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鏽蝕齒輪”酒吧出來後，葉絡和莫黎並沒有立刻去接觸那個名叫“蛇眼”的男人。他們先找了一個新的、相對安全的臨時藏身點——一處位於老舊居民區頂樓的廢棄儲物間。這裏雖然簡陋，但位置偏僻，而且視野開闊，便於觀察和預警。
    接下來的兩天，葉絡一邊通過加密網絡繼續搜集關於“蛇眼”和拍賣會外圍聯絡人的情報，一邊小心翼翼地對“蛇眼”可能出現的幾個地點進行了外圍偵查。那個瘦小的情報販子“老鼠”雖然提供了一個據稱是“蛇眼”經常光顧的茶館地址和接頭暗號，但葉絡深知這種情報的真實性往往需要打個折扣。直接上門，風險太大。
    經過一番細致的調查和交叉驗證，葉絡基本確認了“老鼠”提供的情報並非完全虛構。那個茶館確實存在，而且在圈內小有名氣，是一些中低級情報販子和掮客喜歡聚集的場所。至於“蛇眼”是否真的在那裏活動，以及他手中是否真有拍賣會外圍聯絡人的線索，則還需要進一步的確認。
    第三天下午，葉絡決定親自去那家名為“靜心居”的茶館探一探。
    他依舊保持著之前在“鏽蝕齒輪”酒吧使用的那個三十歲左右、市儈精明的低級遺蛻獵人“葉兄弟”的偽裝。莫黎則同樣沒有隨行，而是利用“暗影裂隙”的隱匿能力，在茶館附近的高處進行策應。他們事先約定了幾種緊急聯絡的暗號和撤退路線。
    “靜心居”茶館位於一條相對僻靜的街道，門麵古色古香，看起來不像是什麽龍潭虎穴。但葉絡知道，越是這種看似平靜的地方，往往越是暗流洶湧。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茶館厚重的木門，走了進去。
    茶館內部的光線有些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茶香和檀香味，與外麵街道的喧囂形成鮮明對比。一些穿著寬鬆唐裝的茶客三三兩兩地坐在各自的茶座旁，低聲交談，或者獨自品茗，看起來一派悠閑。
    一個穿著青布褂子、肩上搭著白毛巾的夥計立刻迎了上來，臉上帶著職業性的笑容：“客官幾位？裏麵請，有雅座。”
    “一個人，隨便坐坐。”葉絡的語氣也盡量顯得隨意，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茶館內的布局和客人。他注意到，雖然大部分客人看起來都很普通，但有幾個人的眼神卻異常銳利，身上也隱隱透著一股不易察覺的彪悍之氣。顯然，這裏並非表麵上那麽簡單。
    夥計將葉絡引到一個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葉絡點了一壺最普通的茉莉花茶，然後便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起來。
    他沒有急於尋找“蛇眼”。根據“老鼠”的說法，“蛇眼”通常在下午三點到五點之間會出現在這裏，而且他不喜歡被人直接打擾。葉絡打算先熟悉一下環境，看看是否有其他可疑的人物或者潛在的危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茶館裏的客人有進有出，但氣氛始終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靜。葉絡耐心地喝著茶，同時將自己的感知能力提升到極致，留意著周圍每一個細微的動靜和談話內容。
    大約下午三點半左右，一個身影引起了葉絡的注意。
    那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穿著一件半舊的中山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手裏還盤著兩顆油光鋥亮的核桃。他獨自一人走進茶館，夥計似乎認識他，恭敬地將他引到了一個位於內堂、相對僻靜的包間。
    葉絡注意到，在中年男人進入包間後，先前那幾個眼神銳利的客人中，有兩人立刻起身，不遠不近地守在了包間門口的兩側，狀似隨意地聊天，但眼神卻時刻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這個排場……難道他就是‘蛇眼’？”葉絡心中暗忖。
    他沒有貿然行動，而是繼續觀察。過了一會兒，他看到陸續有幾個人被夥計引著，小心翼翼地進入了那個包間，每次進去一兩個人，待上一段時間後又匆匆離開，臉上表情各異，有的喜形於色，有的則愁眉苦臉。
    葉絡基本可以確定，那個中年男人，即便不是“蛇眼”本人，也一定是一個掌握著某些重要情報或渠道的關鍵人物。而那些進出包間的人，很可能就是像他一樣，前來尋求門路或者進行某些交易的。
    時機差不多了。
    葉絡放下茶杯，向夥計招了招手。
    “客官有什麽吩咐？”夥計快步走了過來。
    “我想拜會一下裏麵那位先生，不知道方不方便？”葉絡指了指那個包間的方向，語氣盡量顯得客氣，同時從口袋裏摸出幾張小額鈔票，不著痕跡地塞進了夥計的手裏。
    夥計不動聲色地收下鈔票，臉上的笑容更熱情了幾分：“客官您稍等，我幫您去問問。”
    夥計轉身向包間走去，和門口那兩個守衛低聲說了幾句，然後敲了敲包間的門，側身進去。片刻之後，夥計走了出來，對葉絡點了點頭：“先生請您進去。”
    葉絡心中一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向包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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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包間門口，那兩個守衛用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沒有說話，但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足。葉絡沒有理會他們，徑直推開包間的門，走了進去。
    包間內的布置比外麵更加雅致，牆上掛著幾幅水墨畫，空氣中飄散著更濃鬱的茶香。那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正端坐在主位上，麵前擺著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他正慢條斯理地沏著茶，頭也沒抬。
    包間裏除了他，沒有其他人。
    葉絡在距離中年男人三步遠的地方站定，抱拳道：“葉誠，見過先生。”他報上了自己偽裝的姓名。
    中年男人依舊沒有抬頭，隻是淡淡地說道：“坐吧。喝什麽茶？”他的聲音平和，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先生客氣了，我隨意就行。”葉絡在旁邊的客位上坐下，腰背挺直，但姿態卻不敢顯得過於倨傲。
    中年男人終於抬起頭，用他那雙藏在金絲眼鏡後的銳利眸子打量著葉絡。他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讓葉絡感覺到一絲壓力。
    “你是‘老鼠’介紹來的？”中年男人突然開口問道，語氣平靜。
    葉絡心中微微一驚，但臉上卻不動聲色：“先生慧眼。確實是‘鼠哥’提點，說先生這裏有門路，能幫襯兄弟一把。”他故意用一種江湖口吻說話，顯得自己是個道上混的。
    中年男人聞言，嘴角浮起一絲莫名的笑意：“‘老鼠’那家夥，嘴巴倒是快。不過，他有沒有告訴你，我這裏的門路，可不是那麽好走的。”
    “這個自然明白。”葉絡點頭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葉某初來乍到，在新海城人生地不熟，就想求先生指點個方向。隻要能入場，見識見識那場‘盛會’，日後必有重謝。”他再次暗示了自己對拍賣會的興趣。
    中年男人沒有立刻回應，而是將一杯剛沏好的茶推到葉絡麵前，用那雙銳利的眼睛審視著他，似乎在評估他的實力和誠意。
    “外地來的？”中年男人突然問道，語氣帶著一絲探究。
    “是，從星城那邊過來的。”葉絡坦然承認。這種時候，隱瞞籍貫反而更容易引起懷疑。
    “星城？”中年男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那邊的水可不淺啊。最近聽說那邊出了不少事，圖鑒組織的人好像也栽了幾個跟頭。小兄弟能在星城混出頭，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
    葉絡心中一凜，對方這句話顯然是在試探他。他不知道對方是真的掌握了某些情報，還是僅僅在詐他。
    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說道：“先生說笑了。星城那地方，龍蛇混雜，我這種小角色，也就是勉強糊口。那邊的風聲太緊，實在待不下去了，這才想著來新海城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撈點好處。”他將自己塑造成一個不堪壓力、逃難過來的小人物形象。
    中年男人聞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包間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茶水沸騰的“咕嘟”聲和中年男人盤核桃發出的輕微摩擦聲。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葉絡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刻。對方顯然不是那麽容易糊弄的。他必須拿出一些有分量的東西，才能打動對方，或者至少讓對方相信自己有利用價值。
    他深吸一口氣，從懷裏取出一個用黑色絨布包裹的小巧物件，輕輕放在茶幾上，推向中年男人。
    “這是葉某在星城那邊，偶然得到的一點小玩意兒。不成敬意，還請先生過目。”葉絡語氣誠懇地說道。
    中年男人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那個黑色絨布包裹上，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他沒有立刻伸手去拿，而是看著葉絡，問道：“這是什麽？”
    “一枚還算完整的‘巧工之眼’。”葉絡低聲說道，“雖然隻是輔助型，沒什麽戰鬥力，但對於某些需要精細操作的行當來說，應該還有點用處。而且，據我所知，這種遺蛻在新海城這邊，似乎也不太常見。”
    “巧工之眼”，這是一種能夠大幅提升使用者觀察細節能力和手動精密操作能力的輔助型遺蛻。葉絡曾經在圖鑒組織的一個小型據點裏繳獲過一枚，當時並沒有太在意。但事後他查閱資料發現，這種遺蛻雖然品階不高，但因為其特殊的功能性，在某些特定人群中，例如精密儀器維修師、珠寶匠人、甚至某些需要進行精細手術的黑市醫生中，卻相當受歡迎，價格也一直居高不下。
    他之所以拿出這枚遺蛻，一是想展現自己的“誠意”和“實力”能搞到這種稀有遺蛻，本身就說明了一些問題），二是想通過這種相對低調的方式，試探對方的胃口和對遺蛻的認知程度。
    中年男人聽到“巧工之眼”四個字，眼神明顯一亮。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個絨布包裹，輕輕打開。
    一枚核桃大小、表麵布滿複雜紋路的透明晶體，靜靜地躺在絨布中央。晶體內部，仿佛有一隻微縮的、閃爍著智慧光芒的眼睛，在緩緩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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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人將晶體拿到眼前，仔細端詳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
    “果然是‘巧工之眼’，而且品相還不錯，能量波動也很穩定，應該是自然形成的，沒有經過太多次的轉手。”中年男人放下晶體，抬頭看向葉絡，眼神中的審視意味少了幾分，多了一絲認同，“小兄弟倒是有些眼光和手段。”
    葉絡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看來這第一步棋走對了。
    “先生過獎了。這東西放在我手裏，也發揮不出太大作用。若是能借此換一個進入‘盛會’的機會，也算是物盡其用。”葉絡順勢說道。
    中年男人沉吟了片刻，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盛會’的門檻，可不是一枚‘巧工之眼’就能輕易邁過去的。”中年男人緩緩說道，“你應該知道，這次的‘盛會’非同小可，盯著的人太多了。沒有足夠的實力和背景，就算進去了，也隻是當炮灰的命。”
    “這個道理我懂。”葉絡點頭道，“我也不求能在那場‘盛會’上拔得頭籌，隻是想開開眼界，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麽能撿漏的機會。如果能結識幾位道上的朋友，那就更好了。”他把自己定位成一個機會主義者和社交投機者。
    中年男人聞言，再次打量了葉絡一番，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實性。
    “你想要的是外圍的邀請函，還是更進一步的資格？”中年男人突然問道。
    “自然是能更進一步最好。”葉絡毫不猶豫地說道，但隨即又補充了一句，“當然，葉某也知道自己的斤兩，不敢奢求太多。能有張外圍的請柬，我就心滿意足了。”他表現出既有野心，又懂得適可而止的姿態。
    中年男人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
    “外圍的邀請函，我這裏倒是有幾張。不過，價格可不便宜。”中年男人說道，“而且，就算你拿到了邀請函，能不能在‘盛會’上保住自己，甚至撈到好處，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多謝先生提點！”葉絡臉上露出欣喜之色，“價格方麵好商量。隻要先生肯給機會，葉某一定不會讓先生失望。”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說道：“看在你這枚‘巧工之眼’還算不錯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不過，我需要先確認一下你的‘成色’。畢竟，我也不想把麻煩引到自己身上。”
    “先生盡管吩?。”葉絡心中一動，知道對方這是要進一步試探了。
    “三天後，還是在這裏，我會安排你見一個人。”中年男人說道，“他才是真正負責外圍邀請函發放的人。能不能從他手裏拿到東西，就看你自己的表現了。至於這枚‘巧工之眼’，就當是你這次的見麵禮了。”
    葉絡聞言，心中雖然有些肉痛那枚“巧工之眼”，但也知道這是必要的投入。他拱手道：“多謝先生指點！葉某一定準時赴約。”
    “嗯。”中年男人點了點頭，端起茶杯，示意談話結束。
    葉絡識趣地站起身，再次抱拳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離開了包間。
    走出“靜心居”茶館，葉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然隻是初步接觸，而且對方言語間充滿了試探和機鋒，但總算是搭上了一條線。三天後的會麵，將是決定他能否拿到拍賣會入場券的關鍵。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陽光依舊明媚，但新海城這座城市的陰影，卻似乎更加濃重了。接下來的三天，他需要做好更充分的準備，以應對可能出現的各種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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