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穎買了三根雪糕。
    她本想讓小寶給李克垚送一根過去，增進父子感情。
    誰知小寶這小家夥，動作快得像隻小猴子，三下五除二就撕開了兩根。
    左手一根，右手一根，雨露均沾地各舔了一大口。
    趙穎又好氣又好笑：“小寶，這是給爸爸的雪糕，你怎麽能先吃？”
    小寶聽到媽媽的話，又飛快地在其中一根上嘬了一口，這才戀戀不舍地遞向李克垚。
    “爸爸，給你吃！”
    李克垚看著雪糕上明晃晃的口水印，哭笑不得。
    “這你都啃過了啊！”
    “那……那我把這根更好吃的給你！”
    小寶很是大方地舉起另一隻手裏的雪糕，還不忘再補上一口，才高高舉起，滿眼寫著“快誇我”。
    這小饞貓！
    趙穎無奈地搖搖頭，把手裏唯一完好的那根遞給了丈夫。
    李克垚對甜食興趣不大，目光一轉，卻瞥見摩托車旁那個小男孩。
    那孩子正眼巴巴地盯著小寶手裏的雪糕，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他心中一動，笑了笑，徑直把那根嶄新的雪糕遞了過去。
    “小朋友，這個給你。”
    孩子的父親，一個戴著眼鏡的文氣男人，頓時滿臉窘迫，連連擺手。
    但李克垚的和善不容拒絕，男人隻好一邊道謝，一邊不好意思地跑去小賣部，提了幾瓶汽水回來。
    兩個孩子很快玩到了一起，大人們也順勢聊了起來。
    當得知對方是一中的老師時，李克垚心中一動。
    他沒有急著說事，而是先聊了聊徐老師，發現這位焦老師和徐老師不僅認識，關係還相當不錯。
    氣氛恰到好處。
    李克垚這才狀似不經意地提起自己妹妹的情況，言語間帶著幾分苦惱。
    “焦老師，不瞞您說，我有個妹妹，成績不上不下，就想讓她去一中這樣的好環境裏熏陶一下，哪怕是借讀。”
    “進一中？借讀費可不是個小數目，怕是得上萬。”
    焦老師推了推眼鏡，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在這個年代，一萬塊，足以在偏僻地段買下一棟小院了。
    “錢不是問題。”李克垚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底氣，“我擔心的是，一中規矩嚴，聽說借讀生都要考試，成績太差，怕是給錢都不要。我這妹妹……基礎不太好。”
    這才是他真正擔心的。
    他可以為妹妹鋪平所有的路，唯獨學習這件事，終究要靠她自己。
    焦老師聞言，沉默了片刻。
    他看了一眼在摩托車上笑得正歡的兩個孩子，又看了看眼前這個出手大方、氣質沉穩的年輕人。
    “這樣吧。”
    焦老師下定了決心。
    “明天，你帶你妹妹直接來學校，到高一年級組找我。我給她安排一次測試，我親自看看。”
    李克垚心中一喜：“那真是太感謝您了！焦老師，您住哪兒，我改天一定登門拜訪！”
    “不用不用，舉手之勞，況且成不成還不一定。”
    焦老師笑著擺手。
    分別時，李克垚才驚訝地發現，焦老師就住在學校的家屬院，從後門出來，離自家新買的院子，不過是幾分鍾的腳程。
    這巧合，讓兩個本就玩得投緣的孩子更高興了。
    小寶已經大聲邀請新夥伴焦塵明天來家裏吃冰鎮大西瓜。
    焦塵饞得不行，拽著爸爸的衣角，非要他立刻答應。
    “難得兩個孩子這麽投緣，我們也是剛搬來，以後就讓孩子們多走動，我家院子大，隨便他們鬧。”
    李克垚爽朗地發出了邀請。
    “好，那到時候就叨擾了！”
    焦老師也痛快答應，臨走前，再次叮囑李克垚明天務必帶妹妹過去。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李克垚嘴角的笑意愈發深刻。
    運氣，從來都是強者實力的一部分。
    ……
    第二天，李克垚帶著忐忑不安的李萍萍，站在了順城一中的門前。
    校門莊嚴氣派，三四米高的石柱上，“順城第一高級中學”幾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李萍萍看著那幾個字，腳步像是灌了鉛。
    對整個順城的學生而言，這裏是聖地。
    而她，隻是一個沒資格踏入聖地的失敗者。
    “哥……我……我真的行嗎？這是一中啊……”
    她聲音發顫，連邁出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上萬塊的借讀費，那是她過去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
    哥哥卻為了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怎麽能……怎麽配？
    “你如果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有，那就永遠沒有機會。”
    李克垚的聲音平靜而有力。
    “路是我給你鋪的，但門，得靠你自己走進去。別怕，有哥在。”
    李萍萍咬著唇，跟在哥哥高大的身影後，走進了這所夢寐以求的學府。
    焦老師，也就是高一年級組主任，見到他們後，態度溫和得出奇。
    他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將李萍萍領進一間安靜的辦公室，拿出幾份試卷。
    “這是學校的慣例，放輕鬆，盡力做就好。”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帶上。
    門外，焦老師和李克垚低聲交談著。
    “你妹妹看起來很文靜，是個好孩子。其實隻要肯學，高中階段，是進步最快的時候……”
    “是，我這妹妹就是太懂事了，在家總搶著幹活，帶孩子，什麽苦都願意吃，就是對自己沒信心……”
    哥哥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地傳進辦公室。
    正對著試卷發呆的李萍萍，眼圈瞬間就紅了。
    原來……在哥哥眼裏，自己是這樣的嗎？
    明明她那麽倔強，那麽不省心，可哥哥看到的，卻全是她的好。
    大哥對她太好了……
    可她，太不爭氣了啊！
    手中的筆，重若千斤。
    試卷上的題目，像一個個猙獰的符號，嘲笑著她的無知。
    空白。
    大片的空白。
    她拚盡了全力，可那一張張卷子，還是留下了大片無法填補的空白。
    完了。
    李萍萍看著自己的答卷，腦子裏隻剩下這兩個字。
    一中……
    哥哥為她爭取到的一中……
    就因為自己的不努力，徹底沒希望了。
    她辜負了他。
    想到這裏，一股巨大的懊悔與自責瞬間擊垮了她。
    “哇——”
    李萍萍再也忍不住，猛地趴在桌子上，壓抑許久的哭聲，終於決堤而出。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李克垚和焦老師走了進來，正好看見她趴在桌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哭得撕心裂肺。
    焦老師看著那幾乎空了一半的試卷，眉頭微微皺起。
    而李克垚，隻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眼神裏沒有一絲一毫的責備，隻有化不開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