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物自己回到了陷阱裏，這是好事。
    隻是，他們敏銳地察覺到，這片死寂的仙界廢墟，開始變得“吵鬧”。
    遙遠的蟠桃園深處，有某種腐朽到極致的意誌在翻身。
    幹涸的瑤池之底，一股怨毒的氣息正在上浮。
    甚至連那仙寶閣的小世界內，都有貪婪的目光投射而來。
    鴻蒙紫氣與東皇鍾的氣息，終究驚醒了太多沉睡的詭神。
    不能再等了。
    “先拿下他！”
    水德詭神與玄陰詭神對視一眼，瞬間達成共識。
    遲則生變！
    轟！
    兩尊金仙級詭神的法則，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爆發！
    水德詭神周遭的虛空，凝結成深邃的幽藍晶體，法則之力化作一隻遮天蔽日的寒冰巨手，朝著陸長青當頭抓下！
    玄陰詭神腳下的陰影，則化作無數條漆黑的觸手，無視空間距離，從四麵八方纏向陸長青的神魂！
    二人決定先下手為強，將這隻詭異的老鼠徹底碾碎！
    就在那法則所化的冰霜巨手與陰影觸手，即將觸碰到陸長青的前一秒。
    一柄劍。
    一柄血紅色的利劍，突兀地出現在兩尊詭神與陸長青之間。
    它並非飛來，也非斬來。
    它就那樣憑空出現，仿佛亙古以來，它就一直懸停在那裏。
    劍身之上，無盡血煞流轉，隱約可見無數仙神虛影在其中哀嚎、沉淪。
    一股純粹到極致的屠戮、終結之意，自劍身上彌漫開來。
    誅仙劍！
    “這是……！”
    水德詭神瞳孔劇縮，一股源自存在本源的恐懼轟然炸開！
    他想逃！
    可已經晚了。
    噗！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聲利刃入肉的悶響。
    血色劍光一閃而逝。
    水德詭神那隻由法則構築的寒冰巨手，連同他的半邊身子，被瞬間斬滅，化作最本源的元氣消散。
    “啊——！”
    淒厲的慘嚎響徹虛空。
    他驚恐地發現，那股屠戮劍意正順著傷口瘋狂侵蝕他的神魂本源，要將他徹底拖入殺戮輪回！
    他怕了。
    他猛地催動自身法則，周身時光紊亂，整個人變得虛幻，想要強行跳出“現在”這個時間點，逃向過去或未來！
    然而。
    那柄血色的誅仙劍，根本不講任何道理。
    它微微一顫，竟也隨之變得虛幻，追著那錯亂的光陰軌跡，直接斬了進去！
    慘叫聲戛然而止。
    幾個呼吸後。
    虛空中，戮仙劍的劍影悄然浮現，隨即隱去。
    原地，隻留下一團氤氳流轉，散發著淡淡紫氣的本源精粹，無聲地懸浮著。
    大羅金仙，水德詭神。
    隕！
    另一邊。
    玄陰詭神眼睜睜看著水德詭神被一劍斬殺，連逃都逃不掉，那張妖異俊美的臉龐上，第一次被純粹的駭然所占據。
    這是什麽力量？！
    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那一道引動無盡劫數的血色劍光，已然在他身上浮現。
    那劍光並非斬向他的肉身，而是直接作用於他的存在之上。
    一瞬間，玄陰詭神感覺自己誕生以來所造下的一切殺孽、一切因果，都被這道劍光盡數引爆！
    “不！”
    他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整具由陰影構築的身軀便轟然崩解，被自身最深重的業力徹底吞沒。
    ……
    仙界廢墟的某一處角落。
    一座破敗的道觀裏，一名須發皆白、正在打坐的地仙老道，猛地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陰冷、邪異、充滿了暴戾與劫後餘生的慶幸。
    玄陰詭神，複蘇了。
    他借著曾經分散的一枚靈根，在萬萬裏之外的一具軀殼上重生。
    “該死！那到底是什麽劍……”
    他神情陰冷，剛回想起自己是如何被那道血色劍光殺死的。
    那個念頭。
    那段記憶。
    成了最致命的鑰匙。
    就在他想起那一劍的瞬間，一道完全相同的血色劍光，毫無征兆地從他的記憶深處，從他的腦海裏，直接浮現出來，映入現實！
    “不——！”
    玄陰詭神瞳孔暴睜，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
    噗。
    劍光一閃。
    這具地仙老道的軀殼，連同其中剛剛複蘇的玄陰詭神意誌，再次被他自身的業力吞噬，化為飛灰。
    ……
    禦靈玄宗的遺跡外。
    一名地仙境的女弟子正與她的師兄並肩探索，她巧笑嫣然，剛從一處殘垣斷壁中發現了一件破損的法寶。
    “師兄你看！”
    她剛要開口。
    臉上的笑容，驟然凝固。
    她的眼神，瞬間變得陰冷而嗜血。
    玄陰詭神，再次複蘇。
    而他複蘇的第一念，就是回想自己為何會死。
    於是。
    那道血色的、代表著無盡劫數的誅仙劍光，第三次從記憶中降臨。
    “師妹？！”
    一旁的師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師妹臉上露出極度恐懼的表情，然後整個人就在一道詭異的血色光芒中，無聲無息地湮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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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此往複。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成了玄陰詭神永恒的噩夢。
    他一會成為一名扛著戰刀，滿身煞氣的魁梧大漢，剛從一場廝殺中幸存，便被記憶中的劍光斬滅。
    一會成為一名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尋覓機緣的老嫗，剛露出一絲貪婪的笑容，便在驚恐中化為劫灰。
    他甚至還複蘇在一頭成為妖仙的虎妖身上。
    可隻要他還是“玄陰詭神”，隻要他還擁有“被誅仙劍斬殺”的記憶，他就無法擺脫這個循環。
    他做不到不去回想那一劍。
    那記憶，就是跗骨之蛆，就是最惡毒的詛咒。
    他複蘇了一次，兩次，一百次，一萬次……
    從最初的暴怒，到驚恐，再到麻木，最終隻剩下純粹的、無邊無際的絕望。
    當他第三萬次複蘇，出現在自己最後剩餘的一具身體裏時，他甚至沒有再做任何掙紮。
    他隻是絕望地掙紮著。
    那道從記憶中走出的血色劍光，將他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徹底抹去。
    嘩啦。
    虛空中，又一團氤氳紫氣凝聚成形。
    孤峰之巔。
    陸長青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從兩尊詭神暴起發難，到他們一個被追殺至時光盡頭，一個在無盡的複蘇與死亡輪回中被活活磨滅，整個過程，不過短短數十個呼吸。
    他想到了碧遊宮中，那位瘋癲與清醒隻在一線之間的師尊。
    想到了他隨意揮出的那四劍。
    “破滅大道！”
    原來，師尊那幾劍，斬的不是虛空，而是因果，是未來！
    他早已為自己鋪平了回歸的道路。
    陸長青心中激蕩，隨即又迅速平複。
    他感覺到，懷中那枚由鴻蒙紫氣所化的丹藥，表麵的所有道韻與神異盡數內斂，此刻看上去，就是一枚平平無奇的紫色丹藥。
    師尊的手段，當真是通天徹地。
    他吐出一口濁氣，壓下所有雜念。
    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
    陸長青身形一閃，來到那兩團金仙詭神死後留下的本源精粹前，沒有絲毫猶豫，張口將其盡數吞入腹中！
    轟！
    兩股磅礴浩瀚的精純能量，在他的體內轟然炸開！
    雖然他感覺這磅礴的能量能助自己修為更上一層樓，然而，他根本沒有時間去煉化。
    就在這一瞬間，四麵八方，一股股更加恐怖，更加古老，更加貪婪的詭神氣息，已經突破了時空的阻隔，朝著他所在的方位瘋狂靠攏！
    此地不宜久留！
    陸長青眼神一凝，再不遲疑，五行大遁運轉到極致，整個人化作一道流光，瞬間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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