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凝眸，薪火乍現
    管道深處那兩點幽綠的、如同鬼火般一閃而逝的光芒，瞬間將林默的血液凍結！所有關於延中模型的推演在死亡的威脅麵前化為烏有！他猛地將蘇晴的筆記本塞進懷裏，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貼緊冰冷的管壁，屏住呼吸，右手緊握那半截鋒利的粉筆，將其對準黑暗深處，權當最後的武器！
    黑暗中，隻有他自己沉重如擂鼓的心跳聲，以及…那細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再次響起，似乎更近了些！不是老鼠的窸窣，更像是…某種沉重布料摩擦地麵的聲音！
    林默的瞳孔在昏暗中急劇收縮，腎上腺素瘋狂分泌。他強迫自己冷靜，大腦在恐懼的冰麵下急速分析：光線！他需要光源！他迅速摸索著口袋，掏出那個在安全屋時準備的、僅剩小半截的白蠟燭頭和火柴。
    “嚓！” 微弱的火苗亮起，瞬間驅散了身周一小片黑暗，也照亮了林默蒼白而警惕的臉。他高舉蠟燭，昏黃搖曳的光暈努力刺向管道深處的陰影。
    “誰？！” 林默的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幹澀和緊繃，在空曠的管道內激起回音。
    那“沙沙”聲停下了。死寂籠罩。隻有蠟燭燃燒的輕微劈啪聲。
    幾秒鍾後，一個蒼老、沙啞，仿佛砂紙摩擦般的聲音，從黑暗中幽幽傳來：
    “年輕人…火氣別那麽大。老頭子我…隻是想找個安靜地方，打個盹兒。”
    隨著話音，一個佝僂的身影，在燭光的邊緣緩緩顯現出來。那是一個極其幹瘦的老者，穿著打滿補丁、辨不出原色的破舊棉襖，頭發花白淩亂，臉上布滿刀刻般的皺紋和汙垢，唯有一雙眼睛，在昏暗中異常明亮，帶著一種曆經滄桑的渾濁，卻又透著一種洞悉世事的清明。他手裏拄著一根磨得發亮的木棍，剛才的“沙沙”聲顯然就是木棍拖地發出的。
    不是疤臉強的人！也不是王德發的殺手！隻是一個…流浪漢？
    林默緊繃的神經沒有絲毫放鬆。在這個廢棄的碼頭、隱秘的管道深處，出現一個流浪漢本身就極不尋常！尤其是那雙眼睛…絕不像普通的乞丐！
    “這裏是我的地方。” 老者慢悠悠地走到燭光能照亮的範圍，毫不客氣地在林默對麵一堆廢棄的麻袋上坐下，將木棍橫在膝前。他渾濁的目光掃過林默手臂的繃帶、滿身的泥汙，以及他身後管道壁上那些密密麻麻、尚未完成的數學公式和模型推演，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
    “你的地方？” 林默的聲音依舊冰冷，帶著質疑，“老先生，這裏荒廢已久，何來歸屬？”
    老者嘿嘿一笑，露出幾顆殘缺的黃牙，聲音沙啞：“年輕人，這黃浦江邊的每一塊磚，每一根鏽鐵，老頭子我都踩過。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林默身後的公式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倒是你…大難不死，躲在這老鼠洞裏，還在擺弄這些…天書？有意思。”
    林默的心猛地一緊！這老者不僅看出他剛經曆危險，更一眼認出那些公式是“天書”數學）！絕非普通流浪漢！
    “你是誰？” 林默的聲音帶著更深的警惕，手中的粉筆握得更緊。
    “我？” 老者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追憶和自嘲，“一個被時代車輪碾過的老廢物罷了。名字？早忘了。道上的人，以前叫我…‘老算盤’。”
    老算盤！這個名字讓林默心中一動！他似乎在蘇晴收集的上海灘舊聞野史裏，模糊地看到過這個名字！據傳是解放前上海灘某大銀行的頂級會計師，精於算計，手段通神，後來在時代浪潮中銷聲匿跡…難道是他？
    算盤為盾，幽影傳薪
    “老算盤？” 林默不動聲色，試探道，“算天算地算人心，最後把自己算沒了的老算盤？”
    老者老算盤）渾濁的眼中精光一閃，隨即又黯淡下去，嘿嘿笑道：“小子，知道的不少嘛。算沒了？算是吧。不過，還沒死透。” 他拿起膝上的木棍，隨意地在地上劃拉著，劃出的線條看似雜亂，卻隱隱帶著某種幾何韻律。
    “小子，你惹的麻煩不小。” 老算盤頭也不抬，聲音平淡得像在說天氣，“虹橋的疤臉、南江的毒蛇指王德發）、還有那個穿絲綢的周狐狸…嘖嘖，能把這群牛鬼蛇神都惹毛了，也算你有本事。” 他顯然聽到了剛才林默和蘇晴的部分對話，甚至可能目睹了碼頭上周正撤離的一幕！
    林默心中警鈴大作！這老者知道的太多了！是敵是友？
    “老先生想說什麽？” 林默的聲音帶著戒備。
    “不想說什麽。” 老算盤停下劃拉，抬起頭，渾濁的目光直視林默，“看你擺弄那些數字的樣子…有點意思。像…像年輕時候的我，又不太一樣。” 他頓了頓，指著林默身後管道壁上那個關於“阿龍裂痕撬動周正堡壘”的推演分支，“想法不錯，但太嫩。周狐狸的堡壘，靠這點裂痕，撬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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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默眼神一凝：“請老先生指教。”
    “指教談不上。” 老算盤慢悠悠地說，“老頭子我活夠了，就想看看熱鬧。看你小子怎麽用這些‘天書’，跟那群豺狼鬥。” 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我送你一樣東西，或許…能當個盾牌用用。”
    說著，他從破棉襖的深處，摸索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條形物體。他一層層揭開油布，動作緩慢而鄭重。最終，露出來的，是一把算盤！
    但這絕不是普通的算盤！
    算盤框架是深沉的紫檀木，包漿厚重，散發著幽幽的光澤。
    算珠是罕見的黑色象牙或某種類似質地的骨材），溫潤如玉，每一顆都大小均勻，透著歲月的沉澱。
    最奇特的是算盤的橫梁上，刻滿了極其細微、如同蚊蠅般的符號——不是文字，更像是某種古老的密碼或數學圖騰！
    “這是…” 林默的目光瞬間被這把算盤吸引。他能感受到這把算盤的不凡，它不僅僅是一件計算工具，更像是一件凝聚了無數智慧與秘密的古物！
    “老祖宗傳下來的玩意兒，跟著我大半輩子了。” 老算盤輕輕撫摸著算盤光滑的橫梁，眼神複雜，“算天算地算人心，算不盡的是命數。現在，它歸你了。”
    “為什麽給我？” 林默沒有立刻去接，目光銳利地盯著老算盤。
    “為什麽？” 老算盤咧嘴一笑，露出殘缺的黃牙，“因為它在我手裏，已經算死了。在你手裏…或許能算出點新花樣？就當…老頭子我臨死前，下的一注吧。賭你這條小泥鰍，真能掀起點浪花！”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蒼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算珠為引，秘徑初開
    林默看著那把透著神秘氣息的算盤，又看看老算盤那雙渾濁卻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直覺告訴他，這把算盤絕不簡單，它可能隱藏著巨大的價值，也可能帶來更大的麻煩。但此刻，他身處絕境，任何可能的助力都不能放過！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接過了那把沉甸甸的紫檀算盤。入手微涼，細膩的觸感直透心底，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電流在算珠與指尖流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與古老智慧連接的感覺油然而生。
    “多謝前輩。” 林默鄭重道謝。
    “謝字不必。” 老算盤擺擺手，“東西給你了，怎麽用，是你的事。不過，看在你小子還算順眼的份上，再送你一句話：周狐狸的堡壘，牆高門厚，硬闖是找死。要進去，得走‘旁門’。”
    “旁門？” 林默心中一動。
    “周正這個人，多疑，狡詐，但也迷信。” 老算盤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算計，“他信風水，信命數，更信…數字的‘吉凶’！他最重要的東西，都藏在一個地方，那個地方的守門密碼…嘿嘿，可不是普通的數字鎖。”
    老算盤壓低聲音，如同耳語般，說出了一個地址——位於法租界深處一棟不起眼的老洋房。那是周正一個極其隱秘的私人庫房，據說是他存放核心賬本、貴重物品包括可能轉移的林默的收益憑證？）的地方。
    “那地方的密碼鎖，是特製的，據說連接著一個老古董級的機械計算器。輸入密碼，不僅要數字對，還要…符合某種運算規則！一步錯，警報就響！” 老算盤嘿嘿笑著，“周狐狸把這當‘數字風水陣’，自以為萬無一失。”
    林默的心髒狂跳起來！這簡直是天賜良機！如果他能破解這個所謂的“數字風水陣”，不僅能拿到自己被凍結的收益憑證，甚至可能拿到周正的致命把柄賬本）！這將徹底扭轉他和蘇晴的被動局麵！
    “運算規則是什麽？” 林默急切地問。
    “這我哪知道？” 老算盤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不過…” 他渾濁的目光掃過林默手中的紫檀算盤和管道壁上那些未完成的公式，“…你手裏的‘老夥計’，還有你腦袋裏那些‘天書’，或許…能派上用場？算盤算盤，本就是用來算的嘛！”
    林默瞬間明白了老算盤贈予算盤的另一層深意！這把蘊含特殊能量的算盤，或許就是破解周正那“數字風水陣”的關鍵鑰匙！
    “另外，” 老算盤撐著木棍，顫巍巍地站起身，“你那個女記者朋友，去查醫院了吧？別白費力氣了。周狐狸疑心病那麽重，阿龍那種傷，他絕不會放在明麵上的醫院。”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那在哪裏？”
    “私人醫院？地下診所？” 老算盤搖搖頭，“都有可能。不過…我知道一個地方，是周狐狸早年偷偷置辦的，專門處理‘不方便’的傷病。” 他又說出了一個極其隱秘的地址，位於閘北棚戶區深處，偽裝成一個老舊的跌打醫館。“那地方的老中醫，是周狐狸的人，手藝…很特別。”
    這信息如同及時雨！蘇晴正冒著巨大風險打探醫院消息，這無疑能讓她省去無數徒勞，直指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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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輩…為何如此幫我？” 林默看著眼前這個神秘莫測的老者，心中充滿了巨大的疑惑和感激。
    “幫你？” 老算盤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像是追憶，又像是刻骨的仇恨，“老頭子我…隻是不想看到‘老算盤’這門手藝，就這麽絕了。也不想看到…某些人，太得意！” 他最後一句，帶著冰冷的寒意，顯然意有所指可能指向周正或王德發）。
    他不再多說，拄著木棍，拖著沉重的步伐，朝著管道另一頭更深的黑暗走去，身影逐漸被陰影吞噬，隻留下沙啞的聲音在管道中回蕩：
    “小子…活下來。用你手裏的算盤，好好算！算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薪火燃燈，驚雷將至
    老算盤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黑暗深處。管道內重歸寂靜，隻剩下林默手中蠟燭搖曳的火苗，和他劇烈的心跳聲。
    他低頭看著手中沉甸甸的紫檀算盤，溫潤的黑色算珠在燭光下泛著幽光，橫梁上那些細微的密碼符號仿佛活了過來。他又看向管道壁上蘇晴留下的延中數據和自己未完成的推演。
    絕境之中，老算盤如同一個幽靈，為他送來了三件至關重要的東西：
    1. 神秘的算盤： 可能蘊含特殊力量，是破解周正“數字風水陣”的關鍵。
    2. 周正秘庫地址與密碼鎖特性： 一條直搗黃龍的“旁門”！
    3. 阿龍可能的藏身處： 為接觸阿龍、利用裂痕提供了精確坐標！
    這不僅僅是幫助，更像是一份沉重的傳承！老算盤將自己未盡的算計和希望，寄托在了林默身上！
    林默深吸一口氣，將算盤緊緊抱在懷中。冰冷的算珠貼著胸口，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定感。他拿起粉筆，在管道壁上老算盤留下的地址旁，重重寫下：
    目標一：閘北醫館阿龍）
    目標二：法租界秘庫周正）
    工具：算盤、數據、模型
    他需要立刻聯係蘇晴！將阿龍的準確位置告訴她！同時，他需要利用這短暫的喘息之機，全力推演周正那“數字風水陣”可能的運算規則！這需要結合老算盤的信息、對周正心理的揣摩、以及…手中這把神秘算盤的啟示！
    林默盤膝坐下，將紫檀算盤置於膝上。他閉上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拂過冰涼的算珠。算珠相碰，發出清脆而悠遠的“嗒、嗒”聲，在這寂靜的管道裏，如同古老的鍾磬，敲擊著時間的回響。
    他的意識沉入一片由數字和邏輯構築的海洋。周正的性格、迷信、數字吉凶的偏好…老算盤對“運算規則”的暗示…紫檀算盤上那些神秘的密碼符號…如同無數碎片，在腦海中旋轉、碰撞、組合…
    時間在無聲的推演中流逝。蠟燭即將燃盡，火苗微弱地跳動。
    就在林默感覺摸到一絲規則的脈絡時——
    “轟隆——！！！”
    一聲遠比安全屋爆炸更沉悶、更接近的巨響，猛地從管道上方傳來！整個廢棄碼頭的地麵都劇烈震動了一下！管道頂壁的鏽蝕鐵皮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簌簌落下大片的鐵鏽和塵土！
    爆炸？！就在頭頂？！是疤臉強和王德發的人追來了？！還是…周正發現了這個撤離點，進行毀滅性打擊？！
    林默猛地睜開眼，瞳孔中倒映著最後一點搖曳的燭光！他迅速吹滅蠟燭，將算盤和蘇晴的筆記本緊緊護在懷裏，身體緊貼管壁！
    頭頂的震動和巨響並未停止，反而如同重錘般接連落下！伴隨著重物碾壓地麵的可怕聲響和隱約的金屬斷裂聲！仿佛有巨大的工程機械正在管道上方作業！
    不是定點爆破！這是…拆毀？！
    一個恐怖的念頭瞬間攫住林默：這個廢棄碼頭，要被徹底拆除了！他和蘇晴選擇的這個臨時庇護所，即將成為埋葬他們的鋼鐵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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