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遺忘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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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輸機巨大的引擎轟鳴聲在密閉的艙室內化作低沉而持續的嗡鳴,如同巨獸的心跳,震動著每個人的胸腔。窗外,是無垠的、翻滾如墨的雲海,偶爾被機翼刺破,露出下方渺小如棋盤的山川大地。目的地正在逼近——那片連接著異世界的隱秘坐標。
林海教官從駕駛艙方向走來,他高大的身影在略顯昏暗的機艙燈光下顯得格外凝重。他停在隊列前方,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一張年輕而充滿期待、緊張與離愁的臉龐,最後在張闕那張沉靜如水的麵容上略作停留。艙內的低聲交談瞬間平息,隻剩下引擎的咆哮和愈發粗重的呼吸聲。
“都聽清楚,” 林海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蓋過了引擎的噪音,“我們即將抵達白洞入口。進去之後,一切就要靠你們自己了。記住以下幾點,這是你們在那邊生存和修行的根本,也是你們與故土最後的紐帶!”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鐵錘,敲打在眾人心上。
“第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林海豎起一根手指,眼神銳利,“白洞世界的物理法則與我們這裏存在根本性差異,最顯著的就是其獨特的、強大的天然磁場。這磁場會徹底幹擾、甚至摧毀我們這個世界依賴電信號和精密電子元件的所有科技產品!通訊器、定位儀、能量武器、甚至你們身上帶的高級腕表…進去之後,都會變成廢鐵!不要抱有任何僥幸心理,把依賴科技的習慣,徹底給我忘掉!生存,靠你們的拳頭,靠你們的頭腦,靠你們剛剛起步的內力!”
這番話如同冷水澆頭,讓幾個下意識摩挲著腕表或小型電子設備的學員臉色微變。科技失效,意味著徹底的孤立無援,意味著重新回到最原始的生存狀態。
“第二點,” 林海豎起第二根手指,語氣帶著一絲激勵,“當你們在白洞世界曆經磨礪,突破到第七階——‘天人’之境時,你們的力量和對法則的感悟,將強大到足以初步抵抗兩界壁壘的壓力。那時,你們可以回到這個入口附近,發出特定的信號。國家會感應到,並啟動特殊裝置,接引你們歸來!更重要的是,國家掌握著輔助突破第八階‘破碎虛空’的關鍵資源與經驗!那是真正觸摸世界本源的門檻,百年難出一人!這份助力,是你們為國效力應得的回報,也是國家未來戰略的基石!記住這個目標!”
“天人境…破碎虛空…” 楊龍眼中精光爆射,拳頭下意識攥緊。李芸等人也露出向往之色。這是力量的終極誘惑,也是歸鄉的明確路標。張闕的內心卻如同冰封的湖麵,不起波瀾。北原寒寺的路,注定孤獨漫長,七階…對他而言,是起點,而非終點。
“第三點!” 林海的聲音陡然拔高,帶上了一種不容置疑的鐵血威嚴,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整個機艙,“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國家耗費巨大資源,從億萬人中層層篩選出來的精英!是萬中無一的種子!你們踏入白洞世界,代表的就不僅僅是個人的榮辱得失!你們代表的是生養你們的祖國!是千千萬萬同胞的期望與尊嚴!國家的烙印,已經隨著你們的選擇,刻在了你們的門派信物之上!”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劃過每一個人的臉:“若有人,在白洞世界仗著學來的本事,為非作歹,欺淩弱小,行那忘恩負義、背棄家國、甚至勾結異域危害同胞之事…” 林海的聲音陡然變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冰冷刺骨,帶著濃烈的殺意,“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無論你躲進哪個宗門深處,無論你變得多強!國家力量,必將降臨!清除叛徒,廢你修為!勿謂言之不預!這是底線,是鐵律,是刻在血脈裏的忠誠!聽明白了嗎?!”
“明白!” 三十個聲音,帶著被震懾後的凜然和發自內心的承諾,整齊劃一地吼了出來,聲浪在機艙內回蕩。震老的警告猶在耳邊,林海的殺氣更添三分沉重。無人敢懷疑這警告的分量。
“最後一點,” 林海的語氣稍微緩和,但依舊嚴肅,“白洞入口的空間傳送存在天然的隨機性。雖然你們手持對應區域門派的信物,會極大地引導傳送落點靠近目標區域,但無法保證精確。你們可能會直接出現在門派山門附近,也可能會落在荒野、密林,甚至是險地邊緣!進去之後,第一時間確認方位,然後,依靠你們的信物和地圖指引,盡快找到你們選擇的宗門!出示信物,他們自會知曉你們的來曆,接納你們。”
他頓了頓,補充道:“至於出來…如果你們在白洞世界期間,因為特殊原因需要提前返回,或者學成之後尚未達到七階,但宗門允許離開,那就去找你們的掌門!將你們的意願和情況告知於他。我們與各大宗門高層有特殊的聯絡渠道,他們會通知我們,屆時我們會安排接引。記住,這條通道,隻掌握在宗門最高層手中,不要輕易對外人提及。”
交代完畢,機艙內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靜。每個人都在消化著這最後的叮囑,感受著即將到來的、完全陌生的世界所帶來的巨大壓力與挑戰。科技失效,孤立無援,隨機傳送,代表國家…每一個字都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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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進入躍遷點!全員固定!準備承受空間震蕩!” 駕駛員冰冷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起。
機艙內的警示燈驟然變成刺目的紅色,高頻閃爍。所有人都被命令固定在座位上,安全帶緊緊勒住身體。
突然,一股無法形容的龐大吸力從前方傳來!透過舷窗,可以看到前方的空間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攪動,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緩緩旋轉的乳白色旋渦!旋渦中心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邊緣則散發著柔和卻令人心悸的輝光,空間如同水波般劇烈扭曲、蕩漾。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失重感和剝離感瞬間攫住了所有人!
嗡——!
一種低沉、宏大、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奇異嗡鳴聲充斥了整個空間,壓過了引擎的咆哮。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震蕩在靈魂深處,帶著時空錯亂的眩暈感。
運輸機如同撲火的飛蛾,一頭紮進了那乳白色的旋渦中心!
刹那間,天旋地轉!
時間與空間的概念被徹底撕裂、揉碎!身體仿佛被拉長、壓縮、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眼前不再是機艙,而是無數道流光溢彩、飛速掠過的時空亂流,光怪陸離,色彩斑斕到令人瘋狂!劇烈的撕扯感和難以想象的壓迫感從四麵八方襲來,仿佛要將靈魂都碾成齏粉!耳邊充斥著尖銳的、仿佛億萬靈魂同時尖嘯的噪音!
三十個年輕的身影,連同巨大的運輸機,在這時空的亂流中,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瞬間被吞噬、分解、消失得無影無蹤!
絕對的黑暗。
絕對的死寂。
仿佛置身於宇宙誕生之前的虛無。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一絲冰冷,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張闕的神經末梢。
“呃…”
一聲無意識的呻吟從他幹裂的嘴唇中溢出。
緊接著,是刺骨的寒冷!仿佛有億萬根冰針同時紮進每一個毛孔,深入骨髓!然後是沉重的麻木感,四肢百骸像是灌滿了冰冷的鉛塊。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不是預想中的寒寺山門,也不是任何人類文明的痕跡。
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白。
天空是灰白色的,低垂而厚重,如同浸透了汙水的巨大棉絮,沉甸甸地壓在頭頂,仿佛隨時都會塌陷下來。鵝毛般的雪片,以一種近乎狂暴的姿態,從這片灰白中傾瀉而下,密集得幾乎遮擋了所有的視線,織成了一張冰冷窒息的死亡之網。
大地,更是被厚厚的、不知堆積了多少歲月的冰雪覆蓋。目光所及之處,隻有起伏的、如同凝固巨浪般的雪丘,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灰白色的地平線。狂風在空曠的原野上肆無忌憚地咆哮著,卷起地上的積雪,形成一道道高速旋轉的、如同白色惡龍般的雪暴,發出淒厲尖銳的呼嘯聲,仿佛要將一切生命都撕碎、凍結、埋葬!
冷!難以想象的冷!
這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帶著一種能凍結靈魂、侵蝕生命本源的酷寒!每一次呼吸,吸入肺中的空氣都像是帶著冰碴的刀子,刮得喉嚨生疼,肺部如同被凍僵。裸露在外的皮膚瞬間失去了知覺,眉毛和睫毛上迅速凝結了一層白霜。
張闕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背風的、淺淺的雪窩裏。身上隻穿著單薄的、適合基地和外界環境的衣物,在這樣極端的環境中,脆弱得如同紙片。他下意識地想撐起身體,卻發現全身的肌肉都僵硬麻木,仿佛不屬於自己。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伴隨著骨骼摩擦般的艱澀感和刺骨的疼痛。
“這…這是哪裏?” 一個最原始、最本能的疑問,如同氣泡般從他混亂的意識深處浮起。
他試圖思考,試圖回憶。
他是誰?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要去哪裏?
大腦深處傳來一陣劇烈的、如同被鈍器猛擊的抽痛!仿佛有一層厚厚的、冰冷堅硬的冰殼,將他所有的記憶、所有的過往、所有的身份和目的,都嚴嚴實實地封凍了起來!那冰殼堅固無比,任何試圖觸碰它的念頭,都隻會換來更加劇烈的頭痛和一片更加深邃的空白!
除了名字。
一個簡單的音節,如同刻在靈魂最底層的烙印,頑強地浮現出來。
“張…闕…” 他艱難地、試探性地念出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帶來一絲微弱的熟悉感,但僅此而已。它是唯一的錨點,卻無法連接起任何過往的碎片。
記憶…一片空白。
如同眼前這片被風雪統治的、死寂的白色荒原。
唯一沒有失去的,是這具身體本身。盡管被凍得僵硬麻木,盡管頭痛欲裂,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體深處,那如同蟄伏火山般的、遠超常人的力量!肌肉的纖維束在寒冷中微微震顫,蘊含著爆炸性的潛能;骨骼堅韌得如同百煉金鋼;心髒在胸腔裏緩慢而有力地搏動著,每一次泵血,都帶著強大的生命力,對抗著外界的酷寒。這是一種近乎本能的感知,一種銘刻在血肉細胞中的力量烙印。這力量,是他在這片絕地中,唯一可以依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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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掙紮著,用盡全身力氣,終於從那個淺淺的雪窩裏坐了起來。刺骨的寒風如同無數把冰刀,瞬間切割著他裸露的皮膚。他下意識地抱緊雙臂,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
環顧四周。
白茫茫一片。
除了風雪,還有風雪。
沒有方向,沒有參照物,沒有生命的跡象。隻有永恒的酷寒和死寂的絕望。
“信物…” 林海教官最後的話語片段,如同風中殘燭,在空白的意識裏微弱地閃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摸索著身上。在貼身的內袋裏,他摸到了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薄片。薄片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的冰藍色,仿佛凝聚了萬載寒冰的精粹,表麵刻著一個極其簡潔、卻又蘊含著無盡寒意的雪花狀符文。此刻,這枚雪花玉符正散發著幽幽的、肉眼幾乎不可察的微光,入手冰涼刺骨,但這寒意似乎與他體內的某種力量隱隱呼應,反而帶來了一絲奇異的…清醒感?仿佛在提醒他,他與這片冰原,有著某種宿命的聯係。
“北…域…” 看著玉符上的雪花,看著這漫天的風雪,一個模糊的地理概念艱難地浮現在空白的腦海中。這是唯一與現狀勉強匹配的信息碎片。
他緊緊握住這枚冰冷的玉符,仿佛它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玉符的寒意順著掌心蔓延,似乎稍稍壓製了那劇烈的頭痛,讓混亂的思維有了一絲喘息的空間。
生存!
活下去!
這是此刻被遺忘了一切後,靈魂深處最原始、最強烈的本能呐喊!
他必須動起來!必須離開這個雪窩!否則,他很快就會被凍僵,被風雪徹底掩埋,成為這片白色荒漠中一具無人知曉的冰雕!
張闕咬緊牙關,忍受著肌肉撕裂般的疼痛和刺骨的冰寒,用那雙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支撐著僵硬的身體,一點一點,艱難無比地從雪窩裏站了起來。雙腿如同兩根冰柱,每一次邁步都異常沉重,深深陷入鬆軟的積雪中,每一步都耗費著巨大的力氣。狂風裹挾著雪片,如同鞭子般抽打在他的臉上、身上,幾乎讓他睜不開眼睛,身體搖搖欲墜。
沒有方向。隻有風雪。
他隻能憑著玉符傳來的那絲微弱的、若有若無的“指引”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但握著它,似乎某個方向傳來的寒意更“親近”一些的直覺——跌跌撞撞地,朝著風雪更猛烈、似乎也更“純粹”的深處走去。
風雪越來越大,能見度不足十米。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他一個孤獨的身影,在無垠的白色地獄中,與死神進行著一場無聲而絕望的跋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著冰渣。意識在極度的寒冷和疲憊中開始模糊,頭痛時隱時現,空白的大腦隻剩下機械的指令:向前走,不能停。
不知走了多久,時間在這裏失去了意義。他的體力在飛速流逝,身體的熱量被無情地掠奪。嘴唇凍得發紫,皮膚呈現出不健康的青灰色。就在他感覺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身體即將被凍僵的極限時刻——
嗚——嗷——!
一聲淒厲、悠長、帶著穿透風雪力量的狼嚎,如同死神的號角,驟然從側前方的風雪幕布中傳來!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聲音迅速逼近,充滿了饑餓與凶殘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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