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刑部大牢出來之後，盛辭月換回男裝去了一趟五皇子府。
    回到盛國公府時，天色已經微微黑了。
    今日除夕，盛府門前掛滿了喜慶的紅色。
    以往在北境的時候，盛辭月最喜歡過年。一家人聚在一起，放鞭炮守歲。
    現在雖然還是一樣的燈籠一樣的紅綢，她卻全然沒了以前的喜悅。
    哥哥被迫隱藏身份，爹爹獨自一人遠在北境。
    一家四口，分散了三個地方，哪裏還能尋到團圓的味道呢？
    思及此處，盛辭月不禁又想起和她們相同處境的鎮南大將軍府。
    李勁夫妻二人和五個兒子，沒有團聚過一次。
    每年的年關，要麽是李勁帶著兩個兒子守在南境，李夫人和三個兒子在京城。
    要麽是夫妻倆在南境，幾個兒子在京城。
    總之，沒有整整齊齊的守過一次歲。
    爆竹聲此起彼伏，穿透很遠的距離來到她的耳畔。
    盛辭月惆悵的抬頭望天。
    夜色漆黑，遠處時不時還有煙花綻放。
    她盯著那些煙花看了許久，沒有在裏麵找到粉色的。
    “一點都不好看。”
    她小聲嘟囔。
    雲卷聽門房來報說大小姐在門口傻站著，連忙跑出來看看情況。
    見她果然仰著頭不動，也同她站到一處，目光順著看過去。
    看了半天，除了煙花也沒什麽特別的。
    “大小姐？”
    雲卷試探著問。
    “你想放煙花嗎？夫人在前廳等你呢，吃完年夜飯，奴婢陪你放。”
    盛辭月回過神來，笑了笑：“京城的煙花不好看，今年我就不放了。”
    “啊？”
    雲卷愣了一下。
    以往過年，小姐都是最喜歡放煙花的。
    自從回了京城，小姐好像就沒有以前那麽活潑快樂了。
    雲卷默默地想著，也不自覺地低落起來。
    盛辭月在她麵前擺擺手：“大過年的，不要愁眉苦臉。走，吃年夜飯去！”
    兩人拉著手跑進府中，直奔前廳。
    ……
    正月初一到初三，按例休朝三日。
    盛辭月跟著母親去見了幾位長輩拜年。
    其中就包括問天書院的院長，周青荏。
    去的時候“正巧”碰見崔乘風也在，於是大家夥聚在一起吃了頓飯。
    作為皇帝身邊的老人，周青荏自然也是聽說了陛下想要給這兩人賜婚的消息。
    於是在飯桌上，他怎麽看這兩人怎麽順眼。
    盛辭月看著周青荏像是完全沒在書院見過她似的，神態如此自然，不由得暗暗咂舌。
    吃過飯後，崔乘風又現場作了幅人像圖請周青荏指點。
    到了下午時分，盛辭月母女兩人才從周府出來。
    回盛府的路上，路過鎮南將軍府，隻見門前一派蕭條。
    李隨意在獄中，李勁正在快馬加鞭回京的路上，現在府中隻有李思寐一個人，也沒有心思好好操持。
    盛辭月盯著大門看了半晌，內心暗暗打定主意。
    回到盛府後她就換了衣裳，直奔飛花閣據點。
    當夜，喬浦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從五皇子府的外牆翻了進去。很快五皇子的餘黨開始行動，雷厲風行的又抓了好幾個人。
    初三一大早，江訣已經等不到開朝，帶人押著一群人，將口供和證據呈上禦前，以證明自己隻是入股九闕天香樓，對他們用風羅釀酒之事一無所知。
    至於九闕天香樓背後真正的東家……
    經過對前任掌櫃的反複盤問，確定是卓相無意。
    江訣紅著眼磕頭，一口一個兒臣冤枉，喊得皇帝難得的泛起幾分父愛，當即下令金羽衛帶卓梟進宮，當麵對峙。
    聽說卓相被金羽衛呈押解之勢入宮，盛辭月不由得嘖了一聲。
    皇子就是皇子，在權力中心鬥了這麽久，就算快要倒台了，也能抓住任何一個契機翻盤。
    她隻是讓喬浦把九闕天香閣消失已久的前任掌櫃交給他，他就能拿出完整的證據鏈給自己翻案，確實是有兩把刷子。
    李隨意的事，她在反複複盤了崔乘風告知的前因後果之後，敏銳的抓到一個重點。
    一開始李勁請求撥軍餉的時候，陛下是未覺得不滿的。
    後來是卓相暗戳戳的提了一嘴，說怎麽南境的軍餉多這麽多，都用到哪去了，才叫陛下開始心裏犯嘀咕。
    盛辭月覺得，不會這麽巧合。
    再加上李隨意在“殺”烏蘭燼的時候，中的藥大概率出自卓府，更讓人確信，這一連串的事情就是卓相針對南境的連環計。
    那麽想要破局，還是得從卓相身上下手。
    隻要卓相倒台，他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在陛下心中肯定都是要重新掂量的。
    屆時李勁再表表忠心，陛下也能有個台階——把事情全都推到卓相身上，都是卓相在其中挑撥。
    如此一來，李隨意身上的罪名迎刃而解。
    想到這，盛辭月心中安定了些。
    五皇子這頭一戰打得不錯，比她預想中要好。
    畢竟是親兒子，再加上陛下現在對卓相不滿，自然心中傾向於江訣。
    把用安樂散毒害無辜百姓的罪名坐實，卓相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崔乘風也被臨時叫進了宮，這計劃是她們二人共同商定的，盛辭月負責尋找證據送給江訣，崔乘風則是順水推舟，見機行事。
    太陽一點一點升至高空，陽光穿過院子裏用彩綢裝飾的光禿禿的枝椏，落在女子嬌俏的麵容上。
    “不要太擔憂了。”
    紀華音拿著披風披在女兒身上，眼神中帶著心疼。
    “事在人為，你已經盡力了。至於結果怎麽樣……交給天意吧。”
    盛辭月緩緩搖頭，目光望向大門方向。
    她擔憂的從來都不是江訣能不能抓住機會揭發卓相。
    而是她落在卓相手裏的那一顆暗雷。
    雖然早已作好了應對的準備，但是事到臨頭，麵對著如此強大的敵人，總是會緊張一些。
    “娘……”
    她喃喃開口。
    “今天恐怕又要連累您跟著我擔驚受怕了。”
    紀華音微微皺眉。
    未等她開口詢問這話是什麽意思，院門口匆匆衝進來一個小廝，邊跑邊焦急地喊。
    “夫人，大小姐！常公公親自帶人來了，說是陛下急召大小姐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