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要塞的夜，從未如此漫長而窒息。
    篝火依舊劈啪燃燒，卻再也驅不散那籠罩在核心內堡上空的、名為“侯爵”的恐怖陰雲。焦糊的土豆糊氣味頑固地彌漫在空氣中，混合著血腥、油汙和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末世基調。
    王中尉帶回來的消息，如同冰水澆滅了所有殘存的火星。
    那個垂死的信使，在灌下幾口渾濁的水、用簡陋的止血粉勉強糊住最致命的傷口後，便陷入了持續的高熱和譫妄。他破碎的皮甲被剝下，露出下麵縱橫交錯、深可見骨的恐怖傷痕——巨大的爪痕撕裂了胸腹，如同被攻城錘砸過的凹陷留在肩胛，幾處傷口邊緣的肌肉呈現出不祥的紫黑色，散發著微弱的腐敗氣息（屍毒感染初期）。更令人心驚的是他斷臂的傷口，並非整齊的切割，而是被硬生生撕扯、啃咬的痕跡！
    “…潮…全是屍…看不到邊…”信使在簡陋擔架上劇烈地抽搐，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漏氣的聲音，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滾圓，瞳孔渙散，仿佛依舊沉淪在那無邊無際的死亡之海中，“…城牆…像紙糊的…巨屍…比堡壘的塔樓還高…一爪子…轟！半麵牆…就沒了…”
    “…飛…天上全是…腐爛的骨鳥…嘎嘎叫…噴著綠色的火…粘上…人就化了…骨頭都剩不下…”
    “…還有…還有穿著破爛盔甲的…騎著…腐爛巨狼的…騎兵…太快了…衝進人群…像割草…”
    他斷斷續續地描述著，每一個破碎的詞匯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和極致的恐懼。戰士們圍在一旁，臉色慘白，握著武器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他們經曆過格羅姆子爵的恐怖，但信使描述的景象，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對“屍潮”的認知！那是…地獄的洪流！
    “…半小時…隻撐了半小時…”信使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絕望的哭腔，“…侯爵…‘碎顱者’…他…他根本沒出手！就…就站在一頭…小山一樣的…腐爛猛獁背上…看著…看著我們死！他…他手裏…拎著…拎著趙將軍的頭顱啊！！！”
    趙將軍！長春堡壘的最高指揮官！一位以勇猛和堅韌著稱的白銀巔峰強者！他的頭顱…被拎在侯爵手中？
    一股冰冷的寒氣瞬間席卷了所有人！連韓冰操控機械臂的動作都停滯了一瞬，深褐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駭然。
    “…完了…全完了…百萬軍民…都…都變成了行屍…追著…追著我們跑…”信使的身體猛地向上弓起，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怪響，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脖子，“…侯爵…他…他好像…笑了…然後…朝著…西南…指了一下…”
    信使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最後一點生命力如同燃盡的燭火，徹底熄滅。布滿恐懼和痛苦的眼睛依舊圓睜著，死死地盯著磐石要塞灰暗的穹頂，仿佛要將那滅頂的絕望烙印在視網膜上。
    廣場上一片死寂。隻有篝火燃燒的劈啪聲，以及遠處廢墟中傳來的、不知是風聲還是真實存在的、若有若無的屍嚎。
    王中尉沉默地走上前，用一塊相對幹淨的布，輕輕蓋住了信使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他直起身，看向冷鋒，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所有的語言，在信使描述的末日景象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半小時摧毀百萬人口的堡壘！侯爵甚至未曾出手！這已經不是戰爭，而是單方麵的、神靈對螻蟻的碾軋！
    韓冰的輪椅無聲地滑到冷鋒身邊，深褐色的眼眸中沒有了之前的狂熱，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凝重。她將一個簡陋的、用金屬片臨時勾勒出來的草圖遞到冷鋒麵前。
    草圖極其粗糙，卻清晰地標注著幾個核心
    一個被極度簡化、如同倒扣碗狀的厚重主體結構（車體）。
    主體下方是幾組粗大、結構複雜的履帶和懸掛係統（移動底盤）。
    車體後部是一個用巨大紅圈標注的、代表“晶核能源核心”的位置。
    車體頂部預留了幾個武器平台接口。
    草圖旁邊潦草地寫著一行字“基礎框架可行。核心能源！裝甲！引擎！時間一天（極限）！代價拆光所有能拆的！包括…衛士！”
    代價！拆光所有能拆的！包括僅存的、象征著磐石要塞昔日榮光的磐石衛士機甲！
    冷鋒的目光掃過草圖，沒有在上麵停留一秒。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剛才那驚鴻一瞥的“生態掃描”和那恐怖的精神衝擊中。侯爵的意誌烙印如同跗骨之蛆，依舊在他意識深處散發著冰冷的毀滅氣息。他閉著眼，臉色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強行壓製著精神力透支帶來的眩暈和靈魂層麵的刺痛感。
    屍潮的方位、距離、核心能量源的強度…如同精準的坐標，刻印在他的腦海裏。一百五十公裏！以那屍潮緩慢卻不可阻擋的推進速度（信使描述的巨屍和騎兵拖慢了整體速度，但也帶來了更恐怖的壓迫感），最多…一天半！那無邊無際的死亡浪潮，就將淹沒磐石要塞這片殘破的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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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冷鋒猛地睜開眼！瞳孔深處燃燒的白金火焰仿佛要將那恐怖的陰影焚穿！時間！他們隻剩下一天！
    “按草圖執行！”冷鋒的聲音嘶啞，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每一個字都像淬火的鋼釘，砸進凝固的空氣裏，“韓冰！全權負責！拆！除了維持‘鐵壁’小隊最低運轉的磐石之拳，其餘所有資源，任你調用！包括…那幾台衛士！拆！我要在明天這個時候，看到能動的殼子！”
    “好！”韓冰沒有任何猶豫，深褐色的眼眸中再次燃起火焰，那是被逼到絕境後的瘋狂！她操控輪椅猛地轉向，機械臂如同饑餓的毒蛇，瞬間纏上了一台離她最近的、腿部嚴重受損的磐石衛士機甲！高頻切割刃發出刺耳的嗡鳴，狠狠切向機甲腿部完好的能量關節！
    嗤啦——！
    刺眼的火花爆開！堅固的合金如同黃油般被切開！巨大的機甲腿部轟然砸落在地，發出沉重的悶響！這聲音，如同敲響了磐石衛士最後的喪鍾，也宣告著要塞徹底放棄了固守的幻想！
    “王中尉！”
    “在！”王中尉一個激靈，從信使描述的恐怖中強行掙脫，挺直身軀。
    “‘鐵壁’小隊！立刻熟悉裝備！配合韓冰拆卸機甲！一切人力支援！”
    “是！”
    “內堡所有防禦工事，利用現有材料，加固！再加固！重點東北方向！建立多重簡易路障、陷坑、燃燒帶！時間有限，不求完全阻擋，隻求最大限度遲滯屍潮前鋒！”
    “明白！”
    “組織所有非戰鬥人員！老人、孩子、傷員！立刻整理所有必要物資食物、水、藥品、燃料！尤其是…葉靈需要的生命維持藥劑和營養液！打包！準備隨時轉移！”
    “是！指揮官！”
    一連串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齒輪鏈條，瞬間將死寂的要塞拖入了最後的、瘋狂的運轉節奏！引擎的轟鳴、金屬的切割與倒塌聲、戰士的號令、非戰鬥人員壓抑的哭泣和匆忙的腳步聲…交織成一首名為“末日倒計時”的絕望交響曲。
    冷鋒站在原地，如同風暴中心唯一靜止的礁石。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強大的力量！需要能洞穿迷霧、提前規避危險的力量！洛璃用生命換來的“生態掃描”高級功能，範圍隻有五百米，在即將到來的侯爵級威脅麵前，如同杯水車薪！
    他的意念沉入胸口的智腦核心，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向那個冰冷的意識發出咆哮“掃描範圍！給我擴大！不惜一切代價！”
    【警告宿主當前精神閾值過低，強行擴大掃描範圍存在腦域永久損傷風險。】
    【建議消耗高純度能量晶核，可短暫提升精神力輸出峰值，輔助擴大掃描範圍。持續時間及效果視晶核品質而定。】
    【檢測到可用能量源低階晶核（劣質）x 37，能量純度低於10，雜質過高，強行驅動效率低下，風險倍增。】
    晶核！冷鋒的目光瞬間投向韓冰輪椅旁邊那個敞開的金屬箱——裏麵堆放著鷹眼和大白牙今天“上繳”的、花花綠綠但光芒微弱的一小堆低階晶核，還有幾根蔫巴巴的變異胡蘿卜根莖（被韓冰隨手丟在裏麵）。
    品質低劣？雜質過高？風險倍增？
    在滅頂之災麵前，這點風險算什麽！
    “拿來！”冷鋒低喝一聲，僅存的左手虛空一抓！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下，金屬箱裏那三十七顆大小不一、形狀各異、散發著微弱光芒的低階晶核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間飛入他的掌心！
    入手冰涼，能量波動微弱而駁雜，如同風中殘燭。
    沒有猶豫！冷鋒五指猛地收攏！掌心白金火焰轟然爆發！並非焚滅，而是…煉化！狂暴的火焰瞬間將三十七顆晶核完全吞沒！刺耳的“滋滋”聲響起，晶核外殼在恐怖的高溫下瞬間碳化、碎裂！內部那點可憐的能量被強行萃取、提純、融合！
    雜質被焚為青煙！駁雜的能量在焚天之焰的霸道意誌下被強行擰成一股！一股雖然依舊微弱、卻相對精純了許多的、呈現淡金色的能量流，如同細小的溪流，順著冷鋒的手臂經脈，逆流而上，蠻橫地衝入他的腦域！
    轟——！
    如同滾燙的鋼針紮進太陽穴！劇烈的脹痛瞬間席卷整個頭顱！眼前金星亂冒，視野邊緣的黑斑急速擴大！強行煉化低劣晶核帶來的能量反噬和精神汙染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啃噬著他的意識！比之前掃描透支還要痛苦十倍！
    “呃啊——！”冷鋒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嘴角再次溢出鮮血！但他那雙燃燒著白金火焰的眼眸，卻死死地瞪著東北方向的黑暗！
    “給我…開——！！！”
    轟！！！
    在淡金色能量流的強行灌注和自身意誌的瘋狂催逼下，智腦的“生態掃描”功能被超負荷運轉！半徑五百米的能量圖譜如同被強行拉伸的橡皮筋，朝著東北方向極限延伸！
    六百米…七百米…八百米…九百米…一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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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力的負荷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腦域仿佛要炸開！無數混亂的噪音和扭曲的畫麵碎片在意識中衝撞！那是低劣晶核雜質帶來的精神汙染！視野徹底被黑斑覆蓋，隻有那強行撐開的掃描圖譜在劇烈震蕩！
    痛苦！難以形容的痛苦！如同靈魂被放在磨盤上反複碾軋！
    但就在這極致的痛苦和混亂中，冷鋒“看”到了！比之前更清晰！
    東北方向，距離磐石要塞約一百四十公裏處（掃描精度提升）！
    那片代表屍潮的、灰黑色汙濁潮水般的能量光點，正以每小時約十公裏的穩定速度，堅定不移地朝著西南方向推進！光點數量…無法計數！如同真正的死亡之海！
    核心處，那暗金色的、如同深淵太陽般的能量源點（“碎顱者”侯爵）依舊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其能量強度，在掃描圖譜中被標注為刺目的血紅色【警告爵位級（侯爵）能量反應！極度危險！】
    環繞其周圍的數個猩紅光點（屍皇近衛），能量波動也清晰地標注出來【黃金級巔峰 x 3，黃金級初階 x 5】！
    屍潮前鋒，由速度較快的、騎著腐爛巨狼的騎兵（白銀級能量反應）和少量低空盤旋的腐爛骨鳥（噴吐劇毒綠火，白銀級能量反應）組成，已經推進到距離要塞約一百二十公裏處！
    更讓他心頭一沉的是，在屍潮前鋒的更前方，大約距離磐石要塞一百公裏左右，幾個極其微弱、代表“人類幸存者”的橘紅色光點，正在荒野中亡命奔逃！但他們身後，幾股代表“快速行屍”的灰白色光點，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正死死地咬在後麵，距離不斷拉近！最多…幾個小時！這些最後的逃亡者就會被撕碎！
    時間！屍潮主力（核心巨屍群）抵達磐石要塞時間約36小時！
    屍潮前鋒（快速單位）抵達時間約12小時！
    而那些逃亡者…可能活不過今夜！
    噗！
    冷鋒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噴出一大口暗紅色的鮮血！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向後倒去！強行煉化低劣晶核、超負荷擴大掃描範圍帶來的雙重反噬徹底爆發！精神力枯竭，腦域受創！眼前徹底陷入黑暗！隻有耳畔傳來王中尉和韓冰焦急的呼喊，以及智腦冰冷而急促的警告
    【警告！警告！精神力嚴重透支！腦域輕微損傷！晶核雜質汙染度13！】
    【強製進入保護性休眠…倒計時…10…9…8…】
    “…葉靈…堡壘…動起來…”冷鋒在意識徹底沉淪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朝著韓冰的方向，發出了模糊的指令。
    黑暗，吞噬了一切。
    當冷鋒再次恢複意識時，首先感受到的是劇烈的頭痛，如同無數鋼針在顱內反複穿刺。喉嚨幹得冒火，渾身虛弱無力。他艱難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
    依舊是內堡廣場。篝火已經熄滅，隻剩下暗紅的餘燼。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但光線被濃厚的鉛灰色雲層阻擋，顯得壓抑而冰冷。
    時間…過去了多久？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相對幹淨的角落，身下墊著毛毯，身上蓋著一件厚實的軍大衣。葉靈依舊安靜地躺在旁邊的擔架上，毯子蓋得嚴嚴實實，隻是旁邊那口燒糊的行軍鍋不見了。鷹眼趴在他腳邊，耳朵警惕地豎著，看到他醒來，立刻湊過來，用濕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大白牙則像個鑽石雕像，蹲在葉靈擔架旁，小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廣場中央的景象，讓冷鋒瞳孔猛地一縮！
    那幾台僅存的磐石衛士機甲…已經消失了！原地隻剩下一些扭曲的、被切割拆卸下來的巨大金屬構件和斷裂的能量導管，如同巨獸被肢解的骸骨。
    而在這些“骸骨”的旁邊，一個龐大、粗糙、卻散發著冰冷工業暴力美感的鋼鐵造物，正靜靜地匍匐在晨光熹微之中！
    它沒有草圖上的“倒扣碗”那麽圓滑，更像是一個被強行焊接拚湊起來的、棱角分明的鋼鐵堡壘。主體由磐石衛士最厚實的胸甲和背部裝甲板構成，連接處布滿了粗糙卻異常牢固的焊接疤痕。下方是四組粗大得誇張、由履帶和複雜液壓懸掛組成的移動底盤——那明顯是利用了格羅姆工坊熔煉爐的基座和部分巨型改造體的腿部結構！
    堡壘後部，一個巨大的、臨時改造的、由多重零度合金板焊接而成的方形凸起，正散發著不穩定的嗡嗡聲和微弱的藍光——那是韓冰強行將幾台磐石衛士的備用能源核心並聯、再嵌入部分從改造體身上拆下的能量轉換器組成的“晶核能源核心”！能量導管如同粗大的血管，從核心延伸出來，連接到堡壘各處，不少地方還裸露著，閃爍著危險的電火花。
    堡壘頂部，幾個簡陋的武器平台已經架設起來一門拆自磐石衛士肩部的、口徑驚人的晶能機炮（彈藥未知）；兩架用改造體多管能量炮拚湊的、指向不同方向的自動炮塔；甚至還有一個用高強度合金管焊接的、極其原始的火箭巢（裏麵塞著幾枚格羅姆工坊庫存的、用途不明的爆破飛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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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糙！簡陋！充滿了趕工的痕跡和隨時可能散架的風險！但它就在那裏！一個由敵人屍骸和要塞殘軀拚湊而成的、名為“移動堡壘”的鋼鐵怪物！一個承載著最後希望的、笨拙的逃生艙！
    韓冰的輪椅就停在堡壘側麵一個臨時切割出來的、僅容一人通過的金屬艙門旁。她靠在輪椅裏，深褐色的頭發被汗水浸透，一縷縷貼在蒼白的臉頰上，深陷的眼窩周圍是濃重的黑眼圈，嘴唇幹裂。她似乎累極了，閉著眼，胸口微微起伏。但她的手中，還緊緊攥著一個布滿按鈕和指示燈的特製控製終端。
    王中尉帶著幾名戰士，正圍著堡壘底盤檢查履帶和懸掛，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疲憊和一種豁出一切的決絕。
    冷鋒掙紮著坐起身。頭痛欲裂，精神力依舊枯竭，晶核雜質的汙染感如同附骨之疽，在意識深處留下陣陣隱痛和煩躁。但他顧不上了。
    “過去多久了？”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王中尉聞聲立刻跑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如釋重負“指揮官！您醒了！大概…十個小時！現在是清晨！”
    十個小時！距離屍潮前鋒抵達，隻剩下不到兩小時！
    “它…能動嗎？”冷鋒的目光投向那鋼鐵怪物。
    “韓工說…能！”王中尉的語氣帶著不確定的激動，“引擎試過了！履帶能動！就是…動靜有點大，不太穩…而且能源核心輸出不穩定，武器係統還沒完全調試好…”
    就在這時，韓冰似乎被驚動，猛地睜開眼。深褐色的眼眸布滿了血絲，卻依舊銳利如刀。她看向冷鋒，沒有任何廢話，直接將手中的控製終端拋了過來。
    冷鋒接住。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終端屏幕上，是簡陋卻清晰的堡壘結構圖和幾個關鍵狀態指示燈【能源核心並聯運行，輸出功率67（不穩定）】；【主引擎在線】；【履帶懸掛在線】；【武器係統部分在線（機炮炮塔）】。
    “殼子…能動。”韓冰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核心…最多支撐全速移動…三小時。武器…聊勝於無。內部…沒時間弄了，除了駕駛位和引擎艙…其他地方…塞滿物資和人…勉強夠用。葉靈…需要固定好。”
    她的描述極其簡潔，卻勾勒出一個無比殘酷的現實這個移動堡壘，隻是一個能勉強跑起來的、擁擠不堪的鐵皮罐頭！防禦？薄弱！火力？有限！續航？短得可憐！舒適性？為零！它唯一的使命，就是在屍潮碾碎磐石要塞之前，帶著他們逃離這片死地！
    冷鋒握緊了冰冷的控製終端。這粗糙的造物，此刻卻重如千鈞。這是韓冰用十個小時的瘋狂、拆光了要塞最後一點家底、透支了所有智慧拚湊出來的…唯一的生路！
    “王中尉！”冷鋒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強行壓下身體的虛弱和精神的刺痛，“立刻組織登車！所有非戰鬥人員優先！物資優先！葉靈…用最穩固的方式固定好！‘鐵壁’小隊…斷後！”
    “是！”王中尉立刻轉身嘶吼“所有人！登車！快！快！快！”
    最後的忙碌開始了。壓抑的哭泣聲、急促的腳步聲、沉重的物資搬運聲…在晨曦微光中，如同末日最後的挽歌。
    冷鋒走到韓冰輪椅旁，將控製終端遞還給她“你來操控移動。能源和引擎，你比我熟。”
    韓冰默默接過終端，深褐色的眼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隻是疲憊地點了點頭。
    冷鋒的目光掃過廣場，最後落在那堆被拆卸下來的磐石衛士殘骸上。那扭曲的金屬，如同昔日榮光破碎的墓碑。他胸前的青銅羽翼勳章，冰冷地貼著皮膚。
    犧牲了雲雀，犧牲了洛璃，犧牲了磐石衛士，犧牲了要塞本身…才換來這一個粗糙的、可能隨時散架的逃生機會。
    他抬起頭，望向東北方向。鉛灰色的雲層低垂，仿佛觸手可及。一百公裏外，那些代表逃亡者的橘紅色光點…恐怕已經熄滅了。
    “鷹眼！大白牙！”冷鋒的聲音帶著一絲決絕的沙啞。
    “嗷？”（主人？）鷹眼立刻豎起耳朵。
    “咕嘰！”（老大！要跑路了嗎？本大爺的鑽石屁股已經等不及了！）大白牙瞬間解除鑽石化。
    “登車！”冷鋒指向移動堡壘那敞開的、如同鋼鐵巨獸之口的艙門，“守好葉靈！這是…死命令！”
    “嗷嗚！”（保證完成任務！）鷹眼立刻衝到葉靈擔架旁，用腦袋小心地拱了拱擔架邊緣。
    “咕嘰嘰！葉靈美女的安全就交給本大爺了！鑽石護盾！隨時開啟！”大白牙嗖地一聲跳上擔架，直接趴在了葉靈胸口位置，全身瞬間覆蓋上鑽石光澤（雖然有點霧蒙蒙），擺出一副誓死扞衛的姿態。
    冷鋒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在晨光中更顯殘破的要塞廢墟。這裏埋葬了太多。他轉身，拖著依舊虛弱疲憊的身體，走向那粗糙的鋼鐵堡壘。沉重的艙門在他身後緩緩合攏，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將最後一絲微弱的晨光隔絕在外。
    引擎的轟鳴聲陡然增大，帶著一種不堪重負的嘶吼！履帶碾過碎石地麵，發出隆隆的巨響！整個鋼鐵堡壘如同一個醉酒的巨人，搖晃著、顛簸著，朝著與東北屍潮完全相反的西南方向——那未知的、卻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荒野深處，緩緩啟程。
    磐石要塞，這座在血火中短暫新生、又即將被徹底拋棄的堡壘，在黎明的灰暗中，如同一個沉默的墓碑，目送著承載了最後火種的鐵皮罐頭，駛向更加深沉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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