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烏龜”三輪摩托的引擎聲嘶力竭地咆哮著，簡陋的車身在坑窪不平的路麵上劇烈顛簸，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林默緊緊抓住冰冷的鐵質車框，身體隨著每一次顛簸而晃動，視線死死鎖定前方。風裹挾著初春的寒意和柴油燃燒的刺鼻氣味，狠狠刮過他的臉頰，卻絲毫無法冷卻他胸腔裏那顆因極度緊張而瘋狂搏動的心髒。
    他能感覺到！如同芒刺在背！那冰冷的、充滿惡意的視線，如同跗骨之蛆，穿透引擎的轟鳴和街道的喧囂，牢牢釘在他的後背上！陳衛國！他果然跟來了！而且距離如此之近！林默甚至能從後視鏡那布滿油汙的模糊鏡麵裏，隱約捕捉到後方另一輛同樣破舊、同樣在亡命狂飆的“小烏龜”輪廓！
    “師傅！再快點！再快！” 林默的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將幾張額外的鈔票拍在駕駛座旁。開車的漢子瞥了一眼那額外的“車費”，又感受到身後少年身上那股近乎實質的焦灼，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猛地將油門擰到底！破舊的發動機爆發出更淒厲的哀鳴，三輪車如同失控的野牛，在車流和人流的縫隙中瘋狂穿插，險象環生！
    這是一場在刀尖上進行的死亡競速！目的地：交行虹橋支行！目標：那可能僅存的、以三倍價格售出的認購證份額！而追兵，是欲將他生吞活剝的陳衛國！林默的大腦在劇烈的顛簸中如同超頻的處理器，瘋狂計算著：
    時間： 蘇晴給出的“五分鍾”極限已過去大半！每一秒都在流失！
    距離： 虹橋支行位置相對偏僻，但路況複雜，擁堵隨時可能發生！
    追兵： 陳衛國窮追不舍，抵達後必然爆發衝突！如何在混亂中完成交易並安全撤離？
    交易： 三倍現金！現場交割！無憑證！風險極高！如何確保不被黑吃黑？
    變量： 蘇晴師兄張經理的態度？預留份額是否還在？現場秩序如何？
    “嘎吱——！”
    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和輪胎摩擦地麵的焦糊味，三輪車以一個近乎漂移的姿態，猛地甩停在一條相對清冷的街道旁。開車的漢子指著前方五十米開外一棟掛著“交通銀行虹橋支行”招牌的三層建築，喘著粗氣喊道：“到了！前麵…前麵人太多！車過不去了！”
    林默的目光越過三輪車，心瞬間沉了下去！
    虹橋支行！雖然不如南京東路那般處於風暴中心，但此刻的景象，依舊如同一鍋燒開的、翻滾著絕望和貪婪的沸粥！
    銀行大門緊閉！厚重的玻璃門內，能看到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緊張地維持著秩序，臉上寫滿了疲憊和無奈。而在大門之外，黑壓壓的人群如同潰堤的蟻群，將銀行前的空地和小廣場擠得水泄不通！他們不再是單純的排隊者，而是徹底陷入瘋狂和絕望的賭徒！
    “開門！憑什麽關門！！”
    “老子排了一天一夜！給個說法！！”
    “張經理！我認識張經理！讓我進去！！”
    “黃牛！誰有證？高價收！有多少收多少！！”
    “媽的！前麵別擠了！要出人命了！！”
    咒罵、哭喊、哀求、歇斯底裏的叫賣聲浪混雜著汗臭、塵土和恐慌的氣息，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巨大壓力場。人群推搡著，擠壓著，無數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緊閉的大門，仿佛要用目光將其燒穿。幾個保安組成的人牆在門口搖搖欲墜，聲嘶力竭地呼喊著，但聲音瞬間被淹沒在狂潮之中。
    混亂！比預想的更甚！林默甚至看到有人因推搡而摔倒，瞬間被後麵的人流淹沒，隻傳來幾聲微弱的慘叫！
    “操！小崽子！看你還往哪跑！” 身後傳來陳衛國那破鑼般的、充滿狂喜和暴戾的咆哮！他的三輪車也到了！陳衛國像一頭衝出牢籠的猛獸，粗暴地推開擋路的人，雙眼赤紅，死死盯著林默，如同盯著唾手可得的獵物！他看到了林默的目標——那緊閉的銀行大門！更確信了林默懷裏揣著的就是認購證的錢！
    前有絕望人潮和緊閉大門，後有惡虎撲食！林默瞬間被逼入絕境！
    心髒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蘇晴的警告在耳邊炸響：“活下來，才有未來！” 絕不能被陳衛國抓住！更不能陷入眼前這片絕望的人海！他的目光如同雷達般急速掃視著混亂的現場——緊閉的正門、搖搖欲墜的保安人牆、瘋狂叫囂的人群、還有…幾個穿著與周圍格格不入、眼神如同鷹隼般在人群中逡巡、低聲與某些人快速交談的“特殊人物”——黃牛！或者…更危險的角色！
    側門！
    林默的目光瞬間鎖定！在銀行主體建築與旁邊一個獨立小樓似乎是後勤或倉庫）的連接處，有一道不起眼的、刷著綠漆的鐵柵欄小門！門虛掩著一條縫！一個穿著銀行工作製服、戴著眼鏡、神色緊張焦慮的中年男人，正探頭探腦地朝混亂的正門方向張望，手裏緊緊攥著一疊厚厚的單據！他似乎在等人，又似乎被外麵的混亂嚇到了，猶豫著要不要把門徹底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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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經理？！林默的直覺如同閃電般擊中了他！蘇晴給的描述特征信貸科、張經理）與眼前這個焦慮的男人高度吻合！而且他那份焦慮和等待的姿態…他在等蘇晴介紹的人！
    “滾開！錢是老子的！” 陳衛國的巨手帶著風聲，已經抓向林默的後衣領！他臉上帶著猙獰的狂笑，仿佛那鼓脹的信封已是囊中之物！
    千鈞一發！
    林默的身體如同緊繃到極致的彈簧，猛地向下一矮，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陳衛國那誌在必得的一抓！同時，他利用身體旋轉的慣性，將全身的力量和速度灌注在右腿上，如同一根呼嘯的鐵棍，狠狠掃向陳衛國支撐身體的前腿膝蓋外側！
    “砰！” 一聲悶響！
    “啊——！” 陳衛國猝不及防，劇痛從膝蓋傳來，重心瞬間失衡，龐大的身軀如同被伐倒的巨樹，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和暴怒，轟然向前撲倒！他龐大的身軀砸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也瞬間吸引了周圍一小片區域的注意力！
    “打人了！！”
    “操！誰推我？！”
    本就混亂的人群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更加騷動！被陳衛國撞倒的人咒罵著，旁邊的人驚恐地躲避，形成一個小小的混亂旋渦！
    林默根本沒有回頭看一眼倒地的陳衛國！他利用這用搏命換來的、稍縱即逝的混亂間隙，如同一道離弦的灰色閃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朝著那幾十米外的綠色鐵柵欄側門猛衝過去！目標隻有一個——那個戴眼鏡的、拿著單據的焦慮中年男人！
    “攔住他！他搶錢！！” 陳衛國在地上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掙紮著想爬起來，膝蓋的劇痛讓他動作變形。
    林默置若罔聞！他的大腦隻剩下冰冷的計算和唯一的指令：衝過去！報名字！交錢！拿證！
    人群的縫隙！腳下的坑窪！側前方一個試圖阻擋的黃牛探過來的手！所有障礙都在林默極限的動態視覺和身體協調下被瞬間規避！他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在混亂的邊緣高速突進！
    “張經理！！蘇晴！！” 距離側門還有十米！林默用盡肺裏所有的空氣，發出嘶啞卻穿透力極強的呐喊，同時高高舉起了手中那張寫著名字和內部代碼的硬紙片！
    門口那個焦慮的中年男人——張經理，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驚得一哆嗦！他猛地抬頭，看到了那個如同炮彈般衝來的少年，以及他手中高舉的、印有萬國證券ogo和特殊標記的硬紙片！蘇晴的名字和她獨有的標記代碼！他苦苦等待的“內部關係”！
    張經理眼中瞬間爆發出絕處逢生的狂喜！他沒有任何猶豫，一把拉開虛掩的鐵柵欄門，對著衝到跟前的林默急促低吼：“快進來！！”
    林默如同遊魚般擠進了門縫！
    “砰！” 鐵柵欄門在身後被張經理用盡全力猛地關上！沉重的插銷瞬間落下！幾乎就在同時，陳衛國那沾滿泥土和憤怒的巨掌狠狠拍在了冰冷的鐵柵欄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開門！！操你媽的開門！！林默！老子要你的命！！” 陳衛國的咆哮和瘋狂的搖晃鐵門聲，被厚重的鐵柵欄隔絕在外，變得沉悶而遙遠。
    門內，是一個相對安靜、堆放著雜物的小小後勤通道。光線有些昏暗。
    林默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劇烈地喘息，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角淌下，心髒狂跳得幾乎要炸開。安全了…暫時的。
    張經理驚魂未定地擦著額頭的冷汗，看著眼前這個衣衫淩亂、臉上帶著擦傷、眼神卻銳利得嚇人的少年，聲音還有些發顫：“你…你就是蘇晴說的…林默？”
    “是我！” 林默沒有任何廢話，立刻從懷裏掏出那個鼓脹的信封，動作幹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一千塊！現金！按蘇晴說的，三倍價！我要認購證！現在！”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目光死死盯著張經理手中那疊厚厚的、散發著油墨清香的認購憑證單據。時間，依然緊迫！
    張經理看著那厚厚一疊“大團結”，又看看林默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感受到對方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意誌和效率。他臉上的焦慮迅速被一種職業性的、混合著緊張和貪婪的複雜表情取代。他飛快地接過信封，甚至沒有清點顯然對厚度有經驗判斷），同時迅速從那疊厚厚的單據中，熟練地數出對應金額的認購證——那是十張印刷著複雜圖案、蓋著鮮紅印章的紙片，承載著這個瘋狂時代一夜暴富的終極夢想。
    “拿著！快走！” 張經理將十張認購證塞到林默手裏，語速飛快，眼神警惕地瞥了一眼依舊在哐當作響的鐵門，“從那邊小門出去！後麵是居民區巷子！別走正門！外麵全是瘋子！” 他指向通道另一頭一扇更小的、通向建築後方的木門。
    林默緊緊攥住那十張薄薄卻重若千鈞的紙片！入手微涼，油墨味混合著紙張特有的氣息鑽入鼻腔。成了！在惡虎環伺、絕境叢生中，他成功拿到了這張通往數字紀元築基之路染血的入場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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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一絲一毫的停留！甚至沒有多看那十張憑證一眼！林默對著張經理用力一點頭，將憑證飛快地塞進最貼身的口袋，轉身就朝著那扇通往未知巷道的木門衝去！蘇晴的警告如同警鍾在腦海長鳴：“立刻離開！不要停留！”
    “吱呀——”
    木門被推開，外麵是狹窄、堆放著雜物和垃圾桶的後巷，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
    林默一步跨出，冰冷的空氣讓他精神一振。他迅速辨別方向，準備融入這片相對安靜的居民區迷宮，徹底甩掉陳衛國。
    然而，就在他邁出第二步的瞬間——
    “嘖嘖嘖，小兄弟，跑得可真快啊。” 一個帶著濃重本地口音、慢條斯理卻又透著十足陰冷的聲音，突兀地從巷子口的陰影處響起。
    林默的身體驟然僵住！一股比麵對陳衛國時更強烈的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
    陰影裏，緩緩踱出三個人。為首的是一個穿著考究黑色皮夾克、梳著油亮背頭的中年男人，臉上掛著看似和善、眼底卻毫無笑意的笑容。他手裏把玩著一枚銀亮的硬幣，硬幣在他指間翻飛跳躍，發出清脆的叮當聲。他身後，站著兩個身材魁梧、麵無表情的漢子，雙手抱胸，目光如同冰冷的鐵塊，牢牢鎖定在林默身上。他們的站位，恰好堵住了巷子唯一的出口。
    “年紀輕輕，能從萬國蘇小姐那裏拿到條子，還能在‘瘋狗陳’嘴裏搶下肉…” 背頭男人停下把玩硬幣的動作，銀幣穩穩地立在他的拇指上，他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林默，如同在欣賞一件有趣的獵物，“…手裏攥著的…是剛出爐的‘門票’吧？虹橋老張的貨？讓兄弟開開眼，長長見識？”
    他身後的兩個漢子，無聲地向前逼近了一步。巷子裏彌漫的黴味，瞬間被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所取代。
    林默的心髒，如同被一隻冰冷的大手狠狠攥緊！他剛逃離狼窩，又撞入了…虎穴！而且，是遠比陳衛國更危險、更專業的…真正的“地頭蛇”！他們顯然早就盯上了張經理這條線，甚至目睹了他交易的全過程！對方的目標，不言而喻——他口袋裏那十張滾燙的認購證！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陳衛國隨時可能繞過來）！剛剛到手的“入場券”，瞬間成了催命符！林默的指尖冰涼，大腦卻在絕境中再次爆發出刺骨的清醒。他緩緩將手從口袋中抽出，攤開，空空如也。目光迎向那個背頭男人，聲音在極致的壓力下，竟透出一種異樣的平靜：
    “這位大哥，認錯人了吧？什麽門票？我隻是…抄近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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