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炎熱，熟菜過不了夜。
    金秀蘭手腳麻利地將鹵肉和燒雞裝盤端出，又快手拍了一盤清爽的黃瓜，炒了個金燦燦的雞蛋餅。
    李克垚隻覺胸中一股鬱氣盡數吐出，前所未有的暢快。
    他大手一揮。
    “克寧，去，把你哥藏起來的啤酒拿出來！”
    上次沒喝的幾瓶啤酒，全被他藏了起來，就等今天這個好日子。
    仇人李言落網，與妻子趙穎之間的冰牆也終於消融，他心底的喜悅，如同滿溢的酒，需要與家人分享。
    一家人圍坐在院中的桂花樹下，石桌石凳散發著沁人的涼意，驅散了夏夜的燥熱。
    李克垚的目光柔和地掃過身旁的趙穎，看著在媽媽懷裏已經有些犯困的小寶，又望向不遠處的母親金秀蘭，還有弟弟李克寧和小妹李萍萍。
    一家人，就差還在醫院裏的父親李勇兵了。
    這個家，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這般熱鬧過了。
    桌上的菜肴豐盛得不像話，油光鋥亮的牛肉，鮮香四溢的小烏賊，饞得小寶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等你爸出院，咱們家就齊活了。”
    金秀蘭看著這一桌子大魚大肉，感慨萬千。
    “你們看這日子，比過年還好！克寧，萍萍，你們倆可得聽你大哥的話，看看，你哥讓你們天天都有肉吃！”
    在她的記憶裏，就算是過年，家裏也最多是咬牙割上兩斤豬肉，哪裏敢想現在這樣，牛肉、烏賊、燒雞……想吃什麽就有什麽？
    “哥讓我讀書，可是……我真不是那塊料啊。”
    李萍萍夾起一大塊雞腿，嘴裏卻委屈巴巴地嘟囔著。
    “我成績那麽差，怎麽可能考得上大學？這不是白白浪費錢嘛！”
    她班裏的大部分同學都出去打工了，剩下幾個堅持讀高中的，哪一個成績不比她好？
    “哦？你還委得不行？”
    李克垚斜睨了妹妹一眼，語氣裏帶著一絲戲謔。
    “讓你坐在教室裏讀書，難道比去後廚刷盤子還難？行，你要是真想幹活，明天就去‘一品海鮮’，給我洗烏賊去！我讓你親身體驗一下，是讀書舒服，還是洗烏賊舒服！”
    這丫頭，還是在村裏待久了，眼界太窄。
    是該讓她來城裏多見識見識，碰碰壁，才知道讀書的好。
    “克寧，你那邊怎麽樣？”李克垚轉向弟弟。
    “嗯！”李克寧重重點頭，眼神裏滿是敬佩，“我把哥你買的錄音機和磁帶給徐老師看了，老師一個勁兒地說你對我太好了，讓我必須每天聽一個小時英語，連洗澡、吃飯的時候都不能停！”
    李克寧忘不了，當他把那台嶄新的錄音機和一大摞磁帶拿出來時，徐老師看他的那種眼神。
    那眼神裏有震驚，有羨慕，更有沉甸甸的期許。
    “聽你哥的，他為你花了血本，你小子要是考不上，都對不起你哥這份心！”
    “嗯，徐老師這法子沒錯，就是得沉浸式學習。”
    李克垚很欣慰。
    “東西買來就是用的，別怕用壞了，用壞了哥再給你買台更好的！”
    弟弟克寧總算沒讓他失望，知道主動學習，隻要英語這塊短板補上，考上名牌大學指日可待。
    在九十年代，一張大學文憑，尤其是名牌大學的，就意味著金飯碗，比花多少錢進麻紡廠都強得多。
    至於妹妹……
    就衝她天天把當保姆、洗盤子掛在嘴邊，李克垚決定了，明天就讓她去嚐嚐生活的苦頭！
    “好！哥這可是你說的，不準反悔！”李萍萍一聽不用讀書，立刻來了精神。
    “到時候別哭鼻子就行！”李克垚瞪了她一眼。
    李萍萍立刻指天發誓，自己絕對能吃苦，絕對好好幹活。
    這一頓飯，李克垚吃得酣暢淋漓。
    心頭最大的隱患李言解決了，地籠廠的庫存積壓問題也迎刃而解，資金壓力大減。
    接下來，就是等父親出院，然後，拿下狀元府！
    他腦中閃過焦忠濤和那個黃江生的臉。
    看來，想拿下狀元府，還得費一番手腳。
    至於宋小雅和宋小天那對姐弟，不過是跳梁小醜，不必放在心上。
    思緒清晰後，李克垚起身幫著收拾碗筷，手臂上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讓他不自覺地皺了下眉。
    這一幕，恰好落入了趙穎眼中。
    小寶吃飽喝足，已經困得睜不開眼，趙穎給他洗完澡，安頓在房間裏睡下。
    她想了想，轉身去櫃子裏翻出了一瓶藥酒，打算給李克垚擦擦傷口。
    剛推開房門，就看見李克垚正弓著腰在箱子裏翻找著什麽。
    他抬起頭，看到趙穎，眼睛倏地一亮，獻寶似的從箱子裏捧出一條裙子。
    一條明媚耀眼的黃色連衣裙。
    “給，上次去省城給你買的，一直沒找到機會給你。”
    他聲音裏帶著期待。
    “快，一會洗完澡換上，肯定好看！”
    為了抓捕李言，這件他精心挑選的禮物，在箱子裏躺了好幾天。
    如今，塵埃落定，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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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五十塊？！”
    趙穎接過裙子，看到吊牌上的價格，嚇得差點把裙子扔了，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天啊，一百五十塊！都夠家裏好幾個月的生活費了！
    他就這麽買了這麽一件薄薄的裙子？
    “貴什麽？”
    李克垚看著她震驚的小臉，心頭一熱，笑著上前一步。
    “我拚死拚活掙錢是為了什麽？不就是想給我老婆兒子最好的？”
    “隻要你喜歡，別說裙子，以後金項鏈、大鑽戒，哥都給你買！”
    他把裙子塞進趙穎懷裏，眼神灼灼地慫恿著。
    看到她手裏拿著的藥酒，他眼珠一轉，故意耍賴。
    “哎喲，胳膊疼……”
    “想讓我擦藥也行，你得先去把這裙子換上，不然，我就不擦！”
    “你呀……”
    趙穎被他那副無賴又充滿期待的眼神看得臉頰發燙，心底卻像被蜜填滿了。
    她拗不過他，隻好紅著臉，抱著那條黃色的裙子走出了房門。
    夜深了，院子裏靜悄悄的。
    李克垚從窗戶縫裏偷偷看去，看到趙穎真的走進了浴室，心頭一陣狂喜。
    他立刻轉身，手腳麻利地翻箱倒櫃，很快，就找到了那天在商場特意買下的另一件寶貝。
    一套紫紅色的真絲綢緞被套。
    顏色濃鬱華貴，上麵還繡著一個大大的金色“喜”字。
    這種被麵，在如今的順城，隻有頂好的人家結婚時，才舍得鋪在洞房的新床上。
    李克垚買回來後，一直沒舍得用。
    但今天，他覺得，就是最合適的時機。
    他三下五除二地換上新被套，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變得不同，喜慶又曖昧。
    另一邊，趙穎洗完澡，猶豫再三，還是換上了那件黃色的連衣裙。
    尺寸不大不小，剛剛合身。
    那布料輕盈又柔軟，貼在皮膚上，舒服得不可思議。
    這衣服，貴是真貴，可也是真好看……
    更重要的是，這是李克垚為她買的。
    心底那股甜意，幾乎要從嘴角溢出來。
    趙穎帶著幾分羞澀，輕輕推開了房門。
    一抬頭，就對上了李克垚那雙瞬間凝固的眼睛。
    他的目光，像是帶著鉤子，從她的臉頰，到她的鎖骨，再到纖細的腰肢，最後落在筆直的小腿上……
    一遍，又一遍，毫不掩飾那份驚豔和癡迷。
    “媳婦……”
    李克垚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沙啞。
    “真美。”
    “這裙子，好像就是為你做的。”
    趙穎以前穿得太樸素了，什麽衣服便宜耐髒就穿什麽，何曾有過這樣明媚動人的時刻？
    此刻的她，就像是不小心跌落凡塵的仙女，美得讓他心顫。
    “別……別胡說了，我來給你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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