控嗎？能量消耗如何？冷卻時間呢？”他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連珠炮般砸向冷鋒，語氣中充滿了急切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冷鋒的心沉了下去。麻煩，果然接踵而至。他看著王督查那如同打量貨物般的眼神，又看了看旁邊醫療組正在全力搶救葉靈的急救平台，僅存的左手緩緩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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