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萬物皆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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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閉上眼,沒有反駁。
腦海中浮現出風青焉的絕美容顏,想起那一段荒誕的晝夜,一時竟無法概括。
“你覺得,修仙者到了一定境界……”秦川的聲音很輕,輕得隻有彼此能夠聽見,“感情還重要麽?”
許若收拾好靈藥、器具,被他問得一愣。
細下一想,似乎……
不需要?
……
“情之一字,恰似陰陽交匯的熔爐,是人必經的修行大關。”許若彈出白皙的手掌,輕輕拿住秦川頭上的幾個穴位。
一邊使些安神溫養的術法,一邊說起自身的修行感悟:“情劫未破,執念便如蛛網纏身,痛苦好似潮水往複。然而修仙者追逐通天大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根本不在乎這一情一愛。”
“所以……”許若微微搖頭,似乎想要否認什麽,卻又嚐試堅持,“有了‘心不死則道不生’的說法。”
“曆經背叛、辜負之痛,方能窺見人性幽微,看破我執虛妄。恰似春蠶破繭、烈火淬金,待到明悟‘萬物不為所我有’、‘萬物皆為我所用’,方為道心通明……”
許若說到最後,語速明顯變慢。
她看著秦川的側臉,眼底有幾分疑惑。
……
“是啊。”
秦川前世修至牧元境,如何不懂這些明風境的道理?
“青焉待我情深義重,我也誓不負她。”秦川嘴角揚起,勾勒出複雜的笑意,“但你說我跟她談過戀愛,嗐……”
兩人的關係更像是……
風青焉感念救命之恩,索性以身相許。
秦川壓抑多年,一時把持不住,於是……天雷勾地火、如膠似漆、光速閃婚。
談戀愛?沒有的事。
秦川了解風青焉?風青焉了解秦川?
相處的時間那麽短,又忙著工作、修煉,了解個啥?
恐怕僅限於長短深淺之類……
……
故此,秦川有理由懷疑,風青焉隻是看中他的身體——龍族至陽至剛,恰是采陽補陰的絕佳爐鼎!
不過吧……
秦川還沒被采補呢,風青焉反倒自作爐鼎,以神通煉化涅盤龍元反哺給了秦川。就衝這個,誰懷疑風青焉誰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算了……”
“睡吧睡吧。”
秦川沒有說出心裏話,在許若的攙扶下勉強起身,晃晃悠悠的去浴室把自己衝洗幹淨,在這郊外莊園安然入睡。
——
六月中旬的江南,暴雨如天河倒懸,將寧波市郊這座占地頗廣的莊園別墅籠罩在灰蒙蒙的水幕之中。豆大的雨點狂暴地砸在落地窗巨大的玻璃上,發出連綿不絕的沉悶轟鳴,仿佛有無數巨獸在窗外咆哮著撞擊。
庭院裏精心修剪過的名貴花木,在狂風驟雨中瘋狂搖擺,如同無數扭曲掙紮的鬼影。
不知過了多久……
秦川猛地從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掙脫出來。
意識如同沉船般艱難上浮,每一次掙紮都牽扯著靈魂深處傳來的、撕裂般的虛弱。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裝飾簡約的吊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木熏香,卻壓不住那從骨髓最深處彌漫開來的、跗骨之蛆般的寒意。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一股強烈的遲滯感傳來,仿佛這具身體已不屬於自己。引以為傲的、足以讓斷肢重生的恐怖自愈能力,此刻被一股精純到極致的冰魄之力死死壓製著。這股寒意盤踞在四肢百骸,更如同萬年玄冰打造的楔子,深深釘入他的心髒位置。
秦川下意識地抬手,隔著柔軟的絲質睡衣,輕輕按在左胸。那裏,一個貫穿前後的劍口依舊頑固地存在,並未完全彌合。
指尖傳來微微的凹陷感,帶著一種不屬於血肉的冰冷僵硬。沒有尖銳的劇痛,隻有一種沉重的、深沉的麻木,如同心髒被凍結在了一塊巨大的寒冰之中。
多久了?
他費力地偏過頭,視線越過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狂暴的雨幕和模糊的庭院景色。牆壁上,一枚設計簡約的ed掛鍾散發著幽藍的光,清晰地顯示著——11:25。
“呼……”
無盡的憊湧上心頭,比那冰魄之力更加沉重。
秦川掙紮著坐起身,動作遲緩得像個生鏽的木偶,每一次輕微的挪動都牽扯著凍結的經脈,帶來一陣陣深入骨髓的酸澀與滯脹。
他赤著腳,踩在冰涼光滑的柚木地板上,那寒意順著腳心直竄上來,與體內的冰魄之力遙相呼應。
推開沉重的臥室門,一股混合著食物香氣和潮濕雨氣的味道撲麵而來。
客廳開闊,挑高的空間因窗外的暴雨而顯得格外陰沉。方形的吸頂燈並未開啟,隻有幾處壁燈散發著昏黃柔和的光暈,勉強驅散著角落的黑暗。然而,這沉鬱的氛圍卻被開放式廚房裏傳來的“滋啦”聲和鍋鏟碰撞的輕響打破了。
一個穿著簡單t恤和牛仔褲的短發女生,正背對著他,在灶台前忙碌。她身形窈窕,動作麻利而專注,鍋鏟翻飛間,濃鬱的香氣更加誘人地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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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周甜?”秦川沙啞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訝,在空曠的客廳裏顯得有些突兀。
那身影猛地一僵,飛快地轉過身來。
果然是周甜!
她那張總是洋溢著青春活力的俏麗臉蛋上,此刻滿是擔憂。看到秦川扶著門框、臉色蒼白如紙、氣息虛浮的樣子,她好看的眉頭立刻緊緊蹙起,快步走近。
“我的老天爺!你怎麽自己起來了?”周甜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心疼,一把扶住秦川微微搖晃的手臂。
她的手掌溫熱,透過薄薄的睡衣傳遞過來一絲難得的暖意。“快坐下!你這臉色,白得跟個鬼一樣!”她不由分說,半攙半扶地將秦川按到客廳中央一張寬大舒適的布藝沙發上。
沙發柔軟,卻無法驅散秦川體內的寒意。他靠坐著,隻覺得那冰魄之力似乎又活躍了幾分,在經脈中緩緩流淌,帶來更深的疲憊。
“我沒事……”秦川勉強扯了扯嘴角,試圖安慰她。
“閉嘴吧你!”周甜瞪了他一眼,那眼神裏是熟悉的關切,此刻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有沒有事,不是你說了算!”她深吸一口氣,對著空蕩蕩的客廳某個方向,聲音陡然拔高:“許隊!快來看看他!”
聲音剛落,窗外的雨幕忽然蕩漾了一下。
一道冷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憑空出現,沒有帶起一絲風聲。許若依舊穿著那身剪裁利落的黑色特勤製服,長發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的銳利眼眸。
她身形一晃,便已出現在沙發前,速度快得隻在視網膜上留下淡淡的殘影。
沒有任何多餘的詢問,許若直接伸出兩根修長、指節分明的手指,精準地搭在了秦川左手腕的寸關尺上。
她的指尖微涼,帶著一種奇特的、仿佛能滲透皮肉的寒意,但這寒意與秦川體內的冰魄之力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種精密探測的儀器,瞬間探入秦川的身體內部。
秦川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極其細微、卻異常堅韌冰冷的能量,如同靈蛇般從許若指尖鑽入自己的經脈,開始沿著氣血運行的軌跡快速遊走探查。這股能量異常冷靜,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穿透力。
客廳裏陷入短暫的寂靜,隻剩下窗外暴雨的喧囂和廚房裏湯鍋微微沸騰的“咕嘟”聲。周甜緊張地站在一旁,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目光緊緊盯著許若那張毫無表情的美麗側臉。
……
許若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隨即又迅速恢複平靜。她的探查如同最精密的掃描,重點在秦川的心髒部位和周身主要經脈處停留。片刻後,她收回手指,那縷探入的冰冷能量也隨之消失。
“他怎麽樣?”周甜迫不及待地問。
許若的目光落在秦川蒼白的臉上,似嗔似怨的哼道:“冰魄劍意所剩無幾,不再擴散侵蝕。再有半個月,便可康複。”
她頓了頓,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進秦川靈魂深處:“老秦,你現在感覺如何?除虛弱外,有沒有滯澀、劇痛、神魂撕裂?”
秦川緩緩搖頭,聲音依舊沙啞:“痛倒是不明顯,就是……冷。從骨頭縫裏滲出來的冷,還有……沉。像被一座冰山壓著,提不起力氣,運轉真元也異常滯澀。”他如實描述著感受,在許若這種專業人士麵前,隱瞞毫無意義。
許若點點頭:“意料之中——接下來半個月,你不能擅用法力,一定要安心靜養。”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幾乎被暴雨聲完全掩蓋的腳步聲,從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方向傳來。
腳步聲輕盈,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感,仿佛踩在某種無形的冰晶之上。
秦川和周甜幾乎是同時轉頭望去。
樓梯的陰影裏,一道素白的身影緩緩步下。
雲上邪。
她依舊穿著那身纖塵不染的月白裙裳,裙擺隨著她輕盈的步伐微微搖曳,如同月下流淌的清泉。
隻是此刻,那張足以令明月失色的絕美容顏上,少了幾分往日的孤傲,多了幾分踟躕。她的臉色同樣有些蒼白,星眸深處滿是愧疚。
——
雲上邪走得很慢,目光在接觸到沙發上的秦川時,瞬間變得極其複雜,有痛楚,有掙紮,最終化為一種近乎凝固的平靜。她就這樣一步步走下樓梯,來到客廳,在距離沙發幾步遠的地方停下,靜靜地站在那裏,如同一尊完美的玉雕,周身散發著清冷的氣息,與窗外狂暴的雨幕形成奇異的對比。
客廳裏的氣氛,因為她的出現,瞬間變得更加微妙而凝滯。
周甜下意識地微微側身,似乎想擋在秦川前麵。許若的眸子掃過雲上邪,瞳孔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寒芒。
秦川靠在沙發上,看著幾步之外那道素白的身影。心髒位置那冰冷的劍口似乎又隱隱傳來一絲悸動。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的臉上並沒有浮現出任何憤怒、怨恨或是戒備的神色。
相反,他蒼白的嘴角,竟緩緩向上勾起一個極其微弱的、甚至帶著一絲……玩味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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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平靜地迎上雲上邪那雙複雜難明的眼眸,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雨聲,帶著一種洞悉一切後的疲憊與奇異的平靜,仿佛在問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怎麽放棄了?”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雲上邪微微抿緊的唇瓣上,那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就差那麽一點。”
這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在雲上邪眼中激起了劇烈的波瀾!她的嬌軀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絕美的臉龐上血色盡褪,那強行維持的平靜如同冰麵般寸寸碎裂,露出底下洶湧的痛苦與掙紮。
那雙清冷的眸子,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客廳裏落針可聞,隻有窗外暴雨更加瘋狂地敲打著玻璃,如同無數鼓點敲在每個人心頭。
良久,雲上邪才極其緩慢地、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般,輕輕搖了搖頭。
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從她唇間逸出,帶著穿越千年的疲憊與一絲……前所未有的明悟。
“我心即我道,殺你……非我本心。”她的聲音如同冰泉撞擊玉石,清冽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一劍……算是雲家最後的執念。”
她抬起眼簾,目光不再躲閃,直直地看向秦川,那眼神深處,竟燃燒起一種奇異的光芒。
“我雲家先祖,以道玄之境威震八方。”她的語氣帶著追憶,更帶著一種深沉的悲哀,“可那又如何?千年以來,家族空守著《雲霄訣》,視其為通天至寶,卻連其真麵目都未能勘破……”
雲上邪亦歎亦笑,目光死死鎖住秦川,那眼神熾熱得幾乎要將人灼穿。
她向前踏出一步,素白的裙裾無風自動,周身清冷的氣息瞬間變得無比熾烈:“王道東坐鎮雲霄塔前,我若堅持,定是死路一條。何況……”
“登臨塔頂進入雲霄寶庫之後,我反倒覺得‘龍吟宗主夫人’的職位,對我更有吸引力。”
她的眸子戲謔眨動,宛如當初那個不斷叫招的中二女生。
同時也有祈求……
因為那近乎背叛的一劍,雲上邪不敢奢望秦川原諒自己,隻希望……
還有一絲留下的機會。
——
周甜、許若滿眼八卦,都安靜的杵在一旁“吃瓜”。
秦川靠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脫胎換骨般的女子。心髒位置的冰冷劍口依舊存在,但雲上邪的態度,奇異地衝淡了那份背叛的寒意。
千年的家族枷鎖,被那一劍斬斷。驕傲的雲家仙子,低下了高昂的頭顱,隻為追尋本心,追尋更加浩瀚的星海。
……
秦川緩緩閉上眼,複又睜開,眼底深處翻湧的複雜情緒最終歸於一片深潭般的平靜。他沒有說話,隻是對著雲上邪,極其輕微、卻無比清晰地點了點頭。
無聲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
那糾纏不清的過往,那穿心一劍的仇怨,在這一刻,隨著窗外傾瀉的暴雨,似乎被衝刷滌蕩,悄然冰釋。
就在這時——
“咕嘟咕嘟……”
一陣濃鬱的、帶著誘人鮮香的霧氣從廚房方向彌漫開來,打破了客廳裏這近乎凝固的氛圍。
周甜猛地回過神,一拍腦門:“啊呀!我的湯!”她像隻受驚的兔子般竄回廚房,手忙腳亂地關火,揭開砂鍋蓋子。頓時,更加濃鬱的香氣噴湧而出,充滿了整個空間,帶著人間煙火特有的溫暖氣息。
她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個青花瓷大海碗出來,碗裏是奶白濃鬱、熱氣騰騰的魚湯,點綴著翠綠的蔥花。她將湯碗放在沙發前的矮幾上,又變戲法似的端出幾碟清爽的小菜和晶瑩的白米飯。
“來來來,病號優先!”周甜招呼著秦川。
食物的香氣驅散了最後一絲冰冷凝滯的氣氛。
秦川在周甜的“監督”下,勉強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溫熱的魚湯送入口中。鮮香瞬間在味蕾上炸開,一股暖流順著食道滑入胃中,竟奇跡般地稍稍驅散了一絲盤踞在四肢百骸的冰寒。
還得是廣東妹子會煮湯。
……
周甜看著秦川蒼白的臉上似乎恢複了一點點血色,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她的目光在秦川和安靜坐在稍遠處單人沙發上的雲上邪之間來回掃視了幾圈,那雙靈動的眼睛裏,漸漸浮現出一絲狡黠的光芒。
她忽然放下筷子,雙手叉腰,對著雲上邪的方向,故意板起俏臉,用一種半真半假、帶著濃濃調侃意味的嗔怪語氣,大聲說道:
“喂!雲大仙子!”她指了指秦川心口的方向,雖然隔著衣服什麽都看不到,“你可是實打實給了我們老秦一劍,差點把他送去見閻王爺!現在想輕輕鬆鬆地回到‘龍吟集團’,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
周甜下巴微揚,眼神裏閃爍著促狹的光芒,像隻準備亮出爪子的小貓:“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光耍耍嘴皮子可不行!”
她頓了頓,目光炯炯地盯著雲上邪那張絕美卻略顯蒼白的臉,一字一句,帶著明顯的“敲詐”意味:
“想回來?可以!但是……”
“必須要付出一點‘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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