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純粹的虛無。它變成了粘稠的、翻滾著冰冷數據流的混沌之海。林默的意識在其中沉浮，如同被風暴撕碎的孤舟。靈魂的劇痛不再是尖銳的撕裂，而是變成了沉重的、無處不在的碾磨，仿佛要將他的存在徹底碾成粉末。
    每一次試圖凝聚意識，都像在流沙中掙紮，徒勞無功。唯有那組冰冷的數字組合——7786——如同黑暗中唯一閃爍的航標，在混沌深處規律地搏動著，微弱卻頑強地維係著他最後一絲存在感。這是算盤在呼喚，是它核心深處那點幾近熄滅的綠意，在用“教授”的信號模式作為逆向坐標，錨定他瀕臨消散的靈魂。
    “林默…林默…醒醒…”
    遙遠的聲音穿透混沌，帶著哭腔和無助，是蘇晴。
    “撐住啊！小林！媽的！周正那狗日的在外麵叫囂呢！”陳衛國粗獷而憤怒的吼聲，像悶雷滾過。
    周正…叫囂…
    這個名字如同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林默混沌的意識！營業部…吐血…空頭狙擊…算盤枯竭…破碎的記憶碎片瞬間湧入，帶著冰冷的恥辱和滔天的怒火！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呻吟從林默喉間擠出。他感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營業部休息室），頭枕在蘇晴顫抖的腿上。陳衛國寬厚卻布滿老繭的手死死掐著他的人中，力道大得幾乎要掐出血來。
    刺眼的光線灼燒著視網膜。林默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一片，口腔裏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火辣辣的疼痛，靈魂的碾磨感依舊，但算盤核心傳來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溫潤，如同沙漠中滲出的水滴，滋養著他幹涸的意誌。
    “醒了！又醒了！”蘇晴喜極而泣，淚水滴落在林默臉上。
    “小林！你感覺怎麽樣？別嚇我們！”陳衛國聲音嘶啞，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滿是擔憂和後怕。
    林默想開口，卻隻發出嘶啞的氣音。他艱難地轉動眼球，目光越過陳衛國寬厚的肩膀，投向休息室虛掩的門縫外。
    營業部大廳的喧囂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不清。但他清晰地聽到一個刺耳、得意、充滿了落井下石意味的聲音，正通過大廳的廣播係統錢經理顯然默許甚至配合了）放大，清晰地傳進來：
    “…有些人啊，仗著懂點歪門邪道的計算，就真把自己當‘神’了！結果呢？透支身體，算到吐血！連盤麵都看不清了！這種狀態，還怎麽玩？奉勸各位擦亮眼睛，別被虛名所累，跟著真正有實力、有擔當的人走，才能在市場裏活下去、賺到錢！我周某人，今天就把話撂這兒，某些人看好的那些‘金疙瘩’，怕是要變成燙手的山芋嘍！國債期貨這潭水，深得很！沒點真金白銀和過硬的關係，小心淹死！”
    是周正！這老狐狸，趁著他昏迷，竟然用廣播公然煽動、打壓、搶奪人心！其心可誅！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間衝散了林默的虛弱感！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劇烈的疼痛反而讓他精神一振！
    “陳…陳哥…”林默的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扶…扶我起來…去…去外麵…”
    “不行！小林！你這樣子…”陳衛國急道。
    “扶我…出去！”林默的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死死盯著門縫外，“現在…必須…出去！”
    陳衛國看著林默眼中那幾乎要燃燒起來的意誌，咬了咬牙，和蘇晴一起，小心翼翼地將他攙扶起來。林默的身體虛弱得幾乎無法站立，大半重量都壓在兩人身上，每一步都伴隨著劇烈的喘息和靈魂的抽痛。但他挺直了脊梁，推開了休息室的門！
    當林默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未擦淨的血跡、被陳衛國和蘇晴一左一右攙扶著，如同從地獄歸來的傷兵般出現在營業部大廳時，整個大廳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目光，驚愕、同情、幸災樂禍、探究…如同聚光燈般投射在他身上！
    周正正站在交易櫃台前，手裏拿著麥克風，臉上那得意洋洋的獰笑瞬間僵住，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和難以掩飾的忌憚！他沒想到林默這麽快就醒了過來，而且…竟然敢出來！
    林默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穿透人群，精準地釘在周正臉上。他沒有說話，但那眼神中蘊含的冰冷、憤怒、以及一種近乎漠視的平靜，讓周正心底莫名一寒，竟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錢…經理…”林默不再看周正，轉向同樣一臉錯愕的錢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寂靜的大廳，“麻煩…幫我查一下…314合約…87.40價位…剛才…我們掛入的…最後那批多單…成交均價…是多少？”
    他的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周正。這時候，不關心自己身體，反而問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成交價？
    錢經理下意識地看向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有些遲疑地回答：“87.40…87.41…有零散成交…均價…87.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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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默蒼白的臉上，嘴角極其艱難地、緩緩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冰冷而充滿嘲諷的弧度。他沒有再看周正，而是將目光投向主屏幕。
    屏幕上，314合約的價格，此刻正穩穩地站在87.42！
    比林默吐血前掛入的多單最低價位87.40，高出了0.02元！
    更重要的是，盤麵上洶湧的空頭大單已經明顯減少，價格在87.40上方出現了震蕩企穩的跡象！林默那批在恐慌極致、看似自殺式的多單，不僅成交了，而且…全部處於浮盈狀態！ 雖然盈利微乎其微，但意義重大！
    林默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屏幕，看著那代表自己微小反擊成果的價格數字。整個大廳，落針可聞。所有人都明白了林默這個問題的用意！
    他用最虛弱的身軀，用最微小的盈利，無聲地、狠狠地抽了周正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叫囂得再凶又如何？
    我的判斷，依舊精準！我的單子，依舊賺錢！
    你想靠恐慌擊潰我？休想！
    周正的臉色瞬間由錯愕轉為豬肝般的紫紅！他感覺自己像個被當眾扒光衣服的小醜！剛才的煽動和得意，在林默這無聲卻致命的回擊麵前，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他握著麥克風的手因為極度的憤怒和羞辱而劇烈顫抖，指節捏得發白！
    “好…好…好！”周正連說三個好字，聲音從牙縫裏擠出，充滿了怨毒，“林默！你有種！咱們…走著瞧！”他猛地摔下麥克風，轉身怒氣衝衝地撞開人群，衝回了自己的大戶室，重重摔上了門！那關門聲如同喪鍾，宣告著兩人徹底撕破臉皮，不死不休！
    林默沒有理會周正的暴怒。在陳衛國和蘇晴的攙扶下，他艱難地回到自己的角落“工作室”。剛才強撐的意誌如同潮水般退去，極度的虛弱和靈魂的劇痛再次將他淹沒。他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粗氣，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
    “小林，喝點水。”蘇晴紅著眼眶，遞上溫水。
    “媽的！周正這王八蛋！老子跟他沒完！”陳衛國怒不可遏。
    林默擺擺手，示意他們安靜。他閉上眼，將全部心神沉入懷中那沉寂的紫檀算盤。核心一片死寂，幽綠的光芒徹底消失，仿佛一塊冰冷的凡木。但林默能感覺到，在最核心的深處，那點微弱的綠意並未完全熄滅，隻是如同風中殘燭，極度黯淡。他與算盤的聯係並未中斷，反而因為共同經曆生死和反噬，多了一種更深層次的、如同血脈相連般的共鳴感。
    “算盤…我需要你…”林默在心中低語，帶著前所未有的懇切和一絲…歉意。他知道自己之前的強行驅動對它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沒有回應。核心依舊冰冷。
    林默沒有放棄。他不再試圖強行驅動或索取，而是將意念化作最純淨的、帶著撫慰和感激的涓涓細流，小心翼翼地包裹著算盤那受損的核心。他分享著自己不屈的意誌，分享著對“教授”和周正的憤怒，也分享著對未來的堅定信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就在林默的精神力也即將再次耗盡時。
    嗡……
    一聲極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低鳴，從算盤核心最深處傳來！
    緊接著，一點比塵埃還要微小的、幾乎無法用肉眼察覺的幽綠光點，在核心位置極其緩慢地、艱難地亮了起來！
    雖然微弱到極致，但這光芒的出現，卻如同在絕望的深淵中點亮了一盞希望的燈！
    算盤，在回應！它在林默意誌的滋養下，開始極其緩慢地自我修複！
    “林默！林默！有消息了！”蘇晴壓抑著激動的聲音響起，她剛剛放下一個加密衛星電話，“香港那邊的線人！查到那筆巨額增資的去向了！”
    林默猛地睜開眼，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哪裏？”
    “離岸注冊的‘黑石基金管理公司anageent）’！”蘇晴語速極快，“這家公司背景極其複雜，注冊在開曼群島，主要合夥人信息完全保密！但線人從資金流水的蛛絲馬跡中判斷，這筆錢進入黑石基金後，立刻被拆分成十幾筆，流向了…倫敦金屬交易所e）的銠金屬遠期合約保證金賬戶！而且…全是做多！”
    銠！做多！倫敦金屬交易所！
    這三個關鍵詞如同驚雷，在林默腦海中炸響！瞬間與芝加哥監控室那句“pd arket pressure”第二階段：黃金市場施壓）聯係在一起！
    “聲東擊西！暗度陳倉！”林默眼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聲音因激動和劇痛而顫抖，“他們表麵上在芝加哥監控室下達黃金施壓指令，製造恐慌和關注點！但真正的大手筆…是用香港賬戶暴增的資金，通過這個隱秘的‘黑石基金’，在e大舉做多稀有金屬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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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是銠？”陳衛國不解，“這東西比黃金還貴還稀有，市場小得很！”
    “因為它是‘教授’技術的命脈！”林默的聲音帶著徹骨的寒意，“特殊有機銠絡合物！他的油墨、他的納米結構、甚至可能包括他的信號發射器…都離不開它！他大舉做多銠，目的有三：”
    “第一，壟斷核心原材料！推高銠價，增加對手我們）獲取和研究的成本，甚至形成事實壟斷！”
    “第二，掩蓋真實需求！利用金融市場的買盤，掩蓋他實際物理采購銠的痕跡和規模！”
    “第三，金融牟利！銠價一旦被他們這種級別的資金推動暴漲，本身就是一筆天文數字的利潤！用我們的恐懼和混亂…為他們輸血！”
    好一個一石三鳥的毒計！將科技命脈、金融掠奪、戰略壓製完美結合！
    “那…那我們怎麽辦？”蘇晴感到一陣寒意。
    “必須阻止他！”林默斬釘截鐵，眼中燃燒著不屈的火焰。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懷中那剛剛亮起一絲微光的算盤。
    就在這時！
    林默口袋裏的另一部加密手機王隊長專用線路）突然瘋狂震動起來！急促的頻率代表著最高級別的緊急通訊！
    林默心中一凜，立刻接通。
    王隊長嘶啞、焦急、甚至帶著一絲恐懼的聲音瞬間衝了出來：
    “林默！那桶油墨！隔離實驗室…出事了！”
    “就在三分鍾前！監控顯示…那桶油墨…它…它自己…沸騰了！而且…冒出了…綠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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