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二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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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斜斜切進教室,在胡桃木地板上投下菱形光斑。
    小姨拉著沈夢雪踏入門檻的瞬間,嬉鬧聲像被掐住脖子的蟬鳴戛然而止。
    她黑色皮衣下擺沾著未擦淨的機車油漬,金屬鏈條隨著步伐叮當作響,與教室牆上掛著的達芬奇複製品、水晶吊燈折射的貴族氣息格格不入。
    後排幾個家長竊竊私語,香奈兒與愛馬仕的絲巾在空氣中飄出不安的漣漪。
    “今天小姨陪你一起上課,保證不會有人打擾。”小姨俯身時,沈夢雪聞到她領口混著機油味的鈴蘭香。
    少女擔憂地揪著書包帶:“那小姨會不會很無聊啊?”
    話音未落,小姨已經用戴著黑皮手套的手指戳了戳她的酒窩:“怎麽會呢?有我們家這麽可愛的寶貝兒,小姨才不會無聊呢。”
    她故意提高音量,尾音帶著挑釁的上揚,驚得窗邊偷吃糖果的小男孩差點噎住。
    沈夢雪在顧晏之身旁坐下時,羊皮書包帶掃過雕花木桌,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小姨隨意挑了後排空位,黑色皮靴搭在課桌上,金屬鞋跟磕出清脆的節奏。
    陽光穿透她垂落的藍發,在課本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像撒了一把碾碎的藍寶石。
    教室前門突然被撞開,江正初戴著歪掉的棒球帽衝進來,身後跟著氣喘籲籲的顧晏之。
    少年瞥見教室後排的身影,腳步猛地頓住——向來溫柔的小姨此刻倚著椅背,皮衣拉鏈開到鎖骨,露出半截冷白的脖頸,完全是副不好惹的模樣。江正初咽了咽口水,默默把翹起的椅子腿放了下來。
    “小姨,您是要和夢雪一起上課嗎?”顧晏之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藏不住好奇。
    小姨衝他眨眨眼,耳後的鈴蘭刺青若隱若現:“嗯,好好上課,別跟正初那家夥學。”
    她故意用靴尖踢了踢江正初的椅子,嚇得少年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
    上課鈴如同銀鈴般響起,穿著香奈兒套裝的女教師抱著教案走進來。
    看到教室後排的身影時,她精心描繪的眉毛微不可察地顫了顫,但二十年的貴族禮儀訓練讓她迅速恢複得體的微笑:“姨太太,您是來跟沈小姐一起上學的嗎?”
    “嗯,打擾了。”小姨摘下黑色手套,露出塗著靛藍色指甲油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轉著鋼筆。
    金屬筆帽在陽光下劃出冷光,與教師珍珠耳釘的溫潤光澤形成刺目的對比。
    教師的目光掃過她頸間未愈的傷痕,笑容更加公式化:“哪裏哪裏,姨太太您太客氣了。”
    隨著粉筆書寫的沙沙聲響起,沈夢雪翻開課本,卻總忍不住回頭張望。
    小姨正歪著頭盯著黑板,藍發垂落在肩頭,皮衣下隱約可見的腰肢曲線與周圍家長們端莊的坐姿格格不入。
    她突然朝沈夢雪比了個鬼臉,嚇得少女趕緊低頭,嘴角卻止不住上揚——原來這牢籠般的教室,也能因為一抹不羈的藍色,變得不那麽壓抑。
    下課鈴像銀鈴般炸響的瞬間,小姨單手撐著課桌利落地起身,黑色皮衣在動作間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她仰起頭舒展身體時,脖頸處的銀色項鏈滑進皮衣領口,又隨著動作蕩出一道冷光。“哎呀,真是坐久了呀,我的老腰。”
    她故意誇張地扶著後腰,藍發垂落肩頭,在晨光裏泛著細碎的光。
    江正初趴在課桌上抬起頭,棒球帽歪到一邊,藍色的眼睛裏閃過促狹的笑意:“
    小姨,您還這麽年輕,哪兒來的老腰啊?”話音未落,一顆粉筆頭精準地砸在他腦門上。
    小姨單手叉腰,靛藍色的指甲在陽光下格外醒目:“切,你管我呢。”她俯身時,皮衣拉鏈晃出半道銀光,驚得前排整理發飾的千金小姐手一抖,珍珠發卡掉在地上。
    沈夢雪早已收拾好鑲鑽的小書包,紫羅蘭色眼眸亮晶晶的。
    小姨牽起她的手,皮革手套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另一隻手隨意將藍發別到耳後,露出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釘。
    “咱們去吃些東西,小姨請客!”她故意提高音量,尾音帶著挑釁的上揚,驚得走廊裏竊竊私語的家長們紛紛側目。
    “那我就不客氣啦,小姨萬歲!”江正初一個箭步衝出門,棒球服下擺帶起一陣風。
    他轉身時露出狡黠的笑,故意撞開擋路的富家少爺,惹來幾聲不滿的驚呼。
    顧晏之則慢條斯理地合上鑲金邊的課本,金絲眼鏡滑到鼻尖,露出藏在鏡片後的笑意。
    他伸手接過沈夢雪沉甸甸的書包,任由小姨勾住自己的肩膀往前走。
    四人穿過裝飾著文藝複興壁畫的走廊,皮鞋、馬丁靴與公主鞋的腳步聲錯落成獨特的節奏。
    小姨的皮衣與沈夢雪的蓬蓬裙並肩而行,像黑夜與白晝的碰撞;
    江正初故意走在最外側,用身體擋住投來的異樣目光;
    顧晏之則默默調整步伐,確保沈夢雪不會被人群擠到。
    路過校長室時,玻璃窗後的教導主任推了推眼鏡,看著這畫風迥異的組合,鋼筆在記錄本上停頓了許久。
    當他們推開校園咖啡廳的雕花木門時,滿室的小提琴樂聲戛然而止。
    小姨摘下黑色手套甩在收銀台上,金屬搭扣撞擊大理石台麵的聲響,比任何入場宣言都更擲地有聲。
    “老規矩,三份巧克力熔岩蛋糕,”她掃了眼躲在角落竊竊私語的家長們,突然補充道,“再加十根巧克力脆皮冰棍。”
    沈夢雪仰頭看著小姨,紫羅蘭色眼眸裏盛滿崇拜——原來在這規矩森嚴的象牙塔裏,真的有人能活得如此肆意張揚。
    咖啡廳暖黃的燈光下,小姨利落蹲下,黑色皮衣的褶皺間漏出些許機油氣息,與室內馥鬱的咖啡香奇妙交融。
    她伸手拂開沈夢雪耳畔的碎發,藍寶石耳釘在光影裏晃出一抹冷豔的光:“寶貝,想吃什麽,自己選,小姨買單。”說話時尾音上揚,帶著股不容拒絕的寵溺。
    話音未落,江正初已經一把攬住沈夢雪的肩膀,琥珀色的眼睛裏滿是狡黠:“謝謝小姨啦!”
    少年拽著沈夢雪就往擺滿甜品的玻璃櫃跑,棒球服衣角揚起的風帶亂了顧晏之的劉海。
    向來沉穩的顧晏之推了推金絲眼鏡,眼底卻藏不住笑意,快步跟上時,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麵的聲響都輕快了幾分。
    小姨倚著收銀台,黑色皮靴有節奏地叩擊地麵,金屬鞋跟與大理石碰撞出清脆的節拍。
    她百無聊賴地轉動著無名指上的黑曜石戒指,目光掃過四周——幾位穿著定製套裝的貴婦人正用鑲鑽的咖啡勺輕輕攪拌拿鐵,時不時投來打量的目光,竊竊私語聲混著小提琴的旋律在空氣中發酵。
    二十分鍾後,三個身影嬉笑打鬧著折返。沈夢雪懷裏抱著綴滿草莓的奶油蛋糕,發間還沾著一粒不小心蹭到的糖霜;
    江正初左右手各抓著三根巧克力脆皮冰棍,嘴角還掛著偷吃時留下的奶油;
    顧晏之則抱著堆疊成小山的曲奇餅幹盒,金絲眼鏡因為跑動微微下滑,露出清亮的眼眸。
    “拿的還真不少。”小姨忍俊不禁,藍發隨著笑意輕輕晃動,伸手替沈夢雪擦去臉頰的糖粒,動作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她環視三個孩子漲紅的臉蛋和懷裏琳琅滿目的甜食,調侃道:“這些夠嗎?你們還得長身體,不多拿點兒?”
    江正初咬下一大口冰棍,含糊不清地說:“夠了夠了,還得留著肚子吃點兒別的呢。”冰棍融化的巧克力順著嘴角流下,他隨手一抹,在臉上留下深色痕跡,模樣滑稽又隨性。
    小姨抬手看了眼腕間的黑色皮質腕表,挑眉問道:“你們下課時間多長啊?現在已經過去20分鍾了。”
    “我們下課時間有一個半小時,時間管夠!”江正初扔掉冰棍棍,拍著胸脯保證,藍色的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小姨,一會兒帶我們去校門口那家新開的漢堡店唄,聽說他家的芝士薯條超絕!”
    咖啡廳外突然刮起一陣風,將沈夢雪的發帶吹落在地。
    小姨眼疾手快地彎腰拾起,藍發垂落遮住側臉,起身時順手將發帶係回少女頭上。
    她的動作自然流暢,仿佛重複過無數次,卻讓一旁偷瞄的貴婦人皺緊了精心描繪的眉毛——在這所崇尚優雅端莊的貴族學校,這般肆意張揚的寵溺,倒像是一把火,燒穿了虛偽客套的假麵。
    秋日的陽光穿過雕花鐵藝長廊,在地麵灑下斑駁的光影。
    小姨雙手插在皮衣口袋裏,黑色皮靴踢起一片枯葉,金屬鞋跟與石板路碰撞出清脆聲響。
    沈夢雪攥著她的衣角,紫羅蘭色裙擺掃過江正初的運動鞋,三個孩子跟在身後,像一群偷溜出巢的雀鳥。
    “寶貝兒,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吃點兒別的?”小姨突然轉身,藍寶石耳釘晃出冷光。
    她伸手捏了捏沈夢雪肉乎乎的臉頰,藍發被風吹起,露出脖頸處那道未愈的淺紅傷痕。
    少女慌忙護住圓滾滾的肚子,發間的藍水晶發卡跟著輕顫:“不用了,我吃的很飽了。”說話時嘴裏還殘留著巧克力的甜香,呼出的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
    江正初打了個響亮的飽嗝,藍色眼睛彎成月牙。
    他故意誇張地捂住肚子,棒球服下的少年身形單薄卻充滿活力:“小姨再請下去,我怕是要撐破校服了!”
    說著伸手去夠頭頂的紫藤花,驚得棲息在枝頭的麻雀撲棱棱飛散。
    顧晏之則慢條斯理地整理被風吹亂的領帶,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溫柔地掃過沈夢雪,默默把她鬆開的發帶重新係好。
    四人漫步到學校的玫瑰園,鐵藝圍欄上纏繞的藤蔓開著最後幾簇殘花。
    小姨倚著斑駁的磚牆,黑色皮衣與暗紅玫瑰形成刺目的對比。
    她從口袋裏掏出草莓味的棒棒糖,剝開糖紙時,金屬包裝紙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真不吃啦?那這個歸我咯?”
    沈夢雪立刻踮起腳尖,圓鼓鼓的肚子絲毫不影響她的靈活。
    她搶過棒棒糖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小姨耍賴……”
    話音未落,江正初突然指著遠處的噴泉驚呼:“快看!那邊有彩虹!”陽光穿過噴泉的水霧,在雲層下暈染出一道朦朧的七色光。
    顧晏之輕輕推了推眼鏡,低聲說:“是棱鏡效應。”
    但嘴角的笑意卻藏也藏不住。小姨看著三個孩子雀躍的背影,藍發被風吹得淩亂,卻笑得比玫瑰還明豔。
    她摸了摸口袋裏藏著的手機——那上麵,是與境外秘密聯係人的未讀消息。
    但此刻,她選擇將屏幕熄滅,任由這偷來的歡愉時光,在玫瑰香氣中慢慢流淌。
    鈴聲如銀蛇般竄入走廊時,四人踩著最後一秒跨進教室。
    小姨甩了甩被風吹亂的藍發,黑色皮衣與木椅碰撞出沉悶聲響,驚得前排打瞌睡的男生猛然抬頭。
    她癱在座位上,金屬鏈條隨著動作滑出冷光,漫不經心地劃開手機鎖屏——屏幕亮起的瞬間,幽藍的冷光映得她眼底的警惕愈發明顯。
    消息框裏的文字像淬了毒的銀針:【老地方,三小時後】。
    小姨的拇指懸在刪除鍵上方,靛藍色指甲油輕輕叩擊著手機殼,發出細碎的聲響。
    她餘光瞥見沈夢雪正踮腳整理課桌上的水晶擺件,紫羅蘭色眼眸專注地盯著歪斜的筆袋,突然鬼使神差地按下電源鍵,將躁動的屏幕重新封印進黑暗。
    “寶貝兒,校長說你的校服到了,小姨陪你去領。”她故意提高聲調,聲音裏帶著蜜糖般的甜膩。
    沈夢雪轉頭時,發間的藍水晶發卡晃出細碎的光,“現在嗎?可是快上課了……”話音未落,小姨已經利落地起身,皮衣拉鏈帶起的冷風掃過前排女生的卷發。
    “就現在。”她彎腰抱起沈夢雪,少女的蓬蓬裙掃過她的黑色皮褲,“晏之,幫夢雪請個假。”
    顧晏之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掠過小姨緊繃的下頜線,默默點頭。
    江正初吹了聲口哨,藍色眼睛裏閃過狡黠:“小姨這是要搞突襲檢查啊!”
    四人穿過掛著家族畫像的長廊時,小姨的步伐不自覺加快。
    沈夢雪趴在她肩頭,突然伸手摸了摸她頸後的冷汗:“小姨,你很熱嗎?”
    聲音帶著孩童特有的天真。小姨的心髒猛地漏跳一拍,勉強扯出笑容:“哪有,是抱著我們寶貝太開心了。”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皮革手套上留下月牙形的壓痕。
    校長室的雕花木門虛掩著,檀香混著油墨味撲麵而來。
    小姨將沈夢雪輕輕放下,黑色皮靴踏在波斯地毯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透過門縫,她瞥見校長正對著手機低語,屏幕幽光映得他臉上的皺紋愈發陰森。“在這兒等我。”
    她蹲下身,指尖拂過沈夢雪泛紅的臉頰,藍發垂落如簾,“要是聽到什麽動靜……”
    “就跑去找晏之和正初哥哥!”沈夢雪搶著回答,紫羅蘭色眼眸亮晶晶的。
    小姨突然將她摟進懷裏,力道大得讓少女發出悶哼。
    皮革與絲綢摩擦的聲響中,她在沈夢雪耳邊輕聲說:“記住,不管發生什麽,小姨都會接住你。”這句話像是誓言,又像是告別,在逐漸凝固的空氣裏,悄然埋下不安的種子。
    小姨推開雕花木門的瞬間,黃銅門軸發出壓抑的吱呀聲,仿佛在警告即將踏入的危險領地。
    室內彌漫著陳年雪茄的苦澀氣息,混著檀木熏香,在水晶吊燈的冷光下凝成渾濁的霧靄。
    她黑色皮衣蹭過門框,金屬鏈條不經意間與門環相撞,發出細碎的清響。
    那個倚著落地窗的男人緩緩轉身,深灰色西裝襯得他身形挺拔如鬆,腕間的百達翡麗在陰影中泛著冷光。
    他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像掃描儀般掠過小姨的機車裝束,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穿成這樣來見二哥,是在表達不滿?”
    小姨垂眸掩去眼底翻湧的情緒,藍發如瀑般遮住脖頸處的傷痕。
    她微微屈膝行了個敷衍的禮,靛藍色指甲油在燈光下透著危險的光澤:“二哥說哪裏話?不過是接孩子放學的便服罷了。”她刻意加重“孩子”二字,餘光瞥見男人握著雪茄的手指驟然收緊。
    “嗯,夢雪呢?”男人將雪茄按滅在水晶煙灰缸裏,火星濺起的瞬間照亮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與沈燼淵有著七分相似的眉眼此刻凝滿威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外甥女,不想讓我看嗎?”
    “二哥說哪裏話?小孩子麵生,不宜見外人。”
    小姨的聲音甜得發膩,卻像裹著糖衣的刀片。
    她向前半步,黑色皮靴踏碎地上的光影,“更何況沈家規矩森嚴,總不能讓夢雪小小年紀就壞了禮數。”
    話落時,她故意讓皮衣拉鏈滑下一截,露出鎖骨處若隱若現的紋身,那是與沈夢雪頸間草莓吊墜同款的圖案。
    男人的目光瞬間銳利如鷹,鏡片後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繞過雕花書桌逼近,昂貴的古龍水氣息混著雪茄餘味撲麵而來:“外人?看來小妹還沒認清自己的身份。”
    他伸手去抓小姨的手腕,卻被她靈巧地側身躲開,黑色皮衣帶起的風掀翻了桌上的文件。
    “二哥教訓的是。”小姨退到門邊,指尖已經觸到冰冷的門把手,“隻是夢雪剛用完餐,這會兒怕是要犯困。等她睡醒……”
    她故意拖長尾音,藍發在身後揚起如同一麵旗幟,“小妹親自帶她來給您請安。”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沈夢雪銀鈴般的笑聲。
    小姨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轉頭時正看見少女攥著江正初的手,蹦蹦跳跳地朝這邊跑來。
    而她身後,沈燼淵倚著廊柱,漆黑的眼眸裏翻湧著暴風雨前的暗潮。
    沈夢雪清脆的笑聲像利刃刺破凝滯的空氣。
    小姨猛地轉身,黑色皮衣帶起的氣流掀翻了校長桌上的文件,紙頁如白蝶紛飛。
    她幾乎是撲到門邊擋住沈夢雪的視線,藍發淩亂地散在肩頭,卻將少女牢牢護在身後:“寶貝怎麽過來了?不是讓你在……”
    “小姨!”沈夢雪從她臂彎探出腦袋,紫羅蘭色眼眸映著走廊的燈光,“晏之哥哥說有草莓蛋糕,我想拿給你……”
    話未說完,她突然愣住——透過虛掩的門縫,正對上屋裏男人審視的目光。
    那道視線像冰錐,順著她發間的藍水晶發卡,一路滑到頸間被衣領遮住的紅痕。
    “這就是夢雪?”屋裏的男人緩步走出,皮鞋踏在波斯地毯上悄無聲息,深灰色西裝泛著冷硬的光澤。
    他抬手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與沈燼淵如出一轍的陰鷙,卻多了幾分上位者的威壓,“倒是和她母親長得極像。”
    沈燼淵不知何時已走到近前,黑色風衣下擺掃過江正初的球鞋。
    他盯著沈夢雪攥著小姨衣角的手,喉結滾動發出壓抑的低笑:“二舅消息倒是靈通,不過沈家的孩子,輪不到旁係插手。”
    話音未落,他突然伸手去抓沈夢雪的手腕,金屬袖口擦過小姨的肩膀,帶起一串火星。
    “放肆!”男人冷喝一聲,雪茄煙灰簌簌落在沈燼淵手背,“在我麵前動私刑?”
    他慢條斯理地收回手,目光掃過小姨脖頸的傷痕和沈燼淵指節的淤青,突然笑出聲,“看來沈家最近很熱鬧。”
    小姨抱緊渾身發抖的沈夢雪,靛藍色指甲油深深掐進掌心:“二哥若是關心晚輩,不如先管管某些人——”
    她故意停頓,任由沈燼淵周身騰起的殺氣幾乎凝成實質,“用皮帶和戒尺‘管教’未成年的妹妹,傳出去怕是有損沈家清譽。”
    空氣瞬間凝固。江正初突然跨前半步,藍色眼睛燃起怒意,卻被顧晏之伸手攔住。
    沈夢雪蜷縮在小姨懷裏,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生疼。
    遠處鍾樓傳來沉悶的報時,第七聲鍾響落下時,男人終於開口:“都散了吧。”他轉身時,西裝後擺掃過門框,“夢雪,明日來老宅用膳。”
    待腳步聲徹底消失,沈燼淵突然掐住小姨的下巴,漆黑眼眸裏翻湧著癲狂與嫉妒:“和大舅告狀?你以為他真會護著你?”他的拇指狠狠碾過她頸間的傷口,“記住,在沈家,隻有我……”
    “四哥!”沈夢雪突然尖叫著撲過去,指甲在沈燼淵手背抓出五道血痕,“別碰小姨!”
    少女顫抖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卻讓沈燼淵渾身一僵。
    他鬆開手踉蹌後退,望著沈夢雪擋在小姨身前的小小身影,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
    暮色不知何時漫進走廊,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小姨撫摸著沈夢雪汗濕的頭發,藍發與少女的紫發糾纏在一起,像兩簇在暗夜裏燃燒的火焰。
    她抬頭望向沈燼淵,嘴角勾起一抹帶血的笑——
    沈燼淵彎下腰時,黑色風衣垂落如帷幕,將兩人籠罩在陰影裏。
    他伸手攙扶小姨的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指尖卻在觸到她手臂的瞬間微微收緊,皮革手套下的青筋暴起。
    “小姨,您剛才怎麽了?我並沒有惡意。”他抬眼望向沈夢雪,漆黑眼眸裏翻滾的占有欲被笑意掩蓋,像深潭下潛伏的毒蛇。
    “今天大舅突然前來說是有些想您了,便來看看您,誰知二舅卻說,想要見見他這位素未相識的外甥女兒。”
    他嘴角揚起完美的弧度,露出整齊的白牙,西裝袖口的銀扣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江正初突然嗤笑出聲,藍色眼睛裏滿是嘲諷,卻被顧晏之不著痕跡地扯了扯衣角。
    沈燼淵仿佛沒聽見,繼續用甜膩的語調說著:“我也是一番好心,小姨不會怪我吧?”話音未落,他的拇指已經在小姨手腕內側碾出青紫。
    “你也是個懂事兒的乖孩子,小姨怎麽會怪你呢?”
    小姨撐著他的手起身,黑色皮衣摩擦發出細碎聲響。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厭惡,藍發如瀑般遮住脖頸的傷痕,突然單膝跪地,皮革褲料繃緊勾勒出修長的腿線。
    “寶貝兒,今天和小姨回宗門,你外公外婆也肯定想你了。”她伸手撫平沈夢雪淩亂的發絲,指尖的藍寶石戒指冷得像冰。
    沈夢雪紫羅蘭色的眼眸蒙上霧氣,下意識往小姨懷裏鑽了鑽。
    雕花廊柱外的梧桐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幾片枯葉落在她綴滿珍珠的裙擺上。
    “小姨,剛剛的那人是誰呀?”她仰起小臉,睫毛上還沾著未幹的淚珠。
    “那是你二舅舅。”小姨將少女摟進懷裏,聞到她發間殘留的草莓蛋糕香氣。
    遠處傳來沈家長廊的銅鈴聲,混著沈燼淵壓抑的呼吸聲。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皮革手套上留下月牙形的壓痕,望著沈燼淵假笑的麵容,突然想起幾百年前,也是這樣的秋日,姐姐被塞進沈家花轎時,嫁衣上的金線在陽光下刺得人睜不開眼。
    那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場景,唯一愛她姐姐在她麵前離開。
    她一開始就知道,姐姐不可能陪她一輩子。
    她出生的晚,她出生的時候,姐姐已經嫁入沈家多年了,並且已經生下了三個孩子。
    夕陽將教室的玻璃窗染成血色,小姨牽著沈夢雪的手跨過門檻,黑色皮靴踏在木質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身後跟著雙手插兜的沈燼淵,黑色風衣下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看似隨意的姿態卻透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沈夢雪攥緊小姨的手指,紫羅蘭色眼眸不安地瞥向身旁的四哥——此刻他麵帶溫和笑意,嘴角勾起的弧度卻不達眼底,像戴著完美人皮麵具的傀儡。
    教室裏早已亮起暖黃的燈光,卻驅不散空氣中凝結的寒意。
    小姨徑直走向後排座位,藍發在逆光中泛著幽冷的光澤。
    當她看到原本空置的座位上坐著沈燼淵時,腳步未作絲毫停頓,黑色皮衣擦過對方肩膀時,金屬鏈條甩出一道淩厲的弧線,在空氣中劃出細小的破空聲。
    “讓讓。”她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靛藍色指甲油敲在課桌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
    沈燼淵慢條斯理地側過身,西裝袖口不經意間掃過她的手背,這個看似無意的動作卻讓小姨瞳孔微縮。
    她迅速拉開椅子坐下,皮革與木質椅麵碰撞的悶響驚得前排打瞌睡的學生猛然抬頭。
    沈夢雪被安置在靠窗的位置,新領的校服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膝頭,白色緞帶在暮色中泛著柔和的光。
    小姨伸手替她整理被風吹亂的發絲,動作輕柔得仿佛觸碰易碎的琉璃,卻在沈燼淵試圖靠近時,突然將少女往自己懷裏帶了帶。
    藍發垂落如簾,徹底擋住了沈燼淵探究的視線。
    “明天把校服換上。”小姨低聲說道,溫熱的呼吸拂過沈夢雪耳畔。
    她的目光始終盯著黑板,餘光卻警惕地留意著身旁人的一舉一動。
    沈燼淵掏出手機隨意滑動,屏幕冷光映在他臉上,將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襯得愈發陰森。
    他突然輕笑出聲,手機屏幕轉向沈夢雪,上麵赫然是一張被放大的、少女脖頸處淡紅指痕的照片。
    空氣瞬間凝固。小姨猛地攥住沈燼淵的手腕,黑色皮衣下的肌肉緊繃如弦:“沈燼淵,你找死!”她的聲音極輕,卻帶著令人戰栗的殺意。
    沈夢雪驚恐地捂住脖子,紫羅蘭色眼眸泛起淚光。而始作俑者隻是漫不經心地抽回手,用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被捏過的皮膚,嘴角的弧度卻愈發張狂。
    上課鈴適時響起,像一道赦免令劃破劍拔弩張的氛圍。
    小姨鬆開手,指甲在掌心留下的月牙形血痕滲出血珠。
    她深吸一口氣,伸手將沈夢雪顫抖的小手包進自己掌心,皮革手套的溫度透過指尖傳遞——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裏,她早已做好了用血肉之軀築起防線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