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那鏽跡斑斑的綠色鐵門內側插銷落地的聲音，在狹窄潮濕、彌漫著垃圾酸腐氣息的小巷裏，清脆得如同驚雷！它瞬間撕裂了身後陳衛國那野獸般撲來的咆哮，也狠狠撞在林默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上！
    門，開了！
    一條縫隙！門內並非預想中的漆黑，而是透出一片與小巷陰暗截然不同的、帶著暖色調燈光的空間，以及幾張充滿驚愕和警惕的臉！
    為首的是一個年輕女子。約莫二十出頭，穿著在這個年代顯得異常幹練利落的米白色職業套裙，烏黑的短發一絲不苟地貼在耳後，露出一張清秀但此刻緊抿著唇、眼神銳利如刀的臉。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掃過門外——狼狽不堪、胸口劇烈起伏、臉上帶著亡命徒般決絕神情的林默，以及他身後幾步之外、因慣性幾乎刹不住車、臉上交織著狂怒、驚愕和一絲難以置信門居然開了？）的陳衛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又被壓縮到極致！
    林默的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他賭對了！蘇晴！這個名字，沈姨給的這張牌，在千鈞一發之際，為他推開了一線生機！但他來不及慶幸，甚至來不及看清門內女子的全貌，求生的本能和抓住最後機會的渴望，如同電流般貫穿全身！
    “攔住他！他是搶劫犯！搶了我的錢！” 林默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指向身後凶神惡煞、正試圖再次撲上來的陳衛國，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他必須立刻將陳衛國定義為威脅，才能獲得門內人的庇護！
    幾乎在林默嘶吼的同時，門內那個短發女子——蘇晴，眼神驟然一凝！她顯然看到了陳衛國那絕非善類的猙獰表情和撲擊動作。沒有任何猶豫，她甚至沒有開口詢問林默的身份，隻是極其果斷地、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對著身邊兩個穿著類似保安製服、但體格明顯更壯實的男人快速下令：“攔住外麵那個！”
    “是！” 兩個壯漢反應極快，顯然是訓練有素。一人猛地將林默往門內一拽，另一人則如同鐵塔般堵在了狹窄的門縫前，粗壯的手臂帶著風聲，狠狠格向衝撞而至的陳衛國！
    “操！你們他媽敢管閑事？！老子弄死…” 陳衛國的怒吼被硬生生打斷！他感覺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水泥牆，巨大的反震力讓他胸口發悶，踉蹌著後退一步。門內壯漢那冰冷、毫無感情的眼神和蓄勢待發的力量感，讓他瞬間清醒了幾分——這不是街邊的小混混，這是有組織的、他惹不起的力量！
    “你們…你們知道他是誰嗎？！他…” 陳衛國不甘心地嘶吼，試圖揭露林默的“底細”。
    “這裏是萬國證券員工通道，閑雜人等禁止入內！立刻離開！否則報警處理！” 蘇晴清冷的聲音從門內傳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直接打斷了陳衛國的叫囂。她沒有給陳衛國任何糾纏的機會，目光甚至沒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仿佛他隻是一隻惱人的蒼蠅。她的視線，穿透門縫，牢牢鎖定在被拽進門內、靠著牆壁劇烈喘息、臉色蒼白卻眼神異常明亮的林默身上。
    “報警”兩個字，如同冷水澆頭，讓暴怒中的陳衛國猛地一激靈！他看了看堵在門口、如同門神般的壯漢，又瞥了一眼門內那個氣質不凡、顯然地位不低的年輕女子，再想到外麵街道上呼嘯而去的警笛雖然可能不是為他而來），一股巨大的忌憚和憋屈感瞬間湧上心頭。他知道，硬闖絕無可能，甚至可能真的把自己搭進去。
    “好！好！林默！你有種！傍上硬茬子了是吧？！” 陳衛國咬牙切齒，眼中燃燒著怨毒至極的火焰，死死盯著門縫裏林默的身影，“你給老子等著！這事兒沒完！認購證的錢，老子那份，你一分都別想賴掉！咱們走著瞧！” 他最後撂下一句狠話，如同受傷的餓狼般，狠狠剜了蘇晴和保安一眼，不甘心地轉身，迅速消失在陰暗的小巷深處。
    “砰！”
    厚重的鐵門被保安迅速關上，沉重的插銷再次落下，將外界的混亂、喧囂和陳衛國那怨毒的威脅，徹底隔絕在外。
    小巷重歸陰暗與死寂，隻剩下濃重的喘息聲和垃圾腐敗的氣息。門內，卻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承)
    溫暖的空氣帶著紙張和油墨特有的味道撲麵而來。林默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雙腿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他貪婪地呼吸著這相對潔淨的空氣，肺部火辣辣的疼痛稍有緩解。
    這是一條內部走廊，燈光明亮。剛才出手的兩位保安已經退到稍遠的位置，但警惕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林默身上。而那位短發女子——蘇晴，就站在幾步開外，雙臂環抱，清冷的眼神如同手術刀般審視著他，沒有絲毫放鬆。
    “你是誰？” 蘇晴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性的力量，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沈姨…是哪個沈姨？” 她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林默沾著汙跡的舊外套、蒼白的臉，以及他下意識護在胸前、那明顯鼓脹的信封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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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默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站直身體。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眼前的蘇晴，絕不是沈姨故事裏那個“愛看牡丹的小姑娘”，而是一個在金融前沿陣地、見慣了風浪的年輕精英。她的信任，需要用最直接、最有說服力的東西來換取。
    他沒有廢話，也沒有試圖編造任何理由。他小心翼翼地從內側口袋避開信封的位置），掏出了那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便簽紙。紙張已經有些汗濕，但那朵手繪的牡丹依舊清晰，旁邊娟秀的字跡寫著“蘇晴”和一個地址。
    林默將便簽紙展開，雙手遞向蘇晴，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卻努力保持平穩：“靜安區，江寧路77弄，牡丹閣。沈姨讓我…在必要時，可以來找您。她說…您是她看著長大的。”
    當蘇晴的目光觸及那張便簽紙上熟悉的筆跡和那朵獨一無二的牡丹圖案時，她清冷如冰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她的瞳孔微微收縮，接過便簽的手指甚至不易察覺地輕顫了一下。她仔細地、近乎貪婪地看著那朵牡丹和字跡，仿佛在確認某種失而複得的珍寶。
    “牡丹閣…” 蘇晴低聲重複著這個地址，再看向林默時，眼神中的審視銳利依舊，但那股拒人千裏的冰冷疏離感，卻悄然融化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複雜的探究。“沈姨…她還好嗎？她怎麽會讓你來找我？在這種時候？” 她的目光再次掃過林默胸前的信封，意思不言而喻——外麵認購證引發的混亂風暴，她心知肚明。
    “沈姨安好。她…幫了我大忙。” 林默沒有具體解釋與沈姨的淵源，他知道現在不是細說的時候，每一秒都珍貴無比。“我來找您，是因為外麵…” 他指了指緊閉的鐵門，門板依舊能隱隱傳來外麵街道上如同海嘯般的絕望呼喊，“…認購證，工行、交行都封盤了！時間窗口正在關閉！我需要…一個機會！一個還能買到認購證的機會！沈姨說…您可能有辦法！” 林默的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懇切，目光灼灼地盯著蘇晴。
    “機會？” 蘇晴的眉頭微微蹙起，她將那張珍貴的便簽仔細收好，眼神重新變得冷靜而專業，仿佛瞬間切換了頻道。她看著林默，那眼神仿佛在評估一件物品的真實價值。“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嗎？工行、交行窗口關閉，意味著公開渠道基本斷絕。剩下的…隻有灰色地帶。價格會高得離譜！風險更是無法估量！而且…”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你身上帶著‘東西’，在這種時候，就是最大的靶子。” 她的目光再次精準地落在林默胸前。
    林默的心髒猛地一跳！蘇晴的敏銳超乎他的想象！她不僅看穿了他身懷“巨款”，更一針見血地點出了他此刻最大的風險——懷璧其罪！
    (轉)
    “我知道風險！” 林默沒有絲毫退縮，迎著蘇晴審視的目光，他的大腦在恐懼和壓力下反而進入了一種超然的冷靜狀態，如同精密儀器般高速運轉，“但我更知道機會稍縱即逝！價格會飆升，沒錯！但認購證的中簽概率和預期收益，在數學模型上，即使以目前黑市可能翻倍的價格計算，其預期年化收益率依然遠超任何已知的投資渠道！這其中的關鍵變量是時間窗口、中簽率和最終新股上市漲幅！我需要的是信息！最及時、最準確的信息！告訴我，哪裏還有可能拿到額度？哪怕隻有一線希望！”
    林默這番夾雜著“數學模型”、“預期年化收益率”、“關鍵變量”等遠超1992年普通人認知的專業術語，如同連珠炮般砸出，讓蘇晴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異！她重新打量著眼前這個穿著寒酸、麵容青澀卻眼神銳利如鷹隼的少年。他話語中透露出的那種對數字的篤定、對概率的精確把握，以及在這種生死時速關頭展現出的冷靜分析能力，完全顛覆了她最初的判斷！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被財富衝昏頭腦的投機客！這是一個…擁有可怕核心能力的異類！
    蘇晴眼中那最後一絲疑慮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強烈的興趣和職業性的評估。她飛快地看了一眼腕上精致的女式手表，時間指向上午九點四十七分。
    “虹橋支行！” 蘇晴不再猶豫，語速快如子彈，“交行虹橋支行！那裏位置相對偏僻，認購人群可能被分流，而且…他們的負責人是我師兄！我十分鍾前剛收到內部傳呼，他們可能還有少量預留份額，主要是給內部關係戶的，但還沒完全分配完畢！窗口雖然對外關閉，但內部…可能還有操作空間！這是最後的、也是唯一的機會點！但你必須立刻、馬上趕過去！再晚五分鍾，神仙也難救！而且…” 她再次強調，“…價格，會是原始發行價的至少三倍！甚至更高！並且，隻收現金！當場交割！沒有任何憑證！”
    虹橋支行！三倍！現金！當場交割！
    每一個詞都像重錘敲在林默心上！希望之火瞬間點燃，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壓力！三倍！他懷裏的1000元，隻能買到原價300多元的認購證！這與他最初的計劃相去甚遠！而且，虹橋…距離此地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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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 林默沒有任何猶豫，眼中爆發出決絕的光芒，“請告訴我怎麽最快過去！” 錢少，也是機會！總比徹底錯過強！數學模型告訴他，即使三倍價格，隻要中簽，依然暴利！
    蘇晴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她迅速從隨身攜帶的皮質文件夾裏抽出一張名片大小的硬紙片，飛快地在背麵寫下一個名字和一個簡短的數字代碼顯然是內部識別用的），遞給林默：“拿著這個！到了虹橋支行，直接找信貸科的張經理！給他看這個！就說是我讓你去的！記住，隻認張經理！其他人不要信！快走！後門出去右轉，穿過停車場，外麵有拉客的‘小烏龜’指機動三輪車），給他們雙倍車錢！讓他們玩命開！”
    林默一把接過那張帶著蘇晴指溫的硬紙片，如同握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和開啟財富之門的密碼！他用力點頭，所有的感激都凝聚在這一個動作裏。
    “等等！” 就在林默轉身要衝向走廊另一頭指示的“安全出口”時，蘇晴突然叫住了他。她的眼神變得極其嚴肅，甚至帶著一絲凝重：“林默！拿到東西後，立刻離開！不要停留！更不要試圖在現場交易！風暴才剛剛開始！你已經被盯上了！記住，活下來，才有未來！” 她的警告，顯然不僅僅針對陳衛國，更指向了外麵那場由認購證引發的、正在失控的全民瘋狂和隨之而來的巨大風險！
    “明白！謝謝！” 林默將蘇晴的警告深深烙印在腦海，再無停留，朝著安全出口的方向拔足狂奔！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裏急促回響。
    看著他消失的背影，蘇晴站在原地，清冷的臉上神色變幻。她低頭，再次拿出那張畫著牡丹的便簽，指尖輕輕撫過花瓣的輪廓，低聲自語，帶著深深的困惑和一絲莫名的期待：“沈姨…您到底給我送來了一個什麽樣的…怪物？”
    與此同時，萬國證券大樓外，混亂的街道邊緣。
    陳衛國並沒有真正離開。他如同一條毒蛇，隱匿在街角報亭的陰影裏，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萬國證券大樓的側門出口。剛才的憋屈和怒火在他胸腔裏熊熊燃燒，幾乎要將他吞噬！林默！那個小崽子！竟然真的傍上了萬國證券的人！還把他像垃圾一樣擋在了門外！奇恥大辱！
    “媽的！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從這金窩窩裏掏出什麽鳥來！” 陳衛國狠狠啐了一口，臉上肌肉扭曲。他放棄了立刻衝進去的愚蠢念頭，但複仇的毒液已經浸透了他的心。他決定等！像最耐心的獵人，等待獵物自己出現！他要知道林默在裏麵幹了什麽，更要找到機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他“應得”的一切！認購證的錢，還有…林默的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街道上的混亂有增無減，絕望的哭喊和瘋狂的叫罵交織成地獄的樂章。
    突然，萬國證券大樓側麵，一個不起眼的小門被推開！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般衝了出來！正是林默！他沒有任何遲疑，衝出小門後立刻右轉，朝著停車場的方向狂奔而去，目標明確！
    “小崽子！終於出來了！” 陳衛國眼中凶光爆射！他立刻從陰影中竄出，如同跗骨之蛆，悄無聲息卻又迅捷無比地跟了上去！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利用混亂的人群和街邊的障礙物作為掩護，死死咬住林默的背影。
    “想跑？老子看你能跑到哪去！” 陳衛國臉上露出猙獰而殘忍的笑容。他看到了林默在停車場邊緣攔住一輛“小烏龜”，急切地比劃著，然後跳了上去。三輪車發出刺耳的轟鳴，冒著黑煙，朝著遠離市中心的方向——虹橋，疾馳而去！
    “虹橋？” 陳衛國愣了一下，隨即眼中爆發出狂喜和貪婪的光芒！“哈哈哈！天助我也！小崽子！你是趕著去送認購證的錢嗎？！老子就知道！你他媽果然有錢！” 他立刻衝到路邊，粗暴地攔下另一輛“小烏龜”，將幾張皺巴巴的鈔票狠狠拍在司機臉上，指著林默那輛車消失的方向，嘶吼道：
    “跟上前頭那輛綠皮龜！給老子盯死了！到了地頭，這些錢都是你的！快！別跟丟了！！”
    兩輛破舊的三輪摩托車，一前一後，如同在沸騰的都市煉獄中穿梭的甲蟲，引擎嘶吼著，載著無法調和的貪婪與求生欲，載著最後的希望與致命的殺機，衝破混亂的人潮，朝著虹橋的方向，一頭紮進了未知的、被巨大財富陰影籠罩的迷霧之中。
    林默緊緊攥著口袋裏那張寫著名字和代碼的硬紙片，以及那疊滾燙的現金，他能感覺到身後如同毒蛇般冰冷的視線。他不知道陳衛國是否跟上，也不知道虹橋等待他的是順利交割還是新的陷阱。
    他隻知道，通往數字紀元築基之路的第一張、也是最關鍵的一張門票——就在前方。而通往它的最後一段路，每一步，都踩在刀鋒之上。
    他能否在惡虎環伺中，成功拿到那張染血的入場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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