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殿門與窗欞之處，已有清晰的晨光透了進來。
    溫暖的曦光穿透薄霧，驅散了殿內殘留的幽暗與陰冷。
    多寶道人、金靈聖母、龜靈聖母、無當聖母，以及那形態各異的隨侍七仙。
    都仿佛從一場無比深沉的入定中悠悠轉醒。
    他們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底似乎還帶著幾分參悟大道後的疲憊與滿足。
    陸長青凝神望去。
    隻見此刻的多寶道人，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一派悲天憫人的忠厚長者之風，與昨夜判若兩人。
    金靈聖母雲髻高挽，金釵生輝，神采照人，端的是雍容華貴，儀態萬方。
    龜靈聖母也是神采奕奕，雙目清澈，仿佛蘊含著一汪秋水，靈動生輝。
    就連先前顯得有些陰森的無當聖母，此刻也是仙氣飄飄，周身再無半分陰氣繚繞。
    至於那隨侍七仙，亦是個個寶相莊嚴，形態雖然依舊特異，卻透著一股威凜之氣。
    他們身上，哪裏還有半分昨夜聽道時的詭異？
    這翻天覆地的變化，讓陸長青看得恍若隔世。
    金靈聖母明眸流轉，正好看到陸長青望來的目光。
    她微微頷首，聲音溫和動聽，一如白日初見，卻無半分昨夜那種病態的蒼白與令人心悸的清冷。
    “水火童子，可是從聖人講道中有所感悟？”
    陸長青強行壓下心頭翻湧的驚疑與悸動，沉吟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啟稟聖母，弟子有一事不明。”
    “昨夜……昨夜聖人講道之時，這殿內的情形，還有聖母與諸位師兄師姐的狀態……為何會那般，那般反差？”
    他斟酌著用詞，盡量不顯得突兀。
    金靈聖母聞言，秀眉微微蹙起，清麗的容顏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訝異與不解。
    “反差？”
    她輕聲道：
    “聖人開講無上大道，此乃天大機緣。吾等沐浴天音，聆聽聖訓，一切如常，何來反差之說？”
    “水火童子，你可是初聞大道，心神不定，以致產生了什麽幻象不成？”
    此時，不遠處的蒲團上，多寶道人、龜靈聖母、無當聖母等人也聽到了這邊的對話，紛紛將目光投了過來。
    他們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平靜，漸漸轉為對陸長青的疑惑。
    仿佛陸長青說了什麽天方夜譚一般。
    多寶道人更是起身，緩步走了過來，臉上依舊是那副標誌性的溫和笑容。
    “水火師弟，莫非是初次聆聽聖人講授此等玄妙法門，心神激蕩之下，一時間有所不察，混淆了夢耶？”
    “聖人道法精深奧妙，便是我等，也需耗費不少時日好生參悟消化。師弟有此錯覺，倒也並非不能理解。”
    其餘幾位嫡傳弟子和隨侍七仙聞言，也紛紛點頭附和，言語間皆是對陸長青“狀態不佳”的理解與寬慰。
    看著眾人這如出一轍的“正常”反應，聽著他們合情合理的“解釋”。
    陸長青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從心底最深處猛地升起，順著脊椎一路向上，直衝腦門！
    他們……
    他們竟然全都不記得昨夜發生的事情？
    或者說，在他們的記憶中，昨夜的講道，就是一場祥和正常的聖人布道？
    對了，火龍島那夜，聖人降臨亦是詭異非常，同樣是在夜晚。
    這其中，是否暗藏某種關聯？
    陸長青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表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他順著多寶道人的話，略帶幾分赧然地說道：
    “或許……或許確是弟子修為淺薄，乍聞無上大道，心神為聖言所懾，以致有些恍惚了。”
    “聖人之言，確實……振聾發聵，弟子還需仔細體會。”
    說話間，他的目光看似不經意地再次掃過金靈聖母。
    他敏銳地察覺到，金靈聖母眼底深處，一抹極淡，卻與昨夜那種病態蒼白有幾分相似的痕跡，如未散盡的殘夢，悄然蟄伏。
    若非他昨夜實在印象深刻，此刻凝神細辨，恐怕根本無從察覺。
    眾人見他“恢複正常”，也不再多言此事。
    又隨意閑談了幾句聽道感悟，便紛紛起身，相互稽首作別，準備返回各自的洞府閉關，消化今夜所得。
    陸長青也恭敬地向眾人行了一禮，而後默默退出了碧遊宮主殿，返回了屬於自己的水火童子洞府。
    回到洞府，禁製開啟。
    陸長青盤膝坐下，腦海中不由回想起昨夜“通天教主”以及那套“斬善屍之法”。
    若夜晚的通天代表的是惡，所以才要斬盡一切善念……
    那白日裏存在的“通天教主”，又代表著什麽？
    是善？
    還是僅僅隻是“正常”的聖人？
    聖人該是天道聖人才對，難道是這個世界天道有異？
    以至聖人都詭化了？
    信息太少，即使陸長青思考良久，卻仍理不出一個頭緒。
    最終，他輕輕籲出一口氣，暫時將這些紛亂的念頭壓下。
    糾結這些，於他眼下的處境並無太大益處。
    自己現在該參悟《青萍劍法》。
    至於這聖人的詭異以及現世的詭，待日後實力足夠，有的是機會一探究竟。
    隻是不知，自己在這碧遊宮參悟《青萍劍法》成功，是否會引起什麽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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