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於謙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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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八件,本是宮廷糕點,要追溯到明穆宗。
明穆宗尚未登基前,經常派人去長安街采購零食,登基後,依舊念念不忘。
宮裏的甜食房深諳帝意,於是投其所好,主動暗訪民間糕餅店偷師。
不過,這並不能證明“京八件”出現在明穆宗時期。
實際上,早在永樂年間遷都順天府的時候,江南點心就開始流入京師。
猶記得朱祁鈺四歲時候,前往京師入宮拜安,被孫太後的宦官故意用腳絆倒,他一路哭泣,吳宛筠心疼不已,便在街頭買了點心,哄兒子開心。
果不其然,朱祁鈺吃了之後便不哭了。
對於他來說,不僅是童年的味道,入口時更是會勾起不好的回憶。
糕點雖甜,難掩苦澀。
這種矛盾的味道,讓朱祁鈺難以自拔。
前世,他出生於滬市,直至上大學後,才回到京城。
第一件事,便是去購買“京八件”品嚐。
然而,經過那麽多年的演變,糕點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風味。
回到明朝,朱祁鈺偶然發現,永平府竟然也有“京八件”的手藝人。
宋婉珺為人細致,她很早便注意到夫君的愛好。
可是,明朝女性不宜拋頭露麵,不僅是出閣之前,或是已為人婦,通常都會被禁足。
為此,她自費讓宦官去民間請手藝人進郕王府現場製作。
宋婉珺清數製作材料,以及暗中觀察製作過程。
在過去一年時間裏,她不斷的嚐試,每次製作完成後,便與外麵的“京八件”進行對比。
一共有八種糕點,可想而知,她付出多大的努力。
經過日以繼夜的改進後,終於味道不無差別。
最初,朱祁鈺真的吃不出來,有一次偶然撞見正在庖廚裏忙活的宋婉珺,才知曉真相。
原來,都是她親手製作的呀。
這份精神,倒是讓朱祁鈺在心裏為宋婉珺打了高分。
“來來來,你們也嚐嚐。”
朱祁鈺招手,示意宋晟等人過來一起品嚐“京八件”。
“謝殿下,正想嚐試一下幺妹兒的手藝。”
宋氏祖籍雖在浙地,但是宋晟他們這一輩年輕人,從小到大都在蜀地生活,帶著那邊的口音。
“嘿,巴適得板!”
宋婉珺淑女的站在原地,聽聞眾人誇獎,眼眉輕含笑意。
說來也巧,朱祁鈺娶了兩個川妹子。
杭語清和宋婉珺,都是來自蜀地,所以她們兩人的關係非常親密,經常能看見她們在府內並肩散步,有說有笑的。
隱隱之間,感覺汪蓯露被排擠了。
......
正統十三年,六月。
一個頭發花白,但是身形挺拔、精神抖擻的男人,背著行囊,目光灼灼的仰頭望向城門上的三個大字。
“順天府,我於謙,回來了。”
其實,於謙每一年都會來到順天府參加朝會,對這裏並不陌生。
正統年初,“三楊”對於謙格外重視,隱隱有將其培養成接班人的意思。
每天於謙撰寫的奏章,早上交上去,晚上就會得到批準。
因為那時候,審閱奏章的權力還掌握在內閣手中,準確來說,應該是“三楊”。
後來,“三楊”一一去世,該權力便被王振奪了去,美其名曰,掌印太監就理應幹這個活。
王振掌控朝政大權後,他為了謀取私利,下了規定。
“凡朝會者,見王振)必獻白銀百兩;獻白銀前兩者,可得款待酒食,醉飽而歸。”
許多臣子為了不被穿小鞋,畢竟一年一次,還能接受。
他們隻能咬牙切齒的準備財物,老老實實去向王振“納歲貢”。
可是於謙呢,眾所周知,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光蛋,別說白銀百兩,哪怕三十兩恐怕都掏不出來。
有同僚相勸,建議他哪怕不繳“歲貢”,好歹帶點土特產贈禮呀。
於謙嗬嗬一笑,他甩了甩衣袖,淡然道:“財物沒有,隻有清風。”
他還為此寫過一首詩:“絹帕蘑菇及線香,本資民用反為殃。清風兩袖朝天去,免得閭閻話短長。”
【閭閻:泛指平民老百姓。】
果不其然,王振對他的這種行為非常不滿,於是讓人去彈劾。
通政使李錫狀告於謙:“於謙)久不得進,故心怨望,擅舉人以代自。”
本來隻是一件尋常之事,推薦人才入朝嘛,屬於基本操作。
隻是推舉,不是保舉,兩者是有區別的。
前者,若是皇帝不滿意,不錄取便是,又不會糾纏。
後者,明宣宗曾下詔:三品以上的京官有資格薦舉賢才,就任內外官吏,基本能夠當上一官半職。
然而,就是因為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於謙下獄,被判死刑。
不知是誰泄露的風聲,讓晉、豫的百姓得知,群情激憤,聯名上書。
數千名兩地官吏和百姓,千裏迢迢來到紫禁城門前跪伏,周王朱有燉、晉王朱美圭等藩王也在朝堂中上諫,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不管王振有沒有得到朱祁鎮的授意,礙於民意,隻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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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謙無罪釋放,還恢複了原職。
就在今年,正統十三年,於謙被召回京師。
不知道朱祁鎮是出於什麽心理,反正於謙回來了。
於謙在京師沒有什麽朋友,他在外工作十九年,朝中能有什麽關係?
前麵為他求情的人,身份說得很清楚,隻有晉、豫兩地的官吏,以及周王、晉王等藩王,並沒有寫到其他大臣。
若是真的是有名有姓的大官為他求情,肯定會有記載,畢竟於謙也算是個明朝曆史界的“流量明星”。
而那群藩王之所以為他求情,大概率是因為惜才,又考慮到皇室臉麵,或許還跟明宣宗有關,在宣德年間,朱瞻基挺看重他的。
於謙的出道方式,挺有意思的。
在宣德元年,朱瞻基親征平叛漢王謀反,沒曾想朱高煦主動投降。
於是,朱瞻基便找來一大群禦史去怒噴朱高煦,直接展現語言魅力。
其中,於謙就是嘴巴最臭的那名禦史,字字珠璣,句句誅心,這才引起朱瞻基的注意。
但是呢,你如果說於謙跟那群藩王的關係有多好,就不應該了。
從現實角度出發,成為朋友的前提是,你要對別人有價值,不管是情緒價值,還是利用價值,或者經濟價值。
人際交往中,最長久的關係,就是等價交換。
而於謙雖然是從二品的巡撫,官職看起來還挺大的。
但是,如果說,正統年間,有五六十名文臣武將的職位在從二品以上呢?是不是就覺得比較一般了?
而且地方官無論是地位還是權力,始終不如京官。
他的存在,對於那群藩王而言,價值不高,不值得費盡心機去拉攏。
又不打算造反,你拉攏權臣想幹什麽?
前麵提過,巡撫是從二品官,而這次,於謙被任命為兵部左侍郎,屬正二品官,升遷。
朱祁鎮之所以將於謙調回京師,或許考慮到於謙在民間的聲望過高,上次千民請願,才過去幾年時間。
之後,於謙並沒有在職位上工作,而是回去奔喪了。
於是,朱祁鎮趕緊在於謙丁憂結束後,將其調回京師。
若你坐在那個皇位上,遇到這種臣子,或許也會頭疼吧?
如果放任對方一直在地方工作,萬一哪天不高興,揭竿而起,絕對會一呼百應,就問你怕不怕?
朱祁鎮不確定於謙會不會這麽做,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
......
“爺爺,於謙來了。”
乾清宮中,朱祁鎮負手而立,背對眾生,王振上前匯報一聲。
於謙入殿後,立即跪拜,大呼道:“下臣於謙,叩見萬歲。”
朱祁鎮沒有轉身,營造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緩緩開口道。
“於謙,你可知,朕為何要召你入京嗎?”
“下臣不知,萬歲心思,豈是臣子可疑?”於謙沒有抬頭,額頭一直抵在地板上。
朱祁鎮轉身,在王振的攙扶下了階梯,他來到於謙跟前,居高臨下的說道。
“卿才情卓異,足堪稱賞,朕意以為,卿自當於閎闊之地,展其長才。”
於謙低頭應道:“承蒙萬歲恩賞,下臣定當不負君望。”
“起身吧。”
朱祁鎮似笑非笑的望著於謙,與之對視,淡然說道:“先帝對你多有推崇,朕未曾領略,你是否心有怨恨?”
於謙誠惶誠恐拱手:“下臣,不敢。”
“爾所不知,朕非輕心,實乃考驗。朕想看看,於謙是否如先帝所述,才智過人,不可多得的良才。”
“十餘載,輾轉各地為巡撫,多有功績,閭閻甚愛之。”朱祁鎮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稍微加重一些。
“如此,朕都看在眼裏。”
朱祁鎮這番話,首先為自己洗白,其次表達出濃烈期望,激發於謙的報君之欲。
於謙今年都五十歲了,他曆經四朝,在仕途中深耕多年,什麽帝王心術沒有見識過?
說實話,小皇帝裝得有些過頭。
王振見於謙沒有反應,它嬌嗔道:“於謙,還不速速叩謝君恩?”
“謝萬歲賞識,若無他事,臣先告退。”
朱祁鎮噎了一口,自己都表現出熱情態度,但這個老家夥,怎麽看起來無動於衷?
“下去吧。”
等到於謙後退撤殿後,朱祁鎮黑臉:“真是桀傲不遜。”
王振小聲說道:“爺爺,既然於謙死性不改,何不......”
“不行。”朱祁鎮搖頭否定了它的看法,“此人抓不得,更殺不得。”
於謙在仕途上一直兢兢業業,基本沒有任何把柄。
他算得上一個異類,有的九品芝麻官,就已經賺得腰纏萬貫。
而他呢?兩袖清風,家徒四壁。
大家都在貪,就你一個人清高,能不受排擠嗎?
雖然於謙能力超絕,可惜他不善交際,隻會一個人默默做事。
他之所以能深受山西、河南兩地百姓的愛戴,不是因為他整天上山下鄉吹牛逼,而是他辦的事情,完全從百姓角度出發,做到真正惠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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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史料上是這麽記載的。
然而在現實中,別說同事不喜歡這種人,領導同樣如此。
因為這種人,從心理學分析,要麽不發言,整天掛著個司馬臉,難以窺探他的心中想法。
要麽就是直言不諱,剛正不阿,領導有問題,他絕對第一個提出,絲毫不會顧及你的感受。
大家可以在生活中認真觀察一下,是否對得上?
注意,是指天生性格內斂,天生不合群的人。
不是那種受過心理創傷,將自己內心封閉保護的人;也不是陌生時悶騷,熟了之後就放飛自我的人。
......
朱祁鈺在家算了算日子,他估計於謙已經去了京師。
“還有一年,就要發生土木堡之變了,還真是期待呀。”
目前為止,曆史都按照既定軌跡在運行中。
朱祁鈺已經回到明朝有七年之久,生活波瀾不驚。
無人在意他這個瀟灑親王,他在許多人眼中,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
朱祁鈺並沒有虛度光陰,他未雨綢繆,暗地裏做了許多安排。
訓練自己的十三太保,隻是其中一環。
他開發出來的複合弓弩,沒有展示出來,除了宋晟等人,無人知曉。
這種好東西,怎麽能先上交給朝廷呢?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就在他站在窗邊看風景的時候,杭語清帶著兒子過來。
“父王。”兩歲半的朱見濟,跌跌撞撞的跑過來,直接抱住了大腿。
朱祁鈺將兒子拎起來,抱在懷裏玩弄。
杭語清站在身旁,輕笑的望著父子倆親昵。
朱祁鈺捏了捏朱見濟的臉,突然想起不好的回憶。
朱見濟,死於景泰三年,那一年,正是自己廢除朱見深太子之位,扶持親子上位。
結果沒過多久,年僅十歲的朱見濟,就莫名其妙的暴斃。
死因不明,太醫都查不出所以然,當真是詭異。
現代的朱祁鈺結合曆史分析,推測應該是被宮中宦官或宮女,暗中下毒。
能做到毫無蛛絲馬跡,估計它們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他再仔細回憶一番,發覺貴妃李惜兒在那段時間裏,行為舉止奇特,不符常理。
說起來搞笑,哪怕他當上皇帝已有三年,後宮始終被孫太後掌控著。
幕後主使不言而喻。
“這一次,我要先下手為強!”
“用你的方法,讓你也嚐試一下痛楚。”
朱祁鈺目光凜冽,目光移向窗外,微微攥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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