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局中浮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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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思言展開旨意,未多言,轉頭回望屋內。
    案上已擺開東南防圖,是她親手謄錄的新卷。
    她伸手在圖上勾勒兩點,眉頭皺起。
    “林家隻是浮籌,真正的問題,不在京中。”
    沈芝道:“你是說……”
    霍思言語氣冷靜:“兵部中,還有人未浮出水麵。”
    “太後既留林家一線,就是等那些人按捺不住,我們不能等。”
    謝知安步入庭中,神情凝重。
    “你想先發製人?”
    霍思言點頭,抬手一揮,將南境駐軍名冊攤開。
    “方遇調兵之事,有兩條線索未查清。”
    “我需要人,去南州、去北嶺,我要他們……動一動,逼後手浮出水麵。”
    謝知安皺眉。
    “又要引蛇出洞?那你自己呢?”
    霍思言看向庭外深夜風燈,語氣淡薄:“我會留下。”
    “因為他們不隻會對我出手,他們,也開始盯上謝言之了。”
    深夜,謝府西廂。
    謝言之伏案沉睡,窗紙上映出瘦削輪廓,筆墨未幹的卷宗旁,一頁魂印圖譜悄然滑落。
    門外,有人腳步輕移,卻未推門而入。
    霍思言站在廊下,望著那微弱燈火,眼神冷靜無波。
    沈芝靠在柱邊,低聲問:“你懷疑他們要動謝言之?”
    霍思言淡淡點頭:“他們不會放過他。”
    “謝家軍案已經動搖了他們根基,若再讓謝言之查出東南邊軍調撥與樞台的私信往來,整個兵部,得塌一半。”
    沈芝低聲問:“怎麽防才能如意?”
    霍思言沒說話,轉頭吩咐暗衛:“以謝言之為心,布五層防線。”
    “再調三魂傀,入夜不現形,攔截所有潛行者。”
    “他若出事,我們所有的鋪局,就全完了。”
    謝知安從夜風中歸來,身帶冷氣:“我已命蘇平帶人南下,查方遇在南州調兵的細節。”
    “但若真要引他們出手……”
    他頓了頓,低聲補上一句:“就得有人故意露破綻。”
    霍思言靜默片刻,轉身回屋,取出一枚烏黑魂鈴。
    “我來。”
    謝知安皺眉:“你一個人?”
    霍思言輕笑一聲:“他們以為謝思言不過是謝沉之妹,是個能翻卷、能咬人的瘋狗。”
    “那我為何不咬?。”
    翌日,京中傳出流言:“謝府疑中舊毒,謝思言昏厥不醒,恐難再起。”
    兵部尚書聽聞此訊,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是時候了。”
    當晚,一名蒙麵人影闖入謝府後牆,避開前院守衛,直奔西廂。
    可就在他踏入第三道牆門時,四麵符陣轟然亮起。
    一隻魂傀翻身而出,巨爪落地,如山而壓。
    黑衣人麵色劇變,欲退時,身後一道人影閃現。
    霍思言立在暗影中,手指一點,魂鈴輕響,瞬間壓製其身形。
    “你,是誰派來的?”
    黑衣人咬舌欲斷,卻被一股魂力生生封喉。
    沈芝從側門快步而至,送來一頁染血文書。
    “這是他入夜前交接的線索。”
    “落款,是……樞台使,段如平。”
    霍思言手中魂力一緊,冷聲道:“終於現身了。”
    “林家之後,樞台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一條蛇。”
    謝知安站在她身後,神情凝重。
    “動樞台?”
    霍思言垂眸收起魂鈴,聲音低冷:
    “沒錯,必須拔蛇頭,天時地利,到了見血的時候了。”
    京中秋雨驟至,樞台之中仍香火鼎盛。
    段如平端坐高閣,翻閱案牘,神情自若,似未曾知曉昨夜那道暗殺,已被人反手鎖住命脈。
    樞台向來是藏龍之所,不歸兵部,不歸中樞,獨對太後一人……卻也因這份獨立,暗線盤根錯節,權謀之氣最盛。
    段如平對著案上的奏章輕敲兩下,自語般一聲:“謝思言……倒是比謝沉還狠。”
    門外傳來輕響,一名內吏推門而入。
    “大人,宗人府傳來消息,太後近日令重新審理林家舊案,林執言疑似擅權謀逆。”
    段如平挑了挑眉,不甚意外。
    “再查,也是廢卷。”
    “她要殺林家,自會給理由;她要放林涵,也自會收手。”
    “不過是權衡。”
    內吏猶豫片刻,低聲道:“可……謝思言未病。”
    “昨夜伏殺失敗,魂傀現形。”
    “如今,謝府戒備森嚴,怕是……不好再動。”
    段如平輕輕合上奏章,緩緩起身。
    “那就不動。”
    “我們隻需等她犯錯。”
    “這局棋,從一開始,她就是孤注一擲。”
    謝府密閣,風聲微動。
    霍思言攤開南境邊防圖,指節一寸寸敲在圖上。
    “段如平不動,不代表他不謀。”
    “他如今能等,是因樞台還有籌碼。”
    謝知安望著地圖上南境三軍的布點,緩緩道:“他的人,在軍中?”
    霍思言點頭:“林家死士大半已棄。”
    “但段如平是另一派,他不靠林家,而是靠樞台內線與兵部脫節之處。”
    “南境守將賀延,是他的人。”
    沈芝神色微凝:“賀延去年剛調任,暗線根基未深,但手握東南三千預備軍。”
    “若段如平想借兵起事,這便是第一步。”
    謝知安臉色一冷:“我們得先動手。”
    霍思言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這是我早前送出的一紙調兵令。”
    “太後密令我查東南舊案,給了我一份副權印。”
    “我調了謝家舊部,三百人,悄入南境。”
    沈芝訝然:“你早布了局?”
    霍思言神情冷然。
    “段如平想下黑子,那我就斷他一手。”
    “接下來,得給他一個錯覺。”
    “讓他以為,謝府將陷,霍思言將亂,他才會真正動。”
    沈芝搖了搖頭,扶額苦笑。
    “果然,這天下就沒有你這神算子算不到的,我可是怕了你。”
    霍思言打了打趣道:“心中無鬼,怕我作甚?怕我變異嗎?”
    當夜,謝府東院,突傳火起。
    府中數名守夜仆從重傷,火中驚現魂傀破印之痕,像是自燃反噬。
    京中風聲驟緊,傳言霍思言為破案誤控魂傀,已傷府兵十人,自身魂識受損。
    而在府外暗巷,一名身披鬥篷的身影悄然遞出一頁信紙。
    信紙上,隻一句話:“謝府,已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