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仙翁的質問，紫微帝君的幫腔，瞬間把玉帝架了起來。
    諸神的沉默，更是讓這位大天尊麵色難看極了！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聲響亮的通稟：“齊天大聖孫悟空，求見玉帝陛下！”
    玉帝眼中厲色一閃，強壓怒火：“宣！”
    孫悟空一個筋鬥直接闖入淩霄殿，也不行禮，金箍棒重重頓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震得殿宇嗡嗡作響。
    他雙目噴火，直視玉帝，聲音如同炸雷：“玉帝老兒！俺老孫問你！鳳仙郡上官正推倒供桌，是無心之失！狗吃供品，更是意外！”
    “你為此就斷他一郡雨水三年，害得赤地千裏，百姓易子而食！你這天條，到底是護佑蒼生，還是專為顯擺你玉帝的威風？！”
    “你這天帝，心中可還有半分慈悲？！”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
    如此直斥天帝，簡直是亙古未有！
    “放肆！”
    玉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九龍之氣環繞周身，威壓如海嘯般壓向孫悟空！
    “孫悟空！你擅闖天宮，咆哮淩霄，該當何罪！鳳仙郡之事，乃上官正褻瀆天威，咎由自取！天條森嚴，豈容爾等置喙！來人！將這妖猴給我拿下！”
    “陛下息怒！”
    南極仙翁適時上前一步，擋在孫悟空身前，對玉帝躬身道：“大聖雖言語衝撞，亦是心係黎民，情急所致。”
    “鳳仙郡慘狀，確令三界側目。陛下乃三界之主，胸懷寰宇，何不垂聽下情？若因一時之怒，處置了大聖，恐更令下界寒心，坐實了天庭不恤生靈之名啊！”
    他句句不離“三界側目”、“下界寒心”，將玉帝架在了火上烤。
    紫微大帝也淡淡道：“陛下，大聖所言雖直，卻也是下界億萬生靈之心聲。天心即民心。不如給鳳仙郡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也好彰顯陛下仁德。”
    他將“改過自新”的機會拋給鳳仙郡，而非玉帝直接收回成命，既給了玉帝台階，又暗示玉帝之前的做法“不仁德”。
    玉帝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
    他看著殿中神色各異的仙官，看著南極仙翁那看似恭敬實則咄咄逼人的眼神，看著紫微大帝那平靜無波卻深不可測的麵容，再看著孫悟空那桀驁不馴、充滿憤怒和質疑的金睛……
    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和憤怒湧上心頭。
    他感覺自己這個天帝的威嚴，正在被當眾撕扯、踐踏！
    而這一切，竟然是由一個小小的郡侯和一個下界的妖猴引發的！
    他履至尊製天下，本就享有無上威榮，區區一個鳳仙郡侯，竟敢褻瀆天威？
    其罪當誅，不過三年大旱，以示懲戒罷了。
    他的仁慈還不夠嗎？
    至於什麽狗吃了貢品，不入流的小事兒，他會計較嗎？
    他堂堂昊天金闕彌羅至尊玉皇大天尊，會跟一條狗搶吃的嗎？
    滿殿群仙，諸天神佛，這是什麽眼神？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幾乎要爆發的怒火，聲音如同萬載寒冰！
    “孫悟空！朕念你西行取經，肩負重任，姑且饒你咆哮之罪！鳳仙郡之事，乃上官正褻瀆天威，觸發天條，非朕不仁！然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冰冷：“朕便給鳳仙郡一個機會！你且下界，告訴那上官正：若他能誠心悔過，率領全郡百姓，焚香禱告，齋戒沐浴，以無比虔誠之心，祈求上天寬恕！”
    “朕便命人撤去那‘米山’、‘麵山’、‘金鎖’！若其心不誠！哼！鳳仙郡便永世無雨！”
    他特意強調了“無比虔誠之心”，就是要給鳳仙郡設置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近乎羞辱性的條件！
    他要讓孫悟空和鳳仙郡的百姓知道，這天恩雨露，是他玉帝施舍的！
    主動權，永遠在他手裏！
    孫悟空心中怒火更熾，這玉帝到了此刻還在玩弄權術！
    但他看著玉帝那冰冷的眼神，知道再爭辯無益。
    他強壓著砸碎這淩霄殿的衝動，咬牙道：“好！老孫這就下去！希望玉帝陛下言而有信！”
    他不再多言，狠狠瞪了玉帝一眼，又掃過南極仙翁和紫微大帝那深不可測的臉龐，一個筋鬥翻出淩霄殿，直墜下界。
    他隱隱感覺到，這鳳仙郡的幹旱，絕不僅僅是玉帝小氣那麽簡單，背後似乎有更龐大的陰影在攪動風雲，而他，隻是這盤棋局中一顆被各方利用的棋子。
    這種感覺讓他極其不爽！
    西天靈山，大雷音寺。
    八寶功德池水波不興，金色蓮華緩緩旋轉。
    如來佛祖端坐蓮台，慧眼觀照三界。
    鳳仙郡的慘狀、淩霄殿的爭執，如同水中倒影，清晰地呈現在他心湖之中。
    觀音菩薩侍立一旁，麵露悲憫：“世尊，鳳仙郡生靈塗炭，玉帝此舉恐失三界人心。”
    她身為取經負責人，更關心下界疾苦和取經團隊的安危。
    如來佛祖麵色無悲無喜，聲音宏大而平靜：“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此乃鳳仙郡眾生之劫數，亦是上官正之因果，更是天庭之業。”
    他話語平淡，卻點出了玉帝因此舉而背負的業力。
    他目光微轉，看向左側。
    過去佛燃燈古佛，身形清臒，似睡非睡，仿佛早已超脫物外。
    他眼皮都未抬一下，隻是手中撚動的一顆舍利子，光澤似乎比平時黯淡了一絲，流露出些許歎息之意。
    右側，未來佛彌勒佛祖，笑口常開，大肚能容。
    他拍著肚皮，嗬嗬笑道：“哎呀呀，玉帝陛下這脾氣，還是這般……嗯，剛烈。為了點供品，至於嘛！”
    “不過也好，也好，讓下界眾生也瞧瞧，這天庭的‘仁德’是個什麽模樣。免得總說我靈山清規戒律多，不近人情。”
    他話語輕鬆，帶著一絲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戲謔，顯然對天庭吃癟樂見其成。他身後的黃眉童子等，也掩嘴偷笑。
    如來收回目光，不再言語。
    佛門內部，對天庭的態度也並非鐵板一塊。
    燃燈係超然，彌勒係幸災樂禍，如來居中。
    天庭內鬥，威望受損，對佛門東擴，未必不是好事。
    而且這代價，不過區區數十萬凡人的性命！
    在佛陀眼中，須彌芥子、芥子須彌，一切終究隻是劫數中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