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外麵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廚房炒菜的聲音也漸漸小了。
    “張磊，過來灶前端下菜！”
    聽到母親喊自己，張磊麻利的站起身來往廚房走去，弟弟張陽也屁顛屁顛的跟在身後。
    妹妹張小花則是留在大廳把靠牆的四方桌往火塘這邊拉了拉。
    冬天很冷，他們在大廳吃飯的時候，都會挨著火塘這邊吃。
    不一會兒，外麵的天徹底暗了下來，大廳裏隻有火塘裏麵的火星子散發著微弱的火光。
    見狀，張磊點燃了家裏唯一的一盞煤油燈，大廳這才稍微亮堂了一點。
    根據前世的記憶來看，過完年他們村應該就會通電，到時候晚上就方便點，不過現在晚上隻能靠著煤油燈過渡一下。
    隨著煤油燈放在四方桌上，上麵的菜也是逐漸被大家看了個真切。
    最香、分量最足的就是蒜苗炒青拐子腿，上麵還加了不少幹辣椒碎，看上去讓人食欲大增。
    另外一個湯碗裏裝著給父親燉的湯，雪白雪白的，裏麵有青拐子腿還有處理好的麻點兒肉，肉香味也很濃鬱。
    還有一個小碗裝著一塊黴豆腐，另一個小碗裝著中午沒吃完的一點點野菜。
    至於主食，依舊是番薯粥，隻不過粥的濃稠程度比中午好了不少。
    張磊知道，這是因為母親知道自己回來了，特意多加了點大米到裏麵。
    下午他第二次出去領著弟弟抓麻點兒的時候，父親張建國狀態不好一直在床上躺著睡覺，此時才醒了過來，由母親李秀蓮給攙扶著坐到了四方桌的主位。
    “張磊，你今天很能幹啊！”看到桌上的這些菜，張建國很欣慰。
    張磊是他的長子，但是之前在家裏很少主動幹農活，一般都待在房間裏麵看書。現在自己腿受傷了，知道主動想辦法弄點野味回來補貼家裏，很不錯！
    “可不是嘛，這個湯可是老大專門讓我給你燉的！”李秀蓮把燉好的湯推了過去。
    “嗯，味道不錯！”
    看到張建國動了筷子，張磊以及弟弟妹妹這才拿起筷子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他們雖然在飯前一人吃了兩隻烤的麻點兒解饞，但是那點東西不管飽啊！
    很快，桌上那碗滿滿當當的蒜苗炒青拐子腿就進了幾人的肚子，哪怕是腿受傷的張建國也是忍不住夾了幾筷子。
    吃完飯之後，李秀蓮先是把四方桌上收拾幹淨，隨後從廚房打來洗腳水給老二老三洗漱了一番，領著兩人進了房間。
    安頓好兩人之後，她重新到廚房打來洗腳水提到了張建國父子倆麵前，等到父子倆洗完之後，她才給自己洗漱。
    在八十年代的贛南農村，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成家之後，每個人都有幹不完的活。
    甚至於女人還要更累一些，白天跟著自家男人去出工賺取工分，中午跟晚上還要回來做飯，睡覺前還要給丈夫以及自己的孩子打好洗腳水，每天睜眼就是幹活，直到躺在了床上才是真正的休息。
    八十年代的大部分農村女性，真的很偉大！
    簡單洗漱一番之後，三人圍坐在大廳裏的火塘邊上，剛剛添的柴燒了起來，火光照的每個人的臉紅彤彤的。
    “張磊，你明天一早就回學校上學去吧！”張建國揉了揉有些難受的右腿，率先打破沉默。
    “我白天就說了，這書我不念了！”張磊張開雙手烤著火，語氣很堅決，“你明天先去治腿再說！”
    從他重生從學校曠課回來，他就已經選好了接下來要走的路。
    在這個年代，中專文憑是很重要，但是重活一世，他知道父母健在，弟弟妹妹開開心心，家庭和睦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你擔心你的學費，你放心，學費我會給你想辦法的！”張建國揉了揉太陽穴，“聽話，明天就回去！”
    “我不是擔心學費！”張磊認真的看向自己的父親，“我就是不想上中專了，我想讓你去治腿，再不去治腿很危險！”
    張磊其實很想告訴父親張建國，自己是重生回來的，他這條腿要是再不去治，感染之後會死的！
    可是他不能這麽做，不說這個事情能不能說，就算說出來他父親張建國也不會信的。
    “老張，咱們的兒子長大了，這是在心疼你！”一旁的李秀蓮握住了張建國粗糙的大手，“你就聽兒子一句勸，明天咱們去治腿吧！”
    “要我去治腿也行！不過張磊上學也不能耽誤了！”張建國臉上閃過一絲掙紮，“明天你去把村口的老劉頭叫過來！讓他聯係人，把老二‘送’了吧！”
    “行...我明天一早就去把老劉頭叫過來！”李秀蓮眼眶微紅，含淚應了下來。
    八十年代的農村，因為家庭條件不好，父母賣小孩換錢的有很多，而他們村口的老劉頭就是專門負責聯係買家的中介。不過他們不會說是賣，而是‘送’！
    這一刻張磊才徹底明白了為什麽上一世他回來之後弟弟不見了，也明白了為什麽父親去世之後，母親依舊有錢供他上完中專。
    原來！！！原來他上學的這筆錢是父親賣了弟弟張陽換來的！！！
    想通原委之後，張磊流著眼淚一字一句的說道：“爸，我不同意！不能把弟弟賣掉！咱們一家五口人，一個都不能少！”
    一想到自己懂事的弟弟被送走，他的心如刀割！
    “我也不想把老二送走，但是現在有什麽辦法？”張建國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右腿，“可你上中專需要錢，交罰款需要錢，給我這殘廢治腿也需要錢，這麽多錢我是真拿不出來啊！”
    他有預感知道自己的腿治好了估計也廢了，以後的日子隻會越來越難！要不然他也不會提出賣掉老二。天底下的父母，但凡有一點辦法，誰願意賣掉自己的孩子？
    “都是我沒本事！我對不起老二！對不起這個家！”張建國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張磊擦掉了眼淚，眼神無比堅定的說道：“爸，我知道咱們家現在缺錢，但是我會想辦法的！你安心治腿，學我不上了，弟弟的罰款我會交上！”
    “以後，這個家我來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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