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白與黑,理念的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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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最後一縷灰白的晨霧戀戀不舍地從青翠疊嶂的山巒間抽身,二完校那飽經風霜的青石古牆便徹底袒露在清冷的秋光裏。牆磚縫隙間攀爬著深綠的苔蘚,無聲訴說著歲月的沉積。此刻,這座聞名遐邇的武學聖殿已然蘇醒,身著統一墨黑校服的學生們,如同被驚擾的鴉群,或三三兩兩,或形單影隻,穿梭於斑駁陸離的光影之間。那深邃的墨色校服,是身份,是榮耀,更是這所孕育未來武林棟梁搖籃的冰冷徽記。空氣裏彌漫著草葉的微腥、晨露的清冽,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緊繃的肅殺之氣。
    “嘿,小心點!”
    一聲帶著惡意戲謔的呼喝驟然撕破了清晨的寧靜。隻見一個身形單薄、麵容稚嫩的低年級學生——小馮紹峰,正狼狽地向前踉蹌。他的書包被一隻穿著硬底練功靴的大腳狠狠踹中,巨大的力道讓他整個人幾乎飛撲出去,膝蓋重重地磕在冰冷粗糙的石板路上。刺啦一聲,布料撕裂,殷紅的血珠瞬間從擦破的皮肉中滲出,在清冷的晨光下,那抹鮮紅顯得格外刺眼,宛如一朵驟然綻放在灰石上的詭異小花。書包裏的東西嘩啦啦散落一地,其中一本簇新的《基礎武技指導書》封麵朝下,沾滿了塵土。
    “喲,小崽子,還敢練武?”踹人的是高年級的張大壯,他身材魁梧,臉上橫肉堆積,此刻正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地上的馮紹峰,嘴角咧開一個充滿嘲弄的弧度,“別以為有把子傻力氣就了不起了。這書?給你也是糟蹋!”他身後的陰影裏,無聲無息地又冒出七八個高年級學生,他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默契地圍成一個壓迫感十足的半圓,將瘦小的馮紹峰徹底困在中央。他們手中隨意拎著的硬木短棍,在晨曦斜照下投下道道猙獰扭曲的暗影,如同擇人而噬的鬼爪。
    馮紹峰掙紮著抬起頭,額角豆大的汗珠混合著屈辱的淚水,順著發梢滑進嘴角,那鹹澀的滋味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刺得他眼眶生疼,視野一片模糊。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讓嗚咽溢出喉嚨,手指深深摳進冰冷的石板縫隙。那一刻,武者世界赤裸裸的殘酷法則——強者為尊,弱者為餌——以一種冰冷而暴烈的方式,深深烙印在他尚未完全堅硬的心底。這不是書本上的道理,是血淋淋的現實。
    “你……知不知道虎幫?”
    破舊倉庫的角落裏,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塵埃的氣息。光線從高牆唯一一扇破窗的縫隙裏艱難地擠進來,形成一道昏黃的光柱,無數微塵在其中瘋狂舞蹈。馮紹峰蜷縮在光柱邊緣的陰影裏,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磚牆。他手裏緊緊攥著那本被撕破、沾滿汙泥的《基礎武技指導書》殘卷,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他低著頭,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又輕又飄,如同寒風中瑟瑟發抖、即將凋零的枯葉,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脆弱。
    他的同桌,外號“小胖頭子”的男孩,此刻正瑟縮在更深的角落裏,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發抖。他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鼻涕糊在嘴角,顯得格外狼狽。聽到馮紹峰的話,他抬起驚恐的眼睛,囁嚅著,聲音細若蚊蚋:“知……知道……可……可我們又不是強者……我們打不過他們……”
    “強者不是天生的!”馮紹峰猛地抬起頭,那雙原本因為痛苦和屈辱而黯淡的眼睛,此刻在昏暗的光線下竟爆發出駭人的亮光,如同兩顆燃燒的炭火,直直刺向小胖頭子。他幾乎是撲過去,雙手用力抓住小胖頭子圓潤的肩膀,指尖深深陷入對方的皮肉,“你看外麵!看那棵老槐樹!”他指向倉庫破窗外那棵虯枝盤結、滄桑遒勁的古樹,“它被雷劈過三次!樹幹都焦黑了半邊!可你看看它現在,不是活得比教學樓還高,還壯?!風雨雷電,它怕過嗎?!”
    倉庫外,隔著一段距離,武社專用的操場上傳來陣陣沉悶有力的擊打聲。高年級的學生們正在練習虎幫標誌性的“虎爪功”,沉重的沙袋在他們凶悍的拳爪下發出“砰!砰!砰!”的悶響,每一聲都像重錘敲在馮紹峰的心上。這聲音讓他瞬間想起了上周那個冰冷的傍晚。他被幾個虎幫的人堵在放學路上,為首的就是那個一臉橫肉的李鐵柱。他們獰笑著,輕而易舉地搶走了他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一件洗得發白、卻無比厚實的保暖絨衣。那是奶奶多少個不眠之夜,就著昏黃的油燈,一針一線為他織就的。衣服被奪走的瞬間,他仿佛還能感受到口袋內襯上殘留的、屬於奶奶手掌的、那點微乎其微卻無比溫暖的體溫。那點溫暖,此刻被操場上凶悍的擊打聲徹底碾碎,隻剩下刺骨的冰冷和滔天的恨意。
    “不許過來——!”
    淒厲的嘶吼在空曠破敗的倉庫裏回蕩,帶著一種困獸般的絕望。馮紹峰瘦弱的身體死死抵住那扇搖搖欲墜的厚重木門,後背緊貼著粗糙的門板,單薄的校服布料被汗水浸透。門板在他拚盡全力的頂撞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呀”呻吟,每一次撞擊都讓他的五髒六腑隨之震顫。門外,是虎幫副幫主李鐵柱那標誌性的、如同夜梟般的怪笑聲,充滿了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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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小崽子還挺硬氣?聽說你想學‘鐵布衫’?骨頭挺硬啊?好!等老子扒了你這身硬皮,正好拿去做練功墊!兄弟們,給我使勁撞!”
    撞擊的力道驟然加劇!門板劇烈地晃動,門軸處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細碎的灰塵簌簌落下。馮紹峰被震得喉頭一甜,一股鐵鏽味在口腔彌漫。他死死咬著牙,牙齦幾乎滲出血來。汗水順著他的鬢角、鼻尖不斷滑落,滴在冰冷粗糙的地磚上,瞬間裂開一小片深色。他的呼吸粗重而灼熱,噴在麵前同樣冰冷的磚牆上,竟然凝成了一小片轉瞬即逝的白霜。
    就在這絕望的窒息感幾乎將他吞噬的瞬間,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地磚那布滿汙垢的縫隙間瘋狂摸索著。突然,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帶著鋒利邊緣的異物!他幾乎是本能地一把將它摳了出來——那是一塊不知被遺棄多久的生鏽鐵片,邊緣參差不齊,布滿暗紅的鏽跡。
    門外,李鐵柱的獰笑聲和同伴的撞門聲如同催命的鼓點。馮紹峰低頭看著手中這塊冰冷、醜陋、象征著廢棄與絕望的鐵片,又抬頭看向那扇在巨大撞擊下不斷震顫、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的木門。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極致憤怒、屈辱和毀滅衝動的火焰,猛地從他心底最幽暗的深淵裏竄起,瞬間吞噬了所有的恐懼!
    他不再猶豫。右手緊握著那塊冰冷的鐵片,鋒利的邊緣瞬間刺破了他掌心的皮膚。尖銳的刺痛非但沒有讓他退縮,反而像一劑強心針,點燃了他體內某種狂暴的東西。他毫不猶豫地,將那塊沾著自己溫熱鮮血的、鏽跡斑斑的鐵片,猛地橫在了自己脆弱的咽喉前!
    冰冷的鐵鏽味混合著新鮮血液的腥甜,直衝鼻腔。
    “砰——!”
    木門終於被徹底撞開!
    刺目的光線湧入昏暗的倉庫。李鐵柱和他的手下帶著勝利者的獰笑,正準備欣賞獵物最後的絕望掙紮。然而,當他們看清門內的景象時,所有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
    門內,瘦弱的馮紹峰背靠著牆,身體因為脫力和激動而微微顫抖。但他站得筆直!那雙充血的眼睛,如同兩顆燒紅的炭球,死死地釘在李鐵柱臉上。最令人頭皮發麻的是,一塊邊緣滴著血的、生鏽的鐵片,正穩穩地、決絕地橫壓在他自己青筋暴起的脖頸上!殷紅的血珠,正順著鐵片那粗糙的紋路,如同活物般蜿蜒而下,在冰冷的鐵鏽底色上,描繪出詭異而猙獰的暗褐色花紋。
    “你們……不是喜歡搶嗎?”馮紹峰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裏硬生生擠出來,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平靜,“來啊……今天,就把我的命……也搶走!”
    倉庫裏死一般的寂靜。李鐵柱臉上的橫肉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他感覺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瞬間竄上頭頂,連帶著後頸的汗毛都根根倒豎!眼前這個瘦小的身影,那雙瘋狂決絕的眼睛,那塊抵在喉間的染血鐵片……這一切構成的畫麵,比三九寒冬最刺骨的冰窖還要讓他感到冰冷和……一絲莫名的恐懼。那是一種對純粹瘋狂、對不惜同歸於盡的亡命姿態的天然畏懼。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囂張的氣焰第一次被壓了下去。
    “你他媽瘋了嗎?!”
    校醫室裏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和藥酒混合的氣味。光線慘白。馮紹峰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全是冷汗,右臂被厚厚的白色紗布層層包裹,從肩膀一直纏到小臂。紗布下方,一陣陣火辣辣的劇痛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在皮肉裏攪動,那是被李鐵柱手下棍棒重擊留下的印記。他猛地扭頭,對著旁邊嚇得臉色煞白、手足無措的小胖頭子嘶聲怒吼,聲音因為劇痛和憤怒而扭曲。
    小胖頭子被他吼得渾身一哆嗦,手裏緊緊攥著的一瓶跌打藥酒“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暗黃色的藥液汩汩流出,刺鼻的氣味瞬間變得更加濃烈。
    “瘋?他們說我瘋?”馮紹峰突然扯開嘴角,發出一連串幹澀、嘶啞、如同枯枝在寒風中摩擦般的笑聲。那笑聲裏沒有半分愉悅,隻有無盡的蒼涼和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哈哈哈……對!我就是瘋了!你見過瘋子怕疼嗎?”他猛地抬起完好的左臂,狠狠一拳砸在自己裹著紗布的右臂傷處!
    “呃——!”劇痛讓他眼前一黑,悶哼出聲,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但他硬是咬著牙站穩了,臉上扭曲的笑容更加駭人,“你見過瘋子……會怕死嗎?!”
    窗外,狂風驟起,卷起滿地枯黃的梧桐葉。那些葉子如同無數把絕望的飛刀,瘋狂地拍打著緊閉的玻璃窗,發出密集而令人煩躁的“劈啪”聲。就在這狂暴的背景音中,馮紹峰眼中最後一絲屬於“正常人”的猶豫和軟弱徹底消失了。他猛地從簡陋的病床上跳了下來,動作因為傷痛而有些踉蹌,卻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決絕。他伸出左手,抓住右臂上厚厚的紗布,狠狠一扯!
    “嘶啦——!”
    紗布被強行撕開!底下被棍棒重擊後形成的、大片青紫腫脹、甚至有些地方已經破裂滲血的猙獰傷口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下。剛剛有些凝固的血痂被撕裂,新鮮的、粘稠的血液瞬間湧出,在原本潔白的紗布上,暈染開一朵巨大而觸目驚心的、暗紅色的血花!這朵血花,象征著舊我的徹底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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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開始!你們——都是黑狼!”
    廢棄小木屋的深處,腐朽的木頭氣息混合著灰塵和鐵鏽的味道。這裏曾是某個小作坊的舊址,角落裏堆滿了蒙塵的破爛機器和廢棄零件。馮紹峰站在一張布滿鏽跡和油汙的鐵皮桌子上,腳下是坑窪不平的金屬表麵。他微微佝僂著背,右臂的傷口隻是草草處理,被一件同樣破舊的黑色外衣掩蓋。但他的眼睛,如同兩團在黑暗中燃燒的幽綠鬼火,掃視著下方十幾個和他一樣衣衫襤褸、眼神中交織著恐懼、憤怒和一絲茫然的麵孔——都是被虎幫、被其他高年級勢力反複欺淩的低年級“賤草”。
    他的聲音並不洪亮,甚至因為傷痛而有些沙啞,卻像帶著某種奇特的魔力,穿透了木屋的腐朽氣息,在空曠的屋子裏低沉地回蕩、碰撞,最終匯聚成一種近似於荒野孤狼對月長嚎的淒厲與決絕。
    “狼群要活著!要在這片弱肉強食的叢林裏活下去!”他猛地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這無邊的黑暗,“就必須學會撕碎獵物!用它們的血肉,強壯我們的筋骨!用它們的哀嚎,鑄就我們的膽魄!”他俯視著下方一張張年輕而緊繃的臉,一字一頓,如同淬火的鋼釘釘入木板:
    “而我們的獵物,不是別人!就是——恐懼本身!”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利刃,最終定格在瑟瑟發抖的小胖頭子身上。“你!”他指向他,“過來!”
    小胖頭子渾身一顫,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但還是咬著牙,哆哆嗦嗦地走到鐵皮桌前。他從懷裏,以一種近乎獻祭的姿態,掏出了一把被磨得隻剩半截、刃口都禿了的破舊剪刀。他的手指因為恐懼而不斷顫抖,鋒利的剪刀邊緣不小心劃破了指腹,一滴殷紅的血珠滲出,滴落在腳下鋪著的一張沾滿油汙的舊報紙上,迅速暈開,形成一個宛如狼爪踏過的、暗紅的印記。
    “拿著它!”馮紹峰的聲音冷酷得不帶一絲溫度,如同北地的寒風。他猛地從桌上跳下,一把抓住小胖頭子握著剪刀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他不由分說,粗暴地將小胖頭子拖到屋子中央一個布滿油汙、冰冷堅硬的鐵製印刷台前。印刷台表麵殘留著凝固的黑色油墨和斑駁的鏽跡。
    馮紹峰死死按住小胖頭子的手,將他那隻握著剪刀、還在滴血的手掌,狠狠地按在了冰冷的鐵台麵上!小胖頭子的手背被粗糙冰冷的鐵鏽硌得生疼。
    “這叫——‘破膽’!”馮紹峰的聲音如同地獄傳來的宣判,他的臉湊近小胖頭子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臉,近得能看清對方瞳孔中自己如同惡鬼般的倒影,“用你的血!用你的痛!證明給所有人看!證明給你自己看!你——不再害怕!”
    他猛地一用力,按著小胖頭子的手,將那把禿了刃卻依舊尖銳的剪刀,狠狠刺向他自己按在鐵台上的掌心!
    “啊——!!!!!”
    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瞬間刺破了木屋的寂靜,在小胖頭子因劇痛而極度扭曲的麵容和那瞬間飆射而出的、更加刺目的鮮血中,達到了頂點!那聲音在空曠的廠房裏瘋狂回蕩、碰撞,仿佛有無數的冤魂在齊聲尖嘯。
    就在這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中,馮紹峰的眼前卻詭異地浮現出另一幅畫麵:那是他不久前被虎幫圍毆時,自己為了忍住不慘叫,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將下唇咬得稀爛,最後甚至狠狠咬破了自己手指的畫麵。那熟悉的、帶著鐵鏽味的血腥氣,此刻在鼻尖彌漫開來,竟然不再是痛苦和屈辱的象征,反而……反而滋生出一股扭曲的、令人戰栗的……甘甜?一種掌控痛苦、超越恐懼、甚至淩駕於施暴者之上的病態快感,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他的心髒。
    “站住!”
    暮色四合,昏暗的小巷深處,如同巨獸張開的咽喉。馮紹峰和小胖頭子剛從藏身的廢棄工廠出來,準備去弄點吃的。巷口,幾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堵住了去路。是虎幫的巡邏隊!為首一人,正是李鐵柱的一個心腹。他們手中的竹棍有節奏地敲擊著地麵,發出“篤、篤、篤”的悶響,如同催命的喪鍾,敲在人的心坎上。
    馮紹峰的腳步猛地頓住。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緩緩將腰間別著的那把剛剛從小胖頭子掌心拔下、還沾著新鮮血跡的破舊剪刀抽了出來。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精神一振。他沒有去看對方領頭者那張囂張的臉,目光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越過他們,投向巷子盡頭那一點點微弱的燈火,聲音低沉得如同從地底岩縫中滲出:
    “今天……讓你們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恐懼。”
    話音未落!縮在馮紹峰身後陰影裏的小胖頭子,那雙剛剛經曆了劇痛洗禮的眼睛裏,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火焰!那不再是單純的恐懼,而是摻雜了痛苦、屈辱和被強行點燃的、毀滅性的憤怒!他如同被壓抑到極限的彈簧,猛地從牆角彈射而出!瘦小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目標直指巡邏隊中一個拿著棒球棍、正對著他們獰笑的家夥——虎幫的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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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六臉上的獰笑甚至還沒來得及轉換成錯愕,眼前寒光一閃!他下意識地想拔出插在腰帶上的棒球棍格擋,但動作太慢了!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皮肉被銳器刺穿的悶響!
    小胖頭子手中那把染血的、禿了刃的破剪刀,如同毒蛇的獠牙,精準而凶狠地刺穿了老六握著棒球棍那隻手的手背!剪刀的尖端甚至穿透了手掌,卡在了棒球棍粗糙的木質握柄縫隙之中!鮮血瞬間飆射而出!
    “嗷——!”老六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棒球棍脫手而落。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馮紹峰動了!他如同捕食的餓狼,身形矯捷地撲到因劇痛而彎下腰的老六身後。他甚至沒有用武器,隻是抬起穿著硬底破鞋的腳,狠狠一腳踩在老六的後頸上,將他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死死地按在了冰冷粗糙、布滿碎石的地麵上!
    “哢嚓……”輕微的骨裂聲和碎石被擠壓碎裂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令人頭皮發麻。
    “狼群……不需要獵物的憐憫。”馮紹峰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波瀾,他俯視著腳下如同蛆蟲般掙紮的老六,目光越過他,投向巷口那幾個被這突如其來的血腥反擊驚得目瞪口呆的虎幫成員,“告訴李鐵柱……黑狼幫的‘保護費’,該交了。”他頓了頓,腳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老六的慘叫瞬間變成了窒息的嗚咽,“就用他的血……來付!”
    冰冷的宣告在彌漫著血腥味的小巷中回蕩,如同死神的低語。剩下的幾個虎幫成員看著同伴在地上痛苦抽搐、血流如注的手,再看看如同地獄惡鬼般踩著他的馮紹峰,以及旁邊握著滴血剪刀、眼神瘋狂的小胖頭子,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們的心髒。他們甚至不敢上前救人,互相驚恐地對視一眼,竟然發一聲喊,丟下同伴,狼狽不堪地轉身就跑,瞬間消失在巷口濃重的黑暗裏。
    當虎幫在第二天清晨發現貼滿二完校周邊所有顯眼角落的招貼畫時,一股徹骨的寒意從他們的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那些招貼畫並非印刷品,而是用最廉價粗糙的紙張,沾著一種暗紅粘稠、散發著鐵鏽腥味的顏料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麽),手工繪製而成。畫麵中央,是一個猙獰扭曲、充滿原始野性的狼頭圖案。而圍繞著狼頭的,是用同樣暗紅的“顏料”勾勒出的、清晰可辨的五個徽章——正是盤踞在二完校周邊、包括虎幫在內的五大幫派的標誌!每一個徽章上,都覆蓋著一個用暗紅“顏料”按下的、邊緣模糊、仿佛還在滴血的碩大指印!
    這不僅僅是一張畫。這是宣戰書!是用鮮血和瘋狂書寫的戰書!猩紅的指印如同烙印,狠狠燙在了五大幫派每一個成員的心上,讓他們全身的寒毛都不由自主地倒豎起來!
    “你確定要這麽做?張先生!”
    校長辦公室裏,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陽光透過寬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卻驅不散室內的陰霾。教導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刀,死死盯著辦公桌對麵那位須發皆白、麵容清臒的老者——二完校的張校長。他的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急促地在光滑的楠木桌麵上敲擊著,發出“噠、噠、噠”的脆響,節奏快得如同被驚擾的蜂群,透著強烈的不安。
    “黑狼幫的行徑,已經徹底超出了校規校紀的範疇!這是赤裸裸的暴力、恐嚇、拉幫結派、蓄意傷害!”教導主任的聲音拔高了,“這非但不能解決問題,隻會引發更殘酷、更血腥的暴力循環!惡性循環一旦開始,整個二完校周邊的秩序都將崩潰!我們必須立刻采取最嚴厲的措施,取締它,嚴懲為首者!”
    張校長卻沒有立刻回應。他緩緩地轉過頭,目光越過教導主任焦慮的臉龐,投向窗外。窗外庭院裏,那棵曾被三次天雷劈中、半邊焦黑卻依然頑強存活的老槐樹,正沐浴在陽光中。虯結扭曲的枝幹如同掙紮向上的蒼龍,在深秋的狂風中劇烈地搖曳、伸展。陽光穿透那些嶙峋的枝椏,在樹身上投下斑駁陸離、變幻莫測的光影。那扭曲的姿態,那焦黑的傷痕,那在狂風中不屈的舞動,竟在張校長深邃的眼眸中,折射出一種近乎殘酷的、原始的生命力之美,一種在毀滅中涅盤的詭異美感。
    良久,老校長才緩緩收回目光,聲音低沉而蒼老,仿佛穿越了悠遠的時光長河,帶著一種洞悉世事滄桑的疲憊與深邃:
    “武道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的叢林。從來如此。”他微微歎息一聲,目光重新落回教導主任身上,那眼神平靜得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我們能做的……從來不是扼殺那些在殘酷中誕生的‘狼性’,而是……試著去引導它,給這些狂野的狼群……套上韁繩。讓它們的爪牙,至少……指向叢林之外。”
    操場上的晨練隊伍如同往常一樣排列整齊,口號聲震天。然而,就在這看似秩序井然的氛圍中,一陣騷動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迅速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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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見幾個穿著同樣墨黑校服,但眼神氣質卻截然不同、帶著一股草莽凶悍之氣的少年正是最早跟隨馮紹峰的那批人),無視了周圍驚愕和恐懼的目光,徑直走向操場邊緣的公告欄。其中一人,麵無表情地將一張新的大幅招貼畫,“啪”地一聲,重重地拍在了公告欄最醒目的位置!
    那張畫,與貼在外麵的血指印狼頭圖如出一轍!猩紅的狼頭,猙獰地俯視著整個操場!
    騷動瞬間擴大,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公告欄,然後又驚恐地移開。馮紹峰站在隊列的最後方,身姿挺拔,如同一杆沉默的標槍。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右臂的傷勢讓他微微側著身體。但就在這騷動達到頂點的瞬間,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攢動的人群,精準地、平靜地投向了遠處教學樓頂層——那扇巨大的、反射著陽光的校長辦公室窗戶。
    隔著遙遠的距離,兩道目光似乎在空中無聲地交匯、碰撞。
    馮紹峰的嘴角,極其輕微地、難以察覺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種冰冷的、帶著嘲諷的了然。就在那一瞬間,他仿佛讀懂了老槐樹在狂風中舞動的姿態,讀懂了老校長那深邃眼神背後隱藏的、古老而沉痛的生存智慧——那不是認同,而是一種更高層麵的、冷酷的默許與製衡。
    “聯合!必須聯合起來!否則下一個被踩在腳下的就是我們!”
    虎幫據點——一間隱藏在破舊居民區深處的密室,空氣汙濁,光線昏暗。五大幫派的頭目或代表們圍坐在一張油膩肮髒的圓桌旁,桌上的劣質煙蒂和空酒瓶堆成了小山。李鐵柱臉色鐵青,一拳砸在桌麵上,震得酒瓶嘩啦作響。他環視著其他幾位同樣麵色凝重、眼中閃爍著驚疑不定的幫派頭目,聲音嘶啞地低吼道:
    “黑狼幫!那個瘋子馮紹峰!他們不是要錢,是要我們的命!是要把我們五大幫派連根拔起!單打獨鬥,我們誰也不是那群瘋狗的對手!隻有聯合起來!擰成一股繩!趁他們還沒徹底成氣候,把這群禍害徹底鏟除!否則,二完校周邊,將再無我們立足之地!”
    他的提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漣漪。代表們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油膩的桌麵上敲打著,發出雜亂無章的聲響。有人皺眉沉思,有人眼神閃爍,有人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家夥。聯合?談何容易!五大幫派之間本就齟齬不斷,為了地盤、為了利益,暗地裏不知鬥了多少回。信任?那是最奢侈的東西。但馮紹峰和黑狼幫展現出的瘋狂和狠辣,又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讓他們不得不考慮抱團取暖的可能。密室裏的氣氛壓抑而焦躁,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和對舊秩序的留戀。
    “聯合?鏟除?”
    一個冰冷、嘶啞,如同金屬摩擦般的聲音,突兀地打破了密室的凝重。聲音來自門口!
    所有人悚然一驚,猛地轉頭望去!
    隻見密室那扇沉重的木門,不知何時竟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了!門口,逆著走廊裏昏暗的光線,站著一個瘦削的身影——正是馮紹峰!他如同從地獄歸來的幽靈。他的身後,影影綽綽,站著不下三十個身影!他們都穿著墨黑的校服,但眼神卻再無半分學生的溫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淬了劇毒的箭簇般的陰冷、凶狠和……狂熱!無聲的殺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密室。
    馮紹峰沒有走進來,隻是站在門口的光影分割線上。他緩緩抬起手,將一張東西隨意地扔向了圓桌中央。
    那張紙旋轉著,飄落在油膩的桌麵上,正麵朝上。
    正是那張貼滿了校園周邊的、讓五大幫派心驚膽戰的招貼畫!猩紅的狼頭,覆蓋著五大幫派徽章的血指印!
    “你們覺得……”馮紹峰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黑狼幫的刀鋒,會比武者比鬥的‘規矩’鍘刀……更可怕嗎?”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圓桌旁每一張驚駭欲絕的臉,如同死神在清點他的獵物。
    “或者,你們想親自……試一試?”
    分割線———————
    食堂油膩膩的窗玻璃上,凝結著一層薄薄的水汽,模糊了窗外深秋蕭瑟的庭院景象。空氣裏混雜著廉價菜籽油、燉煮過頭的白菜以及汗水的複雜氣味。長條木桌旁,張闕和陳虎相對而坐。陳虎麵前的餐盤早已空空如也,他正用一根掰斷的筷子,無意識地戳著盤底殘留的一星油漬。張闕則慢條斯理地撥弄著碗裏所剩無幾的幾片菜葉,湯汁幾乎見底,映著他沉思的臉。
    陳虎的聲音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混合著複雜情緒的口吻,低沉地在略顯嘈雜的食堂角落裏響起:
    “喏,張闕,剛才跟你講的,就是黑狼幫那幫人怎麽來的。”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油膩的窗戶,投向二完校那個方向,仿佛能看到那些穿著墨黑校服、眼神卻迥異於普通學生的身影。“說白了,他們信的就是一套歪理——壓力底下出強者。覺得拳頭、棍棒、羞辱,就是最好的磨刀石。把那些軟骨頭踩在泥裏,要麽讓他們徹底爛掉,要麽……逼著他們長出獠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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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收回目光,看向張闕,那雙經曆過更多風霜的眼睛裏,沒有認同,卻也找不到多少強烈的批判,更多的是一種近乎冷漠的“理解”。“我嘛,”陳虎聳了聳肩,肩膀的肌肉線條在洗得發白的校服下隱約可見,“打心底裏,不覺得他們這套對路子。把人當牲口一樣捶打,有幾個能真成器?多半是廢了,或者……變得比捶打他們的人更狠、更扭曲。”他用那半截筷子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發出篤篤的輕響,像是為這殘酷的邏輯打上注腳。
    “不過,”他話鋒一轉,語氣裏帶上了一絲更微妙的意味,像是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要說他們做得‘不對’?這話我也說不出口。張闕,你得看仔細了。黑狼幫那幫瘋子,他們盯著咬的,九成九都是踏進了武者這條路的人。甭管是剛摸到門檻的雛兒,還是有點底子但性子軟的慫包。他們像是用鼻子就能嗅出誰身上有‘武者’這味兒。”
    陳虎的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帶著一種揭示某種隱秘規則的意味:“而且,你發現沒?他們欺負人,也挑‘料’。要是連著捶了幾次,那人還是爛泥扶不上牆,骨頭軟得像麵條,挨了打隻會哭爹喊娘、屁都不敢放一個,徹底認命當個窩囊廢……嘿,你猜怎麽著?黑狼幫那幫孫子,反倒沒興趣了!就像狼群聞到了腐肉,嫌臭,掉頭就走!他們隻對那些被打了會齜牙、會反抗、眼裏會冒火,哪怕那火苗再微弱的人感興趣。他們覺得,隻有這種‘料’,才配得上他們的‘磨礪’,才有那麽一絲可能被‘壓’成他們想要的‘強者’模樣。”
    張闕靜靜地聽著,碗裏最後一片菜葉被他用筷子尖撥弄著,在殘餘的油湯裏打著旋兒。陳虎的話像一根根冰冷的針,刺穿著他對武者世界那點尚存溫情的想象。他緩緩抬起頭,眼神如同兩潭深秋的寒水,清澈卻透著刺骨的冷意。
    “武者之道,確實是在爭。”張闕開口了,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蓋過了周圍的嘈雜,每一個字都像打磨過的石子,擲地有聲。“爭機緣,爭資源,爭那一線突破的契機,甚至爭一口氣,爭一個道理。這沒錯。”他的目光銳利地迎向陳虎,“但陳虎,黑狼幫那套,不是在‘爭’,是在‘毀’!是在‘扭曲’!”
    他放下筷子,碗底與木桌發出輕微的碰撞聲。他的右手手指無意識地蜷曲起來,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們把欺淩當手段,把痛苦當養料,把恐懼當階梯。他們信奉的那套‘壓力’,不是在激發潛能,是在摧垮人心!是硬生生把一棵可能長成筆直青鬆的苗子,拗成一根布滿瘤結、隻知噬人的毒藤!”張闕的語氣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深深的憂慮,“多少人的心性,會在這種毫無底線、隻為滿足他們扭曲‘強者’定義的折磨下徹底崩壞?變得偏激、嗜血、視人命如草芥?這不是培養武者,這是在批量製造隻懂叢林法則、內心早已腐爛的凶獸!這代價,太大了!我們武者世界,經不起這種畸形的‘成長’!”
    他的目光掃過食堂裏一張張年輕的麵孔,有的意氣風發,有的懵懂無知,有的則帶著和陳虎相似的、過早經曆風雨的沉鬱。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陳虎臉上,那眼神裏燃燒的不再僅僅是批判,而是一種破土而出的、異常堅定的決心。
    “所以,”張闕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咱們一完校的校外,不能任由這種歪風邪氣蔓延!不能總看著二完校那邊黑狼幫的陰影指指點點!我們需要我們自己的聲音,我們自己的規矩,我們自己的……‘幫派’!”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斬釘截鐵。那不再是少年意氣般的結社,而是一種深思熟慮後的宣言。這“幫派”,在他心中,顯然與黑狼幫那種建立在血腥和扭曲之上的組織截然不同。它必須是一種凝聚、一種秩序、一種對抗那股侵蝕人心的黑暗的力量!一種屬於一完校自己的、能真正守護武者之心不被扭曲的壁壘!
    食堂角落的空氣仿佛因為張闕這擲地有聲的宣言而凝固了一瞬。陳虎看著他眼中那簇灼灼燃燒的火焰,那裏麵不僅有憤怒,更有一種近乎沉重的責任感和開創者的魄力。他手中那半截筷子,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敲擊,隻是被他緊緊攥著,指節同樣微微發白。他沉默著,眼神複雜地閃爍,似乎在重新評估眼前這位學弟,也在重新思考張闕口中那個截然不同的“幫派”所蘊含的重量和可能性。窗外深秋的風,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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