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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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呼嘯,枯枝搖曳,薛家祖墳籠罩在一片肅穆之中。
洪映蓉一身素服,發髻盤得一絲不苟,手持龍頭拐杖,步履沉重地走在最前頭。
身後跟著剛從邊關歸來的大公子薛元初、大少奶奶薑書秀、次子薛仲複、三子薛季延,四女薛慧春,女婿薑綸和最小的女兒薛善秋。
眾人都是淡雅服色,麵色凝重。
“跪下。”老夫人洪映蓉聲音沙啞卻威嚴,手中三炷香青煙嫋嫋。
薛元初沉默地撩袍跪地,額頭抵在冰冷的石碑上,指尖深深嵌入泥土。
他閉了閉眼,低聲道:“父親,兒子回來了。”
洪映蓉望著墓碑上“薛勇淮”三個字,眼眶微紅,卻強忍著未落淚。
她緩緩撫過碑文,仿佛在觸碰亡夫的臉龐。
“元初迷途知返,薛家血脈延續,喜獲麟兒,今日,我帶孩子們來看你了。”
大少奶奶薑書秀攙扶著老夫人,輕聲勸慰:“母親,您保重身子,父親在天之靈,定不願見您傷心過度。”
五小姐薛善秋咬著唇,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大哥平安回來,父親若知道,也會欣慰的……”
洪映蓉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聲音沉穩。
“元初,你父親生前最看重你,爵位雖失,但骨氣不能丟。你既從邊關活著回來,就要擔起長子的責任。”
薛元初重重叩首,嗓音低沉:“兒子明白。”
老夫人又轉向眾人,緩緩道:書秀平安誕下麟兒,是薛家的長孫。”
眾人聞言,神色稍緩。
次子薛仲複柔聲道:“這是喜事,父親若泉下有知,定會高興。”
洪映蓉點頭,眼中終於浮現一絲欣慰:“這孩子出生在薛家最艱難的時候,卻也是新的希望。我已為他取名薛崇安。”
“崇安……”薛元初低聲重複,聲音微微發顫。
“崇,是望他繼承薛家祖誌;安,是願他一生平安,也願薛家從此安穩。”老夫人語氣堅定,似在宣告薛家絕不會就此倒下。
眾人齊齊跪拜,寒風卷起紙錢灰燼,飄散於天際,仿佛亡魂無聲的回應。
……
興遠侯府朱漆斑駁的大門緩緩開啟,薛元初身後跟著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觀言,一同回到侯府。
當年離開時瘦弱畏縮的小廝,如今已長成挺拔如鬆的少年。
軍中磨礪出的剛毅線條刻在他臉上,眉眼間褪去了怯懦,唯有沉穩。
“觀言!”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喊從廊下傳來。
趙嬤嬤顫巍巍地奔過來,一把攥住他的手,渾濁的眼淚順著皺紋滾落,“好孩子,你可算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觀言眼眶發熱,跪下重重磕了個頭:“嬤嬤,觀言不孝,讓您擔心了。”
趙嬤嬤忙不迭扶他起來,粗糙的手掌摩挲著他臉上的疤痕,又哭又笑:“長高了,也壯實了……”
薛元初記得觀言去邊關前,認了趙嬤嬤為幹奶奶,想著以後互相照顧,忽見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匆匆趕來:“大公子,老夫人請您和觀言,立刻去鬆鶴堂。”
此時司禮監議事廳內,熏香嫋嫋。
秉筆太監陳錦展開信箋,指尖在“尋得幼弟,右腳小趾殘缺”幾字上猛地一顫,朱砂筆啪嗒墜地。
“竟真是……”他喉頭滾動,眼前浮現十幾年前那個雪夜。
饑荒年間,他背著尚在繈褓的弟弟逃難,卻在亂民衝散時弄丟了人。
後來他淨身入宮,一路爬到天子近前,卻再尋不到弟弟蹤跡。
信紙被攥出褶皺,陳錦突然低笑出聲,笑著笑著卻沁出淚來,洪老夫人信中明言,觀言腳趾的傷,是幼時被剪去一截!
“備轎!”他拂袖起身,猩紅蟒袍掠過金磚地麵,“去興遠侯府!”
鬆鶴堂內,觀言局促地站在廳中。
忽聽門外一陣騷動,抬頭便見一位著蟒袍的太監疾步而入,玉帶環腰,通身威儀。
四目相對的刹那,兩人同時僵住。
一模一樣的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挑,如墨筆勾畫。
陳錦呼吸凝滯,目光死死釘在觀言的臉上。
老夫人會意,輕聲道:“觀言,把靴襪脫了。”
當那道陳年斷趾傷疤暴露在光下時,陳錦突然踉蹌跪地,竟是哽咽不能成聲.
“爹娘在天之靈……兒子終於找到阿弟了!”
觀言茫然望向老夫人,卻見洪映蓉含淚點頭:“陳公公托我暗中尋親,今日才知,你竟一直在我薛家。”
窗外暮色沉沉,一縷夕照斜斜映在相擁的兄弟身上。
薛元初默默退至廊下,忽見陳錦從袖中拿出一物,是一塊褪色的長命鎖,鎖芯刻著“陳氏血脈,永不相離”。
鬆鶴堂內,燭火搖曳。
洪映蓉看著陳錦緊握著觀言的手,溫聲道:“陳公公,如今既已尋得親弟,可要讓他認祖歸宗?老身可即刻命人準備戶籍文書。”
陳錦身形一僵,緩緩鬆開觀言的手。
他抬袖拭去眼角淚痕,苦笑道:“老夫人美意,咱家心領了。隻是我如今是殘缺之人,觀言戶籍在侯府,又剛在軍中掙得前程。若讓人知道他的兄長是……”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窗外一陣風過,吹得燭火明明滅滅,在他臉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陰影。
洪映蓉心頭一震,她這才驚覺,眼前這位權勢滔天的司禮監秉筆,紫禁城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此刻竟在自卑。
那些清流禦史們背地裏“閹奴”、“弄臣”的唾罵,終究是刻進了骨子裏。
“大哥!”
觀言突然抓住陳錦的手腕,少年人粗糙的掌心貼著宦官蒼白的皮膚,“你受苦了。”
陳錦眼眶又紅,卻笑著輕拍弟弟肩膀:“傻孩子,我要你堂堂正正建功立業。”
“一定!”觀言眼神灼灼如星,“我要像大哥一樣,靠自己掙前程。”
兄弟倆相視一笑。
觀言先回住的廂房休息,陳錦忽然整衣肅容,向洪映蓉深深一揖。
“侯府尋得舍弟之恩,咱家沒齒難忘。”
他直起身時,聲音已壓得極低,“隻是有件事不得不提醒老夫人——侯府與努爾哈都的盟約,該斷了。”
洪映蓉手中茶盞一顫。
陳錦湊近半步,帶著龍涎香的氣息拂過老夫人耳畔:“努爾哈都作為如今西戎唯一的王位繼承人,陛下最忌邊將與番邦往來過密。”
老夫人洪映蓉,心頭一震,想起努爾哈都對小女兒薛善秋的情愫,不由感到一陣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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