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投子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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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稠的陰影裏,秦川靜靜立著。
    他周身氣息沉靜得可怕,重傷未愈的身體如同一個遍布裂痕的琉璃盞,內裏卻蘊藏著某種剛剛涅盤重生的、更加危險的力量——玄尊境三階的磅礴道行,與那團在丹田深處緩緩沉浮、散發著古老龍威的涅盤龍元。
    然而,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力量暴漲的狂喜,隻有一種看透一切的、近乎悲憫的疲憊——涅盤龍元已入秦川之手,雲上邪放棄《雲霄訣》,雲家千年傳承注定徒勞,難衝天境。烈家直率暴躁,不知收斂,難堪大用。
    唯有蕭家……精於算計,唯利是圖。像泥潭裏的毒蛇,懂得審時度勢,懂得依附強者,更懂得如何用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去達成目的。還有誰比這群將“利益至上”’刻進骨髓裏的鬣狗更合適?他們不在乎名聲,隻在乎結果。而這結果……正是749局所需要的“穩定”,所需要的……“效率”!
    ——
    “這天下棋局……終究是執棋者的舞台。”秦川的聲音裏透出一種萬古滄桑般的疲憊和厭倦,仿佛看盡了無數興衰輪回,“棋子,隻需聽話,好用。”
    話音落下,仿佛抽走了他最後一絲支撐的氣力。他身上的氣息瞬間萎靡下去,重傷的虛弱感再次如潮水般湧上。那剛剛晉升的玄尊境三階的道行,那丹田中蘊含恐怖力量的涅盤龍元,此刻都化作了沉重的負擔,壓得他骨骼都在呻吟。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那兩團依舊在瘋狂碰撞、如同混沌初開般恐怖的天啟境風暴,精準地落在王城那張俊逸冰冷的臉上。
    無視對方眼中那如同實質的、俯瞰螻蟻般的銳利寒光。
    秦川扯了扯嘴角,臉上沒有任何屬於“華南巡察使”的所謂尊嚴與堅持,隻有一種徹徹底底的、毫不掩飾的厭倦。
    “王監察使,”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狂暴的雜音,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廣場上空,帶著一種近乎無賴的憊懶,“既然是你的轄區,你自然具備優先執法權。”
    他頓了頓,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對著那依舊在對峙的、代表了749局最高意誌的兩大天啟境強者,用一種近乎宣告的語氣,平靜地說道:
    “你們玩,我走了。”
    ——
    語罷,秦川甚至懶得再看王城那微微眯起的冰寒雙眸,微微側身,對著身旁那如同肉山般敦實、臉上焊著彌勒佛笑容的王道東,極其自然地抬了抬下巴,仿佛隻是吩咐自家的車夫:“老王,有勞。”
    王道東撚動墨玉珠串的手指微微一頓,那“嗒”的一聲輕響,在秦川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語映襯下,竟顯得無比清晰,帶著一絲荒誕。他那雙細縫般的眼睛在秦川臉上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隨即,那彌勒佛般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一點。
    “好。”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王道東那肥胖的身軀微微一動。
    嗡——!
    空間如同脆弱的水晶鏡麵,在他們兩人身側無聲無息地碎裂、塌陷,顯露出一條深邃幽暗、不知通往何處的空間通道。狂暴的空間亂流在其中嘶吼,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壓製在通道邊緣。
    秦川在許若的攙扶下一步踏入,身影瞬間被那幽暗吞噬,沒有絲毫留戀。
    王道東緊隨其後,那圓滾滾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口。下一秒,空間裂縫如同被一隻無形大手抹平,瞬間彌合如初,隻留下廣場上那依舊狂暴的天啟風暴,以及無數道凝固在驚愕、茫然、狂喜、怨毒中的目光。
    ……
    冰冷的空間亂流被隔絕在通道之外。
    短暫的穿梭結束,腳踏實地。眼前已非雲霄廣場的死寂與肅殺,而是寧波市郊一處幽靜的庭院,清冷的夜風帶著草木的氣息拂過。
    “許隊,好好照顧秦監察使。”王道東輕聲叮囑,話音未落時,肥胖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山巒,消失在庭院深處,仿佛從未出現過。
    秦川站在月光下,重傷的身體在夜風中微微晃了一下,體內那玄尊境三階的磅礴力量和涅盤龍元的灼熱氣息,此刻卻像燒紅的烙鐵,在他殘破的經脈中肆虐,帶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
    他悶哼一聲,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臉色蒼白如紙。
    許若的眸子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波瀾。她沉默著沒有詢問,隻是靜靜地站著,如同最忠誠的影子。
    秦川沒有看她,目光有些失焦地望著庭院中搖曳的樹影,仿佛穿透了虛空,回到了那片玉磚碎裂、星辰搖顫的廣場。
    贏了麽?
    涅盤龍元在手,道行暴漲至玄尊三階,這足以讓任何修士欣喜若狂的收獲,此刻卻像一塊冰冷的巨石,沉沉地壓在他的心頭。沒有半分喜悅,隻有一種沉甸甸的……苦澀。
    這苦澀並非源於失敗,而是源於看透。
    看透那冰冷龐大的棋局,看透自己終究不過是一顆棋子,看透那些所謂的信任、扶持、情誼背後,都盤踞著冰冷精確的利益算計。
    他得到了力量,卻失去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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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一道身影。
    素白如雪,清冷孤絕。在王道東與王城那毀天滅地的威壓風暴中,她如同狂風巨浪裏一葉無助的孤舟,那絕美的臉上刻滿了茫然。
    那雙曾映著星輝月華、也曾對他流露過複雜情緒的眼眸……
    雲上邪。
    那個驕傲到骨子裏,私下卻帶點中二的雲仙子。
    ……
    秦川的心口猛地一抽,一股尖銳的、陌生的刺痛感毫無征兆地襲來,瞬間蓋過了經脈中肆虐的劇痛。這痛楚來得如此突兀,如此猛烈,讓他猝不及防地悶哼出聲,下意識地抬手按住了心口。
    他以為彼此隻是被王予知強行“撮合”的棋子,隻是利益鏈條上短暫的交匯點。他以為他對她的關注,不過是出於對局勢的觀察,對同病相憐者的一絲憐憫。
    可為何……當看到她眼中那深不見底的絕望時,他的心會如此之痛?
    月光清冷,庭院寂寂。
    秦川緩緩抬起頭,望向那輪亙古不變的孤月,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翻湧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卻沉重得足以壓垮山巒的複雜情緒。
    或許……
    彼此之間的關係,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
    ——
    “渣男啊臥草……”秦川的身體有一絲明顯的搖晃,而在搖晃的瞬間,許若及時的搭手攙扶。
    “嘖,喜歡上雲仙子了?”許若待王道東離開,才恢複往日的靈動,淺笑著調侃,“破你心脈,害你幾乎喪命,就一點不怪她?”
    秦川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接著緩緩挪動著走向屋內:“怪!當然怪!一劍穿心很痛噠!”
    許若覺著好笑,故意八卦起來:“我看雲仙子對你也是情深義重,剛才抱著你,哭得可傷心了。”
    “打住!你打住!”秦川緩了口氣,示意許若不必攙扶。自個手掌輕拍,將身上被鮮血浸透的t恤扔進雲龍空間燒毀。
    他上半身的肌肉不薄不厚,恰恰是一個協調的程度,胸口處的極窄劍傷巧巧位於北鬥灼痕中心。
    “還在流血……”許若看清劍口處隱隱浮現殷紅的光芒,“雲仙子的冰魄術法竟能壓製你的自愈之力。”
    說著,她抓住剛剛鬆開的秦川胳膊,扶他到室內坐下。在桌麵擺出一些瓶瓶罐罐、醫療器械,竟是打算用常規手段替秦川縫合傷口。
    秦川渾身發軟,索性就勢躺下。
    視線掃向奶黃色的天花板,英俊的五官輪廓卻在暖色係的燈光下,組成一副鬱悶的表情:“許隊,你談過戀愛嗎?”
    許若付之一笑:“我們這些超自然生物,從小到大都風聲鶴唳的,哪敢呢?”說話間已經消毒完畢,塗抹了一些品級不凡的療傷靈藥,她聲音放輕些許:“忍一忍。”
    話音才落——
    哢呲!
    哢呲!
    哢呲!
    許若手裏的快速縫針器淬過魂火,快速在秦川心口處打下三個“補丁”。
    秦川眼皮都沒顫一下,眸子卻有些失神:“我也沒談過。”
    “老秦你別逗……”許若莞爾,“別人不知,我在廣州分局供職,許多細節還是清楚的——4月22號你和風青焉在天河區民政局登記結婚,出門就遇到了王副局長、王科長、謝主任。”
    “那台公務車不是炸了嘛,我還去了現場處置。我還算有些級別,從車上同事那打聽到,你愛人風青焉一個眼神避退王副局長三步——天啟境的王道東、王城都對她俯首帖耳,王副局長到底是什麽境界,天下罕有人知。”
    “但是……”
    許若用力的盯著秦川,剔透的眸子亮晶晶的,就像中學時期正在探究同桌秘密的單純女生:“我知道,風青焉似乎比王副局長更強!你能娶到她那樣超凡入聖的人物,還說自己沒談過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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