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舒嫣是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掙紮，不想睜眼，耳邊就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吵醒你了？再睡會兒，我讓人送了早餐過來。”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林澤琛起身去開門。
    等舒嫣磨磨蹭蹭洗漱完畢，從浴室出來，豐盛的早餐已經擺滿了餐桌。
    舒嫣瞟了一眼餐桌，好家夥，金槍魚慕斯、奶酪魚子醬蒜香法棍、熱氣騰騰的海鮮粥，還有一杯鮮榨胡蘿卜汁。
    這男人，是打算把昨天“受的傷”全補回來？
    她邊吃著早餐，邊翻看了一下手機。
    有一條inda發來的消息，言簡意賅：科拓達ipo審計項目，由顧以聞暫時接替，和他盡快完成工作交接。
    也好。
    舒嫣心裏鬆了一口氣，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吃過早餐，她換了身幹練的職業裝，略施薄粉。
    她沒有讓林澤琛送，自己開車前往科拓達。
    科拓達為審計團隊專門設立的獨立辦公室，她已經待了三個多月。
    從最初的陌生，到後來的熟悉，這裏的一桌一椅，似乎都沾染了她的氣息和那段日夜奮戰的記憶。
    此刻再踏入，竟生出幾分物是人非的悵然。
    舒嫣來得早，辦公室裏空無一人。
    她拉開自己慣坐的椅子，開始整理桌麵上堆積如山的資料，分門別類，做好標記，方便後續交接。
    臨近上班時間，辦公室的門陸陸續續被推開。
    謝萍是第一個到的，一見舒嫣，臉上露出一抹驚訝。
    隨即走過來，語氣裏帶著幾分真誠的感慨：“舒嫣，你可算來了。說實話，比起顧以聞那個話癆，我還是更想跟你一起並肩作戰，把這個項目啃下來。”
    舒嫣聞言，抬頭對她笑了笑，帶著幾分無奈：“萍姐，顧以聞也很專業的，就是……活潑了點。”
    話音剛落，辦公室門口就傳來一個洪亮而富有穿透力的聲音，人未到，聲先至。
    “誰在背後說我帥啊？哦不，是活潑！”
    顧以聞那張自帶三分笑意的臉探了進來。
    看見舒嫣，眼睛一亮，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先聲奪人地打招呼。
    “嫣姐，早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您這都快把我給想壞了！”
    舒嫣看著他這副耍寶的樣子，心情倒也跟著好了幾分。
    科拓達ipo這個項目，從最初的接觸、談判到後來的進場審計，都是她一手主導，如今要轉手給顧以聞，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更多的還是如釋重負。
    她將手邊整理好的一遝文件遞過去：“別貧了，趕緊的，這些都是科拓達項目的核心資料，我跟你詳細交接一下。inda姐應該跟你說了吧，科拓達這個項目，以後由你負責。”
    顧以聞一臉感激的模樣：“說了說了！哎呀呀，嫣姐。”
    “小時候，我奶奶給我算過命。說我命好，這輩子事業上必有貴人相助。現在看來，大仙誠不我欺啊！”
    “嫣姐，您就是我命裏注定的那個貴人！科拓達的ipo項目，多大一塊肥肉啊，就這麽砸我頭上了，我做夢都得笑醒！”
    顧以聞說得眉飛色舞，唾沫星子橫飛，活像下一秒就要給舒嫣磕一個響頭以謝“知遇之恩”。
    舒嫣被他這番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逗得有些想笑，卻還是板著臉，維持著自己高冷禦姐的最後一點尊嚴。
    “行了，別嬉皮笑臉的。這項目雖然是香餑餑，但也是塊硬骨頭，裏麵的坑不少，你仔細點。”
    這家夥，還是跟大學時候一樣，正經不過三秒。
    “嗯。”舒嫣點頭，開始逐條逐項地跟他講解項目目前的進展、關鍵節點、潛在風險以及需要特別注意的事項。
    她特意加重語氣，強調了和興翰項目的收入確認問題，這事兒必須一追到底，不能含糊。
    顧以聞雖然平時愛開玩笑，但工作起來卻毫不含糊，聽得十分專注，時不時提出一些關鍵問題，兩人討論得也頗為深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交接工作進行得有條不紊。
    臨了，顧以聞還是忍不住問：“不過，嫣姐，能問一下你為什麽突然退出科拓達項目嗎？前麵你付出那麽多努力，這個時間點退出，不應該啊？”
    舒嫣翻了他一個白眼，沒好氣：“有一句話，叫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你要是不想做，我跟inda姐說一聲，讓她換人？”
    顧以聞連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別別別，我不八卦，等你想跟我說的時候再告訴我。不過我是打心裏感謝你。之前林盛集團的項目還有這個ipo項目。我知道你是幫我不少。兄弟我都記在心裏。等哥拿到項目獎金。送你一個禮物，隨便挑。包包、口紅、還是……我珍藏多年的限量版高達模型？”
    “禮物就算了，”舒嫣被他最後那個選項逗樂了。
    “就當我給你未來孩子報個大紅包。聽說你老婆懷孕了對吧，恭喜啊，準備當爹的人了，以後可得穩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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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嫣姐對我好！”顧以聞感動得一塌糊塗，“紅包必須收！我兒子以後認你當幹媽！”
    隨即，他又恢複了那副神神叨叨的樣子，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嫣姐，你要不要去龍華寺燒個香啊？我跟你說，我常去的那家寺廟，特別靈！上次楊媚出事，我就覺得邪乎。這次您這事兒吧，我雖然不知道具體什麽原因，但這個節骨眼放棄這個ipo項目，怎麽算都是虧啊！您聽我的，去拜拜，去去晦氣，轉轉運，保證管用！”
    舒嫣看著他一臉“信我沒錯”的真誠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這家夥，還真是把迷信貫徹到底了。
    就在舒嫣將最後一疊底稿交給顧以聞，準備起身去倒杯水的時候，辦公室的門，毫無預兆地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來人是徐正達的助理趙楠。
    一身一絲不苟的西裝，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顯得很是職業。
    趙楠禮貌地看向舒嫣：“舒經理，我們徐總想和你聊聊。”
    舒嫣麵色冷了幾分：“趙秘書，我們借一步說話。”
    說完，她率先朝茶水間的方向走去。
    趙楠快步跟上了。
    茶水間裏，舒嫣倚著吧台，給自己倒了半杯溫水，動作從容。
    她先開口：“趙秘書，麻煩你轉告徐總，如果是公事，可以直接來辦公室找我。科拓達ipo這個項目，剛才你也看到了，已經由我們事務所的顧以聞經理全麵接手。後續有任何項目上的問題，都可以直接聯係他。至於我之前手上遺留的工作，如果徐總有疑問，我也隨時可以配合解答。”
    這番話，不卑不亢，表明了立場，也劃清了界限。
    趙楠推了推眼鏡，語氣依舊客氣：“舒經理，徐總也接到inda總這邊的正式通知了，知道項目交接的事情。”
    舒嫣抿了一口水，水溫正好，熨貼著她的喉嚨：“那就好。”
    趙楠有些難以啟齒，停頓了幾秒才開口：“舒經理，徐總找你還有點私事聊。”
    沉默了片刻，茶水間裏隻有飲水機細微的嗡鳴。
    她抬眼，目光清亮而堅定：“趙秘書，如果是私事，那更不巧了。我最近公務繁忙，實在沒什麽精力處理私事。麻煩你回複徐總，我還沒想清楚，暫時不想聊。”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刻意回避與徐家父子相關的任何人和事。
    她知道，她媽誤會了徐正達。
    她相信，徐有恩和徐正達不是母親口中那種不堪的人。
    可即便如此，這個世界上，突然冒出來兩個和你有血緣關係的人。
    二十多年毫無音訊，一出現，卻是以朋友、以客戶的身份，小心翼翼地，帶著不為人知的目的，滲透進她的生活。
    這算什麽？遲來的親情補償？還是，另有所圖？
    那種被人探究、甚至可能被人算計的感覺，讓她從心底感到不適。
    她想不通，也不願去想。
    至少現在不願。
    趙楠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為難，張了張嘴，似乎還想爭取一下。
    但看到舒嫣那雙不帶任何商量餘地的眼睛，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點了點頭：“好的，舒經理，我會轉告徐總。”
    說完，他便退出了茶水間，腳步比來時略顯匆忙。
    舒嫣站在原地，聽著趙楠的腳步聲遠去，慢慢喝完了杯子裏的水。
    她輕輕籲了口氣，將那點因徐正達而起的波瀾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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