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分形清洗與病房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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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哲留下的銀灰色thinkpad如同一個沉默的潘多拉魔盒,靜靜躺在“默數”辦公室的角落。林默沒有觸碰它,那張小巧的加密卡依舊壓在冰涼的金屬外殼上,反射著窗外透入的、被厚重窗簾過濾後僅存的慘淡天光。陳衛國關於王經理與周正關係的低吼還在空氣裏殘留著硝煙味,廢棄小樓的紅點疑雲如同陰霾籠罩。
林默的目光掃過地上昂貴的反監聽設備箱,陳衛國的搜查結果“幹淨得很”)並未讓他釋然。專業的監視者,不會留下物理痕跡。真正的威脅,往往潛伏在看不見的維度。
他坐回自己的老式386電腦前。屏幕上,國債定價模型的界麵依舊停留在昨夜輸入“0.00”後輸出的穩定價格區間 [98.75 102.40]。猩紅的“∞”被“錨定範式”馴服了,但這勝利並未帶來絲毫輕鬆。昨夜數據挖掘捕捉到的、日誌噪點中蘊藏的異常分形信號片段,以及它與蘇晴刻下的拓撲奇點那詭異的同構性,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的核心邏輯。
他需要一個更強大的“篩網”。一個不僅能過濾數據雜質,更能捕捉、解析、甚至馴服那潛藏在混沌信息流深處的、具有分形特征的“本底噪聲”的工具。現有的模型框架和簡陋的算力,如同用漁網捕撈病毒,力不從心。
林默的目光落在桌角那枚刻著布萊克斯科爾斯公式的冰冷書簽上。公式的線條簡潔優美,代表著對已知規則下風險的精確定價。然而,他此刻麵對的,是規則之外的混沌深淵。
他關掉模型界麵,打開一個空白文檔。指尖在鍵盤上懸停片刻,開始敲擊。一行行冰冷、抽象、甚至帶著某種拓撲意味的數學定義和算法描述流淌出來。這不是傳統的金融工程代碼,更像是在構建一個…數學上的“分形濾網”。
其核心思想,源於蘇晴刻下的毀滅圖譜和昨夜日誌噪點中捕捉到的異常信號特征:
1. 特征提取: 定義並識別數據流中具有特定分形維度非整數維度、自相似性指數)和自相似遞歸結構的信號片段。
2. 模式匹配: 將提取的分形特征與預設的“混沌噪聲模式庫”進行拓撲結構相似度比對模式庫初始為空,將從後續異常數據中動態學習積累)。
3. 噪聲剝離: 對識別出的、符合高混沌噪聲特征的信號片段進行標記、弱化或替換用基於曆史統計的平滑值替代)。
4. 信息留存: 對不符合預設混沌模式、或具有潛在“秩序信息”的分形結構如可能代表市場一致性預期破綻的信號)予以保留或重點標注。
這是一個將“錨定範式”應用於數據清洗層麵的嚐試!利用從蘇晴的拓撲奇點中抽象出的、在混沌中錨定秩序的邏輯,反過來去過濾、馴服數據中的混沌噪聲!
代碼越寫越艱深。林默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太陽穴的隱痛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續。他需要調用大量的矩陣運算、傅裏葉變換、甚至初步的非線性動力學分析。386電腦的風扇發出不堪重負的嘶鳴,屏幕刷新變得遲滯。
樓下大廳,新的一天在數據洪流中展開。新招的幾個排版工出身的數據錄入員手腳麻利但金融知識為零)在張濤的指揮下,埋頭將成堆的國債發行公告、過期財經報紙上的市場簡訊、甚至手抄的營業部成交記錄,一個字一個字地敲進電腦。鍵盤聲如同暴雨。
陳衛國像一頭焦躁的困獸,在堆積如山的資料和幾台老舊的386之間來回踱步。他拿起一份剛錄入好的、記錄著某日國債現貨櫃台交易的表格,掃了一眼,眉頭立刻擰成疙瘩:“停!都停下!”
鍵盤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他。
陳衛國抖著手裏那份表格,指著上麵一串數字:“這他媽什麽玩意兒?!豫園商城的股票代碼)怎麽混到國債交易裏了?!還有這個價格,150塊?國債票麵才100!你們錄入前都不帶腦子看看的嗎?!這垃圾數據喂給模型,能算出個屁!”
一個年輕的女錄入員臉漲得通紅,小聲辯解:“陳…陳經理,文件上字跡太潦草了,那個‘5’寫得像‘s’,價格那欄墨水也糊了…”
“糊了不會問?!張濤!”陳衛國吼道,“雙人核對呢?!吃幹飯的?!”
張濤連忙跑過來,額角冒汗:“陳經理,人手不夠,一個人錄,另一個要負責另外幾份資料,核對隻能抽空看…”
“人手不夠是理由嗎?!”陳衛國火冒三丈,“林總把命根子一樣的模型交給這些數據!你們就喂它吃垃圾?!效率效率!光快有屁用!精度呢?!精度在哪?!”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看著大廳裏幾張年輕而茫然的臉,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他懷念當年帶著兄弟們打打殺殺的日子,雖然危險,但目標明確,拳頭就是道理。現在這堆數字、規則、還有樓上那個越來越像冰山一樣的林默…讓他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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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聽著!”陳衛國壓下火氣,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凶狠,“從今天起,所有錄入數據,錄入員簽一遍名,核對員簽一遍名!再發現這種低級錯誤,老子親自教他‘精度’怎麽寫!張濤,你他媽給我盯死了!”
大廳裏噤若寒蟬,隻有陳衛國粗重的喘息聲。
二樓辦公室。
林默的“分形濾網”算法框架初步成型。他長出一口氣,靠在椅背上,閉目緩解著劇烈的頭痛。精神力的過度消耗,如同在冰封的河麵上行走,每一步都伴隨著下方深淵的寒意。
他調出一份剛剛樓下錄入完成的、經過陳衛國“咆哮洗禮”的國債現貨交易數據文件。這是最原始、最混亂的“垃圾數據”樣本。
啟動自編的“分形濾網”預處理程序。簡陋的界麵開始運行,進度條緩慢爬升。屏幕上,原始數據流如同渾濁的泥漿般滾動著。
突然!
濾網程序發出極其微弱的提示音!一個數據點被標記為高亮!林默凝神看去:
> 日期:19921105
> 標的:92國債(三期)
> 成交價:102.80
> 成交量:200手
> 錄入源:滬市某營業部手抄記錄字跡模糊)
這個價格本身,在模型寬泛的區間內,並不算離譜。但濾網程序捕捉到的異常在於…圍繞這個成交記錄前後幾筆交易的價量波動,在微觀時間序列上,呈現出一種極其短暫、卻高度異常的…自相似分形結構!就像在一段平滑的線條上,突然出現了一小段反複折疊的鋸齒!這種結構,與林默預設的“高混沌噪聲模式”初步吻合!
“清洗目標鎖定。”林默低語。濾網程序自動將這筆成交記錄標記為“疑似異常噪聲”,並在旁邊標注了其分形維度估算值和自相似指數。同時,程序在後台的“混沌噪聲模式庫”中,生成了一個初步的、代表此類異常結構特征的數學指紋。
他繼續運行程序。更多的數據點被掃描、分析。濾網如同精密的篩子,開始從渾濁的數據泥漿中,分離出那些具有特定“分形指紋”的異常顆粒。屏幕上,代表清洗後“相對幹淨”數據的綠色區域逐漸擴大,而代表標記“噪聲”的紅色斑點如同頑固的汙漬,星星點點地分布著。
就在這時!
濾網程序猛地發出一陣更急促的提示音!又一個數據點被高亮標記,但這次的顏色…是刺目的紫色!
> 日期:19930215三天前)
> 標的:93國債(一期)期貨合約
> 成交價:101.50
> 成交量:50手
> 錄入源:萬國證券vip室成交回報單王經理經手)
這個價格,同樣在模型區間內。成交量也不大。但濾網程序的分析日誌瘋狂滾動,顯示該筆交易前後關聯的委托流、時間戳序列、甚至同一時段其他關聯合約的報價波動…共同構成了一種極其複雜、嵌套多層、且具有強烈指向性的分形結構!這種結構的複雜度和自洽性,遠超之前標記的“噪聲”!它不像隨機的錯誤,更像是一種…精心設計的偽裝信號!
程序在“混沌噪聲模式庫”中,為這個複雜的紫色信號生成了一個全新的、更高級別的數學指紋,並標注:
> “高置信度人工幹預痕跡。結構特征:誘導性,偽裝性。建議:深度關聯分析。”
王經理!又是他!三天前,正是他拋出“貼補率不會低”內幕消息的時期!這筆看似平常的、他經手的期貨成交記錄,其數據背後隱藏的分形結構,被濾網程序判定為“高置信度人工幹預”!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冰冷的直覺如同毒蛇,纏繞上他的思維。王經理的“內幕”,周正的關係,現在再加上這筆被濾網捕捉到的、帶著“人工幹預”分形指紋的交易…這絕不是巧合!
華東醫院,特護病房。
蘇晴依舊沉睡。床頭櫃的水仙花悄然綻放,幽香在消毒水的氣味中頑強彌漫。多導聯腦電圖儀的屏幕,平穩的基線如同無風的湖麵。
突然!
毫無征兆!
屏幕中心區域…極其極其微弱地…蕩漾開一圈細微的漣漪!並非之前的尖峰波形,而是一種…低頻、緩慢擴散、如同水波般的拓撲波紋!這波紋的擴散形態,呈現出一種…清晰的自相似遞歸結構!
“嘀…”極其輕微的儀器提示音響起,遠低於警報閾值。門口安保隻是習慣性地瞥了一眼屏幕,那漣漪已經消失,恢複平靜。他打了個哈欠,沒有在意。
病房內無人察覺。
就在那圈低頻拓撲波紋於腦電圖屏幕上擴散開的同一瞬間…
蘇晴那隻包紮著、曾刻下毀滅分形的右手食指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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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其極其明顯地…向上跳動了一下!
幅度遠超之前的細微顫動!
繃帶下的皮膚,甚至因此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褶皺!
“默數”小樓。
林默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屏幕上那筆被標記為紫色的期貨交易記錄上。王經理的名字如同烙印。他調出模型,輸入這筆交易的時間、標的、價格。模型基於當前三天前)的信息,給出的理論價格區間是 [100.20 101.80]。101.50,恰好處在區間上沿,並不算離譜。
但“分形濾網”捕捉到的人工幹預痕跡,如同在看似正常的畫布上,發現了一筆精心掩蓋的、不屬於原作者的油彩。
林默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調出“分形濾網”程序捕捉到的、關於這筆交易的完整分形結構圖譜。複雜的嵌套線條在屏幕上展開,如同某種神秘生物的神經脈絡。他啟動模型內置的關聯分析模塊,試圖尋找這筆交易與同一時段、其他市場變量如現貨價格、回購利率、甚至王經理放出的“內幕”消息熱度)的隱藏關聯。
分析模塊吃力地運轉著,386的風扇發出悲鳴。
突然!
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陳衛國氣喘籲籲地衝了進來,手裏攥著一個用髒兮兮油布包著的、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屬物件!
“林總!有發現!真他媽有鬼!”陳衛國眼睛發紅,帶著發現獵物的興奮和一絲後怕。
他將那黑色物件小心地放在桌上。那東西四四方方,像個過時的尋呼機,外殼有燒灼和暴力拆卸的痕跡,一根斷裂的天線歪在一旁。正麵沒有任何標識,隻有幾個極其微小、已經模糊不清的接口。
“在對街垃圾桶最底下翻到的!裹了好幾層油布!埋得賊深!差點錯過!”陳衛國喘著粗氣,“我們掃樓的時候,這玩意兒肯定沒啟動!或者…用了什麽我們設備掃不出來的鬼頻率!媽的,拆開一看,裏麵電路板燒得一塌糊塗!關鍵芯片都融了!自毀的!”
林默拿起那冰冷的金屬塊。沉甸甸的,殘留著垃圾的腐臭和電子元件燒焦的刺鼻氣味。他的指尖撫過燒融的芯片殘骸和模糊的接口,冰河的寒意再次從脊椎升起。這種專業級的自毀監聽設備…絕非周正手下那些混混能搞到的。
“有殘留信息嗎?”林默聲音低沉。
“屁都沒剩下!”陳衛國恨恨道,“燒得媽都不認識!不過…”他湊近,指著外殼內側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你看這裏!”
林默凝神看去。在燒灼的痕跡邊緣,外殼內壁的金屬底材上,似乎被人用極其尖細的工具…刻下了一個極其微小的符號!
那符號…像是一個殘缺的、由三條扭曲射線構成的簡易火苗圖案!
“燧石?!”陳衛國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是‘燧石’的人?!”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瑞士巢穴!銀白色的動力裝甲!冰冷的電子合成音!接管!清除!“燧石”?!
他們不是在阿爾卑斯山脈看管被靜滯的營地嗎?為什麽會出現在上海?為什麽會監視“默數”?是“方舟”的指令?還是…“燧石”的私自行動?
無數疑問如同冰錐刺入腦海。林默猛地想起李明哲去而複返時,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以及他留下的那台銀灰色的、可能暗藏後門的thinkpad!
他倏然轉頭,目光如電般射向辦公室角落!
那裏,李明哲留下的thinkpad依舊安靜地躺在銀灰色手提箱裏。
然而!
此刻,那手提箱外殼側麵,一個極其微小的、原本處於熄滅狀態的綠色指示燈…
不知何時…悄然亮了起來!
如同黑暗中悄然睜開的…電子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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