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青沒有回答，隻是平靜地回望著他。
    那雙眼眸裏沒有情緒，深不見底，像是一片能吞噬萬古時光的虛無。
    摩羅臉上那副百無聊賴的笑容，終於一寸寸地僵硬，然後崩裂。
    隨後他收斂了所有外放的氣息，華麗的黑色袈裟無風自鼓，周遭的空間都泛起肉眼可見的漣漪。
    “你來找我......”
    他放棄了所有試探，聲音裏透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究竟為了什麽？”
    陸長青終於開口，聲音平淡，吐出的卻是一個似乎早已被歲月徹底遺忘的名字。
    “上古天庭，可有一個叫薑仙的人？”
    話音落下。
    摩羅那雙紫色的魔瞳驟然縮成了一點！
    那張俊美邪異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一種混雜著驚愕、譏諷，以及刻入骨髓的怨毒，扭曲成一團的複雜神情。
    他死死地盯著陸長青，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靈魂最深處的烙印。
    “薑……仙……”
    摩羅咀嚼著這個名字，像是在品嚐最怨毒的詛咒，嘴角不受控製地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你轉世輪回，前塵往事忘得一幹二淨，居然還沒忘了這個名字。”
    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翻湧的魔氣幾乎化為實質。
    “看來，你對那個攪亂佛門西遊大計，助詭祖脫困，間接將你天庭眾仙送上絕路的薑仙，怨念很深啊。”
    陸長青的眼神，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
    他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
    攪亂西遊。
    助詭祖脫困。
    天庭絕路。
    “他有這麽大的本事？”
    “本事？”
    摩羅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那笑聲裏滿是壓抑不住的憤恨與嘲弄。
    “何止是本事！那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不折不扣的瘋子！”
    他停下笑聲，紫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屬於過去的塵封記憶。
    “我如今修為大進，又恢複了部分記憶，才僥幸窺見了那段被抹去的歲月。”
    摩羅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種揭開禁忌的詭秘與快意。
    “你可知，那所謂的西遊大計，從一開始，就是佛門一場滔天的豪賭！”
    “那隻天生地養的石猴，那所謂的齊天大聖孫悟空，根本就不是什麽仙石孕育的靈胎！”
    他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寒意。
    “他是詭祖的一縷本源所化！”
    摩羅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懼。
    “佛門的那群禿子，當真是好算計！他們用通天徹地的大手段，在那被鎮壓沉睡的詭祖身上，硬生生截取了一縷本源，投入凡間，孕育成了那隻魔猴！”
    “他們的算盤打得天響！借西天取經的九世功德，降服這隻魔猴，將詭祖的本源之力化為己用，收為佛門護法！如此一來，便能攫取那恐怖詭祖身上的無量氣運，甚至……他們還妄圖反過來，度化詭祖！”
    陸長青沉默不語。
    他的腦海中卻瞬間炸開！
    詭祖的本源……
    以詭祖為棋子，好大的手筆，好瘋狂的算計！
    “但他們千算萬算，卻算漏了一個人。”
    摩羅的臉上，再次浮現出那種混雜著忌憚與憎惡的神情。
    “薑仙。”
    “不知他是如何發現這樁驚天隱秘的，但那個瘋子，出手了。”
    “他借著在五指山下度化那隻不服天命的潑猴，日日講道為名，暗中，卻在那猴子的心猿深處，重新種下了一顆魔種，讓他那屬於詭祖的本性，悄然複蘇。”
    “西遊功德圓滿，西方諸佛準備曆世渡劫，以避大劫。”
    “那隻已經成了鬥戰勝佛的猴子，也學著諸佛，將自己的一身道果，化作了一枚金光燦燦的舍利，聲稱要入世渡劫。”
    摩羅說到這裏，嘴角的譏諷之意濃烈到了極點。
    “所有人都以為，這隻是佛門又多了一位功德圓滿的佛陀。”
    “可誰也沒想到……”
    “就在那舍利之中，那已被洗練的詭祖本源，竟還有一縷神魂，蘇醒了。”
    “才有了後麵，詭祖脫困，三界傾覆之事。”
    摩羅的聲音歸於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計劃被全盤打亂，無法平息的怒火。
    陸長青的腦海中，無數的線索徹底串聯。
    “薑仙，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毀掉佛門大計，放出詭祖，對他有什麽好處？
    “我怎麽知道？”
    摩羅攤了攤手，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那個瘋子在講道之後，就徹底消失了，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在三界出現過。”
    “這些因果，還是天庭大戰之前，聖人化身強行推演天機，才窺見了一鱗半爪的真相。”
    他看著陸長青，眼神忽然變得玩味起來。
    “不過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趣事。”
    “在天庭覆滅之前，其實還出現過一個奇怪的家夥，也是曇花一現。”
    摩羅拖長了語調，紫色的魔瞳，意味深長地在陸長青身上緩緩掃過。
    “那也是個狂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