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銀色的流光撕裂了磐石穹頂灰暗的天空，如同墜落的星辰，劃破聖光帷幕的餘暉，朝著廢土深處疾射而去。林七將混沌心熔爐的推力催動到極致，懷抱著葉清瑤的光繭，將磐石那巨大的鋼鐵輪廓迅速甩在身後。
    下方，是望不到邊際的、被核冬天與深淵汙染雙重蹂躪過的廢土。焦黑龜裂的大地如同巨獸的屍骸，扭曲的金屬廢墟點綴其間，如同鏽蝕的墓碑。汙濁的河流泛著詭異的熒光，稀薄的植被呈現出病態的紫褐色。空氣中彌漫著塵埃、輻射塵埃和若有若無的腐臭氣息。這裏是文明的墳場，是秩序遺忘的角落。
    林七沒有明確的目的地。他隻知道必須遠離磐石，遠離聖殿的勢力範圍，給葉清瑤爭取恢複的時間，也讓自己徹底穩固新生的力量。混沌心熔爐在高速飛行中穩定運轉，修複著與守誓者戰鬥留下的細微損傷，聖劍之瞳的冰冷意誌則如同導航的星辰，指引著他避開下方某些散發著極度危險氣息的區域。
    飛行持續了數個小時。天色從灰暗轉為徹底的墨黑，廢土的夜晚降臨，溫度驟降，刺骨的寒風裹挾著冰晶和輻射塵埃呼嘯而過。林七降低了高度和速度，混沌甲胄覆蓋全身，抵禦著惡劣的環境。懷中的光繭依舊穩定，翠綠的生命光暈在黑暗中如同溫暖的燈塔。
    “‘節點’…離線…無法提供…導航…建議…尋找…廢土據點…補給…休整…” 沉寂的意識烙印中，“節點”最後的信息碎片提醒著他現實的需求。他的力量可以抵禦環境，但葉清瑤需要更穩定的環境吸收母樹凝露，他也需要了解廢土的最新動態。
    混沌心熔爐的感知如同無形的觸須掃過下方荒蕪的大地。終於，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感知到前方地平線處，一片相對密集的、由扭曲金屬和粗糲岩石構築的簡陋建築群輪廓。幾點微弱的、並非自然形成的燈火在黑暗中搖曳。空氣中隱約傳來柴油發電機低沉的轟鳴和劣質酒精的味道。
    一個廢土前哨站。
    林七收斂了所有外溢的能量，混沌甲胄隱去，隻留下破舊工裝和風塵仆仆的拾荒者外表。他抱著用厚帆布包裹嚴實的光繭，如同一個帶著重病同伴艱難求生的流浪者，徒步走向那片被稱為“鏽火前哨”的聚集地。
    靠近前哨，混亂和危險的氣息撲麵而來。簡陋的木質路障歪歪扭扭，上麵掛著鏽跡斑斑的鐵絲網和警告骷髏標誌。幾個穿著破爛皮甲、眼神凶狠、手持自製霰彈槍或砍刀的守衛懶散地靠在路障旁，目光如同禿鷲般掃視著每一個靠近的生麵孔。空氣中劣質煙草、汗臭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站住！生麵孔！哪來的？懷裏抱的什麽？打開看看！” 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缺了顆門牙的守衛頭目攔住了林七，槍口不懷好意地指向他懷中的包裹。
    林七停下腳步，混沌星雲狀的瞳孔在陰影中平靜地注視著對方。他沒有說話，隻是緩緩抬起一隻手，掌心攤開，露出幾塊在磐石廢墟中隨手撿到的、品相還算不錯的能量電池碎片廢土硬通貨）。
    刀疤臉守衛眼睛一亮，貪婪地伸手去抓：“算你識相！東西留下，人可以進去！包裹也得檢查！”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電池碎片的瞬間！
    林七的手指如同鬼魅般輕輕一彈！
    嗡！
    一股微弱卻精準無比的空間震波瞬間作用在刀疤臉的手腕關節處！
    哢嚓！
    一聲輕微的骨裂聲！
    “啊——！” 刀疤臉猝不及防，慘叫一聲，手中的霰彈槍脫手落地！他捂著手腕，驚恐地看著林七，如同見了鬼！其他守衛瞬間緊張起來，紛紛抬起武器！
    林七依舊麵無表情，仿佛什麽都沒做。他平靜地收回手，將電池碎片丟在刀疤臉腳下，聲音低沉沙啞：“買路錢。我妹妹病了，需要地方休息。別惹我。”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配合著剛才那詭異莫測的手段，瞬間鎮住了場麵。守衛們麵麵相覷，看著疼得齜牙咧嘴的頭目，又看看地上價值不菲的電池碎片，最終選擇了沉默。刀疤臉怨毒地瞪了林七一眼，撿起碎片和槍，捂著斷腕，悻悻地讓開了路。
    林七抱著光繭，在守衛們忌憚的目光中，踏入了“鏽火前哨”。
    這裏比“鐵鏽天堂”更加原始和混亂。狹窄泥濘的街道兩旁擠滿了用鐵皮、木板和塑料布搭建的窩棚。空氣中混雜著劣質燃料、腐爛食物、排泄物和廉價興奮劑的刺鼻氣味。形形色色的廢土居民如同行屍走肉般遊蕩：肢體殘缺的傭兵、眼神麻木的流民、兜售著可疑“藥品”和“零件”的黑市販子、濃妝豔抹的流鶯……絕望和暴戾是這裏的主旋律。
    林七無視了那些窺探和貪婪的目光，徑直走向前哨中心區域一個看起來相對“堅固”的建築——一座由廢棄油罐改造而成的、掛著“鏽火酒館”歪斜牌子的地方。這裏通常是信息集散地和臨時落腳點。
    推開沉重的鐵皮門，一股更加濃烈的汗臭、酒精和煙草味混合著烤肉的焦糊味撲麵而來。昏暗的燈光下，擠滿了形形色色的酒客，喧鬧聲幾乎掀翻屋頂。林七的出現引起了一些注意，但看到他破舊的外表和懷中鼓鼓囊囊的包裹，大部分目光很快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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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找到一個最角落、背靠牆壁的陰影位置，小心地將包裹著光繭的帆布包裹放在內側，自己則如同融入陰影的石像般坐下，混沌心熔爐的感知如同無形的蛛網悄然張開，捕捉著酒館內每一絲信息流。
    破碎的對話湧入他的感知：
    “…磐石那邊炸鍋了！聽說死了個大人物！聖光都黯淡了！”
    “…‘鏽錘’現在亂成一鍋粥，疤臉死了，好幾個老大在搶地盤，熔渣鎮那邊打得可凶了！”
    “…東邊‘腐沼’那邊不太平，聽說有大家夥從地底爬出來了，吞了好幾個拾荒隊！”
    “…‘淨顱教團’那幫瘋子又在招人了，說是找到了‘機械飛升’的新路，鬼才信…”
    “…聽說了嗎？磐石開出天價懸賞！活的‘混沌汙染源’和一個叫葉清瑤的女祭司！死的也行，但價錢少一半！聖殿的‘守誓者’都出動了！”
    “…嘿，那懸賞畫像我看了，那男的…嘖嘖，眼神邪乎得很，據說能徒手拆了肅淨者！那女的倒是漂亮，可惜是個病秧子…”
    懸賞！磐石和聖殿的動作比他預想的更快！而且畫像都出來了！他和葉清瑤已經成了廢土上最值錢的獵物！
    林七眼中寒光一閃，但很快隱去。他需要情報，更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落腳點。酒館老板是個獨眼、身材壯碩如熊的光頭男人，正用一塊油膩的布擦拭著酒杯，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全場。
    林七站起身，走到吧台前，將最後兩塊能量電池碎片放在油膩的台麵上，推了過去。聲音壓得極低：“老板，要一間最安靜、最幹淨的房間。我妹妹需要靜養。另外…買點消息。”
    獨眼老板瞥了一眼電池碎片，又抬眼看了看林七，獨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他感受到了林七身上那股刻意收斂卻依舊令人心悸的危險氣息，遠比那些咋咋呼呼的傭兵更可怕。
    “安靜幹淨？” 老板嗤笑一聲，收起碎片，“‘鏽火’這鬼地方，安靜等於找死。不過…後頭有個以前放雜物的地窖，我加固過，還算結實，隔音也不錯。就是貴點。”
    “可以。” 林七沒有討價還價。
    “至於消息…” 老板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磐石的懸賞令昨天就傳遍了，守誓者的白盔甲在廢土可不多見，有人看到他們往‘哭泣峽穀’方向去了，像是在追什麽…另外，‘淨顱教團’最近在‘腐沼’邊緣活動頻繁，好像在挖什麽東西…跟深淵有關，邪門得很。”
    哭泣峽穀？腐沼？淨顱教團？林七默默記下這些地名。
    “還有，” 老板舔了舔嘴唇，獨眼盯著林七，“最近前哨不太平，晚上最好別出來。‘獵犬’那幫人…專挑生麵孔下手，特別是…帶著‘累贅’的。”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林七放在角落的帆布包裹。
    獵犬？又一個麻煩。
    林七點點頭，不再多言。在老板示意下，跟著一個瘦小的夥計，穿過嘈雜的酒館後堂，走向那個位於地下的、散發著黴味和鐵鏽味的“安靜”地窖。至少，這裏暫時能隔絕外界的窺探，讓葉清瑤安穩地吸收母樹精華。
    他將光繭小心地安置在地窖角落相對幹燥的地方，翠綠的光暈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溫暖。自己則盤膝坐在入口處，如同最忠誠的守衛，混沌心熔爐緩緩運轉，修複自身的同時，感知如同無形的雷達，覆蓋著整個地窖和上方酒館的動靜。
    廢土的第一個夜晚，危機四伏。獵犬的獠牙，已在黑暗中悄然顯露。而聖殿的追獵者，如同跗骨之蛆，正在廢土的某個角落，循著命運的軌跡，步步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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