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江渾濁的江水在窗外奔流，倒映著外灘初上的華燈，卻洗不去林默心頭的沉重陰霾。王隊長掛斷電話前的最後兩句話，如同淬毒的冰錐，深深紮入他的意識。
    香港證券賬戶…油墨樣本異常波動…
    “教授”的觸角，早已伸向了國際金融的深水區！而那桶在最高級別隔離下依舊能產生能量波動的油墨，則像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抽打在所有人的臉上——他不僅在看著，更在用一種近乎戲謔的方式宣告著掌控力！這種無處不在、卻又無跡可尋的壓迫感，比直麵刀鋒更令人窒息。
    懷中的紫檀算盤傳來一陣微弱的、帶著安撫意味的溫潤波動，如同受傷小獸的低嗚，試圖撫平林默緊繃的神經。但林默能清晰地感覺到，算盤核心的幽光依舊黯淡，遠未恢複。它傳遞來的能量流雖然滋養著他受損的精神，卻也像一根連接著痛苦源頭的導管，靈魂深處的撕裂感並未減輕分毫。每一次使用，每一次感應，都是雙刃劍。
    “小林？”蘇晴擔憂的聲音將林默從冰冷的思緒中拉回。她看著林默瞬間變得毫無血色的臉和緊握的拳頭，“王隊長…說了什麽不好的消息嗎？”
    林默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恐慌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將王隊長的兩個關鍵信息香港賬戶、油墨波動）以最簡潔的方式告知了陳衛國和蘇晴，隱去了昏迷警員手指微動的細節——這微弱的希望在“教授”的絕對監控下，更像一個危險的誘餌。
    “媽的！這王八蛋躲在老鼠洞裏放冷箭！”陳衛國一拳砸在旁邊的桌麵上，震得茶杯哐當響，眼中燃燒著怒火，“香港賬戶？他想幹嘛？把黑錢洗白？還是要在那邊搞風搞雨？”
    “更可能是…一個跳板。”林默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靜，大腦在飛速運轉，“利用香港自由港和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進行更隱蔽的資金運作，甚至…與國際資本搭線。那桶油墨的波動…是警告，也是宣示。”他看向蘇晴，“蘇晴，幫我個忙。”
    “你說！”蘇晴立刻打起精神。
    “動用你所有財經媒體的渠道，特別是香港那邊的消息源，密切關注近期是否有異常的、來源不明的大宗資金流入港股市場，或者與國際大宗商品尤其是稀有金屬）期貨相關的賬戶異動。重點是…銠！”林默強調了最後那個字。特殊有機銠絡合物，是“教授”油墨和技術的核心標記，也是目前最明確的溯源線索！
    “銠？”蘇晴迅速記下，“明白！我馬上去聯係！”
    “陳哥，”林默轉向陳衛國，眼神銳利，“我們的資金，暫時停止所有試探性操作。全部轉入防禦性標的，保持高度流動性。我感覺…周正那條老狐狸，聞到血腥味了。”他瞥了一眼周正那依舊緊閉的大戶室門。幾天前那場休息室的衝突，周正眼中的貪婪和陰冷絕非作偽。林默的虛弱和警察的“特殊關照”，隻會讓這條老狐狸更加確信林默身懷重寶，也更具危險性。周正絕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果然！
    就在林默調整策略的第二天，營業部內的氣氛陡然變得微妙起來。
    先是幾個平時對林默頗為熱情、甚至想跟著他“喝湯”的小散戶，開始有意無意地避開林默的角落。接著，錢經理在櫃台後接電話的聲音明顯提高了幾分貝，內容隱約涉及“大戶資金調度”、“看好某些標的”之類的字眼，目光還時不時瞟向周正的大戶室方向。
    最直接的信號，來自盤麵！
    林默正強忍著靈魂的刺痛，集中精神在手工繪製的k線圖上標注關鍵點位。他需要盡快完善國債期貨部分的模型雛形——這是王隊長提到“327國債期貨事件”後，他預感到的巨大風暴口。算盤在他懷中微微發熱，輔助他進行著複雜的久期計算和收益率曲線推演。
    突然！
    “快看！327合約！有大單！”
    “不止327！314和336也動了！”
    “大手筆啊！空開！全是空開！”
    散戶大廳裏爆發出陣陣驚呼！
    林默猛地抬頭看向主屏幕！代表關鍵國債期貨合約的代碼下方，賣盤掛單量如同開閘洪水般洶湧而出！價格曲線瞬間被砸出一個陡峭的深坑！空頭氣勢如虹！
    “來了！”林默心中一凜！目光瞬間鎖定在周正大戶室的方向。雖然隔著門，但他幾乎能想象出周正那張老臉上此刻得意的冷笑！
    這絕非正常的市場波動！這是有組織、有預謀的集中火力做空！目標直指國債期貨市場！而發起者，九成九是周正！他聯合了其他幾個一直觀望或本就與他關係曖昧的大戶，趁著林默“虛弱”、市場傳聞央行可能收緊銀根錢經理的異常電話可能與此有關）的敏感時期，悍然發動了第一波狙擊！
    目的？一是試探林默的反應和實力是否真的受損；二是製造恐慌，打壓價格，為後續更大規模的做空鋪路；三，也是最險惡的——將林默可能調動的資金，提前拖入這個絞肉機般的戰場！讓他無暇他顧，甚至可能因判斷失誤而損失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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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林！怎麽辦？他們動手了！空頭來勢洶洶！”陳衛國看著屏幕上瀑布般下泄的價格和不斷放大的成交量，臉色凝重，“我們要不要…先避其鋒芒？”他擔心林默的身體和狀態。
    林默沒有立刻回答。靈魂的刺痛因為市場的劇烈波動和算盤的高速運算而驟然加劇，太陽穴突突直跳。他閉上眼，指尖死死按住懷中的算盤，強迫自己進入絕對的理性狀態。
    “算盤！輔助推演！概率路徑！壓力測試！”林默在心中低吼。
    嗡…
    算盤核心傳來一陣略顯滯澀的嗡鳴，幽綠的光芒在衣襟下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股帶著灼痛感的信息流湧入林默腦海，結合他正在構建的國債模型雛形和實時盤麵數據，無數條概率路徑瞬間展開！
    嗒嗒嗒…嗒嗒…
    林默的手指在草稿紙上瘋狂演算，速度快得出現殘影！汗水迅速浸濕了他的鬢角。
    周正聯合資金總量預估…
    空頭第一波衝擊的可持續性…
    關鍵支撐位的市場心理防線…
    潛在的、可能被空頭利用的利空消息如錢經理透露的銀根風聲）…
    己方資金若介入護盤或反向操作的風險收益概率…
    無數的數字、符號、概率在林默腦海中碰撞、融合、湮滅！算盤在超負荷運轉，每一次核心的閃爍都帶來靈魂深處更劇烈的抽搐！林默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嘴唇甚至失去了血色。他在燃燒自己的精神力，強行驅動著這具受損的“超級計算機”！
    “陳哥！”幾秒鍾後，林默猛地睜開眼，眼中血絲密布，聲音卻異常冷冽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立刻！動用我們30的機動資金，在314合約的87.50價位附近，階梯式掛限價多單！單量要小，分散！動作要快，要隱蔽！掛完即撤，絕不戀戰！”
    “多…多單？！”陳衛國以為自己聽錯了！現在市場空頭氣勢如虹，價格一路向下，這時候逆勢做多？！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執行！”林默沒有解釋，語氣斬釘截鐵！他的模型推演顯示，周正的第一波衝擊看似凶猛，實則外強中幹，是典型的“敲山震虎”戰術，目的是製造恐慌而非立刻擊穿關鍵支撐。87.50是一個重要的心理關口和技術支撐共振位，市場本身的抄底力量會在那裏形成第一道屏障。林默要做的，不是硬撼空頭主力，而是在恐慌宣泄的末端，用微不足道的“火星”，提前點燃那微弱的抵抗火苗！用最小的代價，打亂周正的節奏，延緩其攻勢，為後續調整爭取時間！同時，也是給市場釋放一個微妙的信號——這裏，有人不認輸！
    “好！”陳衛國對林默有著近乎盲目的信任，聞言不再猶豫，立刻轉身奔向交易窗口。
    林默的命令如同精準的手術刀。小筆、分散的多單悄然入場，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幾粒冰晶，瞬間被淹沒。但在價格一頭撞上87.53的關鍵點位，恐慌即將徹底擊潰心理防線時，那幾筆提前掛入的、微不足道的87.50多單，如同黑暗中亮起的幾盞微燈！
    “87.53撐住了？！”
    “有多單進場？！”
    “誰在接飛刀？！”
    散戶大廳裏響起一陣驚疑不定的低呼。
    下泄的勢頭，在87.53這個點位，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微妙的凝滯！雖然空頭大單很快再次湧出，價格繼續下探至87.48，但那一瞬間的抵抗和凝滯，讓恐慌情緒出現了一絲裂縫！部分膽大的技術派散戶開始嚐試性抄底！
    周正精心營造的摧枯拉朽之勢，被林默這四兩撥千斤的一招，硬生生地阻滯了片刻！
    “哼！”周正大戶室內，一聲冰冷的怒哼傳出。顯然，林默這精準而刁鑽的反擊，讓他非常不爽。
    林默顧不上周正的反應，他死死盯著盤麵，感受著算盤傳遞來的、關於空頭主力後續動向的模糊推演。靈魂的劇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衝擊著他的意誌堡壘。他強撐著，再次下令：“陳哥！87.40…再掛5…不，3資金的多單…階梯下移…快…”他的聲音已經開始發顫。
    “明白！”陳衛國再次行動。
    就在陳衛國離開的瞬間！
    林默懷中的紫檀算盤，核心深處那一直勉力維持的幽綠光芒，猛地一陣劇烈閃爍！隨即，光芒驟然熄滅！仿佛耗盡了最後一絲能量！
    嗡鳴聲也戛然而止！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都要冰冷的反噬洪流，如同失控的列車，狠狠撞進林默的意識海！
    “噗——！”
    林默再也無法壓製，喉頭一甜，一小口鮮血猛地噴在麵前的手繪k線圖上！鮮豔刺目的紅色，瞬間浸染了密密麻麻的坐標線和數字！
    他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手中的鉛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小林！”剛剛掛單回來的陳衛國和蘇晴魂飛魄散，失聲驚呼，猛撲過來扶住林默軟倒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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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營業部大廳，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驚愕地看向角落！
    周正大戶室的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了一條縫。周正那張陰沉的臉出現在門後，看著吐血昏迷的林默，看著他桌上那被鮮血染紅的圖紙，還有陳衛國和蘇晴驚恐慌亂的神情，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殘忍、而又帶著一絲貪婪的獰笑！
    “嗬…看來，我們的‘神算子’…終於撐不住了啊。”周正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突然安靜下來的大廳。
        巨大的屏幕上，正分屏顯示著：
    上海萬國證券營業部國債期貨盤麵價格87.45，空頭占優，但下跌動能明顯減弱）。
    林默吐血昏迷、被陳蘇二人攙扶的實時監控畫麵畫麵來源未知，角度極其刁鑽）。
    以及一行剛剛刷新出來的、冰冷的指令代碼，目標指向——倫敦黃金現貨市場。
    一隻戴著白色手套、骨節分明的手，優雅地端起一杯紅酒，輕輕搖晃。手的主人隱在屏幕光芒的陰影裏，隻有低沉而略帶金屬質感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用的是純正的英式英語：
    “target ‘aed severe daage, re energy depeted. proceed to pd arket pressure. increase funding aocation to hong kong aount onitoring t’ response.”
    目標‘算盤’狀態確認：嚴重受損，核心能量枯竭。執行第二階段：黃金市場施壓。香港賬戶資金配比增加200。持續監控‘墨池’反應。）
    指令發出。
    屏幕上，倫敦金的實時報價曲線，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卻異常尖銳的向下毛刺！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輕輕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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