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裏隻有芸娘一個人。
    穿著樸素粗糙的麻衣，盤著的頭發因這一路來的逃亡散開，臉上和手上也有細小的劃傷，略有些狼狽。
    臉上滿是憔悴擔憂，但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全部轉為驚喜：“鹿兒。”
    她撲過來抱住商鹿，卻被商鹿周圍的防禦罩抵擋住。
    啊這……
    商鹿趕緊扯了術法，她這個防禦罩是用來防那個鬼修的，當然也有防著芸娘的意思。
    怕鬼修在她身上動什麽手腳。
    靈氣附著雙眼，能看到芸娘身上濃鬱的鬼氣。
    被彈開後，從山洞裏衝出來一團黑影，商鹿掌心出現雷電，還擊回去。
    她這次進來的可是本尊，不是神識，還想故技重施偷襲她，打錯算盤了。
    雷電對這些陰邪鬼物具有絕對克製，落在那團黑霧上，裏麵頓時傳來刺耳的尖叫聲。
    像是尖銳物刮在鐵板上，讓人頭皮發麻。
    “不要，鹿兒，不要傷害他。”
    芸娘擋在黑霧前，不讓她動手，商鹿眼神如電：“娘，他是鬼修。”
    那團黑影在芸娘護著他時安靜下來，黑霧延伸覆蓋上她的肩膀，像是在擁抱她。
    商鹿不合時宜地腦補了一場人鬼情未了，隨即又覺得自己這麽想大逆不道，趕緊把想法排擠出腦海。
    雖然吧，她不反對芸娘再嫁，也沒那資格反對。
    但人鬼殊途， 凡人身體羸弱，和鬼修待久了會被鬼氣侵蝕，消耗壽命。
    芸娘和這鬼修應該相處了不少時間，身上沾染的鬼氣很濃厚，鬼氣又叫死氣，可能她自己都沒發現她臉色有多蒼白。
    “鹿兒，他是你爹。”
    “啥？”
    商鹿懵了。
    懷疑自己聽錯了，把耳朵掏幹淨再聽一遍，這一團黑霧的玩意兒是她爹？
    她爹是凡人，不是已經死在獸潮裏了嗎？
    凡人沒有修為，更沒有神魂，根本沒有機會轉為鬼修。
    萬樓都沒聽過這種事。
    鬼修不是那麽容易轉的，一般金丹以下都不會成功，隻有元嬰高手剩個元嬰後轉修的成功率大。
    更別提凡人了。
    芸娘被鬼修抱著，眉眼間流露出溫和：“大山，她是鹿兒，是我們的孩子，你不能傷害她。”
    “啊啊不、不。”
    黑霧裏傳來含混不清的聲音，商鹿一句聽不懂，但芸娘聽懂了。
    她笑嗬嗬地牽著那團黑影過來，另一隻手拉起商鹿的手：“大山，她就是我們的鹿兒，鹿兒現在是仙人啦，也長大了，和以前不一樣。”
    “她剛才不是故意傷害你的，你別怕。”
    鬼氣逐漸凝聚成一個虛幻的人影，模樣是個憨厚老實的中年男人，活著的時候應當是個強壯擅長打獵的人。
    那張鬼臉湊到她麵前，又是打量又是嗅，最後朝著她齜牙咧嘴，凶惡異常。
    “不是，不是，她不是。”
    鬼影呢喃著，一遍遍說著她不是，商鹿垂在身側的手猛然握緊，有些緊張。
    她是異世之魂這事不是秘密，長休古知道，師尊也知道，從那之後她就不用提心吊膽怕被人發現。
    可見這並不是什麽特殊稀罕的事。
    但現在被疑似父親的男人發現，她立刻變得緊張心虛起來，不敢麵對芸娘。
    芸娘一頓，視線來回在商鹿身上打量。
    “鹿兒，你爹他變成鬼後神誌不清，很多事都記不得啦，他隻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
    分別的時候七歲，加上從小營養不良，又瘦又黑。
    而修行後，經過幾次煉體洗髓，她身體裏的雜質清理幹淨，加上吃得好，把自己養得水靈水靈的，氣質樣貌都發生了變化。
    加上修士轉鬼修後，的確是會忘記生前大部分記憶，這個理由說得通。
    可商鹿知道不是的。
    鬼修是以神魂修煉死氣，原主爹如今雖然才築基的修為，但他認出了她身上不屬於自家女兒的神魂，知道她不是他們的女兒。
    商鹿擠出一抹笑：“我們先離開這裏吧，這裏不安全。”
    芸娘點頭答應。
    唯獨原主爹不信任他們，拽著芸娘不讓走，芸娘溫和地安撫好他，對方才化作一縷煙霧鑽進她腰間的荷包裏。
    下山這條路不好走，芸娘身體又不好，萬樓拿出他的飛舟放大，商鹿帶著她飛上去。
    可把芸娘高興壞了。
    “哎呀沒想到我有一天也能坐上仙家之物，這船飛起來怪好看得嘞。”
    “我家鹿兒有出息，我都跟著沾光了。”
    “你不知道啊，這段時間那些人追殺我，整天提心吊膽的，我都沒睡個好覺。”
    “要不是有你爹，我都死了，也不知道他們為啥追著我一個凡人不放，我又沒招惹他們。”
    從上船開始，芸娘就滿眼是她，仿佛有聊不完的話。
    商鹿卻時不時低頭看她腰間的荷包，盡力克製著身體裏的雷靈力，不讓它竄出去劈鬼。
    聽到芸娘的抱怨，她頓時心虛起來。
    並不打算瞞著她，把當初葉家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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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連累您了。”
    餘程是衝著她來，才打芸娘的主意，不然也不會讓她遭遇這麽多。
    芸娘心疼地摸著她的臉，眼眶濕潤：“不是你的錯，當初你走丟我難過了好一陣，沒想到吃了那麽多苦，那葉家殺千刀的，怎麽能這樣對你。”
    聽到女兒被搶去當牛做馬，當娘的哪有不心疼。
    得知女兒被高人所救，又欣慰不已。
    芸娘從罵葉家十八代祖宗到罵餘程萬子千孫，商鹿聽得一愣一愣的，她拿出一些一級的靈果，又端出一碗靈米粥。
    這靈米粥是幻幻在小世界裏熬的，品質不高，靈力溫和，適合芸娘食用。
    芸娘身體底子不好，得慢慢調養。
    隻是她這滿身的鬼氣……
    給萬樓傳音，問她有什麽辦法能幫芸娘把身體裏的鬼氣祛除。
    “她是凡人，凡人身體羸弱，祛除鬼氣的天材地寶對她來說是致命毒藥，她的身份承受不了。”
    商鹿聞言，失落不已。
    “釋迦門有沒有辦法？”
    釋迦門是佛門，不管在哪個世界的故事裏，佛門對付鬼修都很有一套，對祛除鬼氣肯定有辦法。
    “釋迦門在北洲。”
    太遠了，芸娘的身體又不能坐傳送陣，估計需要行幾年，芸娘耽擱不起，商鹿也耽擱不起，期間會發生什麽大家都不知道。
    “還有一個辦法， 棱撫城有一至寶名為無垢泉，此泉水溫和無害，能祛除世間一些陰邪之氣。”
    包括鬼氣、晦氣、陰煞之氣……
    “那我們去棱撫城。”
    萬樓搖頭：“棱撫城現在還沒對外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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