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屈人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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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府中庭,霍思言立於廊下,麵前是剛剛帶回的幾道奏本,全是關於“魂傀入京”的彈章。
    “這麽快?”
    她瞥了一眼奏折,語氣不鹹不淡。
    謝知安點頭,語氣冷淡:“兵部避嫌,未出一言。”
    “監察禦史連上三章,東廠封門,刑部靜觀。”
    “你這一招,孤了自己。”
    霍思言卻輕輕一笑。
    “我本來就沒打算靠誰。”
    “魂傀既出,我便無退路。”
    她隨手翻開第二封奏折,看也不看地撕碎。
    “太後若想借勢讓我成為眾矢之的,她便該想好,我成了眾矢之的,還留不留得住她的臉。”
    謝知安盯著她:“你就不怕她直接殺你?”
    霍思言坦然道:“怕,可更怕她不動。”
    “她若真怕我亂了天下,就該一擊致命。”
    “可她現在還在試我,那我就接著往前走。”
    謝知安看著她良久,忽而道:“你若不是霍家人,謝賀也不該死。”
    “你若不是謝家人……現在會不會更輕鬆點。”
    霍思言靜了一瞬,抬眸望向他,眼神清冷:
    “我不是謝家人,我也不是霍家人。”
    “我是站在他們屍骨上的鬼,誰要我死,我就挖誰的骨。”
    此時,東廠衙署之中,秦懷之披甲登馬,身後三百東廠精卒列陣待命。
    副使低聲稟報:“魂傀已離謝府東側偏門,正往西苑調動。”
    “霍將軍疑似要將其引往演武台。”
    秦懷之冷聲道:“她若真敢以魂傀臨軍台,那就正中我下懷。”
    “當年謝賀敢替三皇子藏魂印,被賜死。”
    “如今她霍思言……便該死在魂傀之下。”
    他翻身上馬,抬手一揮:“出發。”
    三百東廠兵馬,如黑潮掠過晨雪,直奔西苑演武台。
    與此同時,太後卻安坐殿中,品著早茶,神色悠閑。
    沈芝低聲稟道:“東廠已出發,今午可封謝府魂傀,予以繳奪。”
    “謝知安未出手,監察禦史仍在觀望。”
    太後未語,指尖撥著茶蓋,半晌才淡淡道:“她若真隻帶三十六具魂傀入城,我便信她隻想破局。”
    “可若她借此造軍成勢……那就隻有一個目的……”
    沈芝神色一震。
    太後放下茶盞,緩緩起身:“叫內閣草詔,今日之後,朝中再無魂術一席。”
    “連帶謝家,徹底除名。”
    西苑演武台,晨光透過雲層,一線寒光直落雪麵。
    霍思言負手立於高台之上,身後魂傀三十六具,靜若死物,卻整齊如一,寒氣凜然。
    魏臨快步而來,臉色凝重:“東廠已至北門,最快一刻鍾內就能包抄此地。”
    “他們帶了弓弩和魂鎖釘,顯然是來真格的。”
    霍思言點頭:“預料之內。”
    她抬手,輕按魂印鏈環,掌心的銀紋驟然浮現,三十六道魂傀頓時輕顫,像是嗅到了殺氣的猛犬。
    魏臨低聲喝道:“大人,您別嫌我囉嗦,您真要動用他們?!”
    “您若動,今日便是魂術公開,便是謝家、你自己,徹底歸入邪門!”
    霍思言卻道:“我若不動,今日就得死在秦懷之的箭下,我別無選擇。”
    霍思言的眸中沒有絲毫動搖,隻有鋒芒畢露的冷靜。
    “何為邪?被寫進史書前,沒人知道。”
    魏臨看著她,神色劇烈掙紮。
    “你若死了,誰替謝賀翻案?誰替你娘出頭?誰保得住小白、保得住那些跟你一路走到現在的人?”
    霍思言卻回頭一笑,輕聲道:“我不會死的。”
    “她太後還沒下詔殺我,秦懷之也不敢動我命。”
    “他們想的是把我逼到台上,自毀名聲,可我偏偏站著。”
    “偏偏光明正大,先一步請罪。”
    魏臨愣住:“請罪?”
    霍思言取出一道早已寫好、加蓋霍印的折子,遞給他。
    “帶去宗正寺……霍思言請罪,自陳魂傀造法,罪在一人。”
    “願交魂兵於皇命,不逃,不拒,不抗,若有異議,可斬。”
    魏臨臉色瞬變:“您這樣做……將魂傀軍拱手讓出!”
    霍思言平靜道:“與其讓太後借口平罪來奪,我不如親手送上。”
    “但我要讓他們知道,我送得起,也收得回來。”
    魏臨死死盯著她,終於明白了她的意圖。
    這不是退讓。
    這是博弈
    以身請罪避殺機、交出魂傀換製衡。
    借此逼皇帝出麵,打亂太後清算節奏。
    他一咬牙,滿臉不可置信。
    “您賭太後收手,賭秦懷之不敢直接殺你,賭皇帝……會救你?”
    霍思言不語,隻緩緩抬頭望向天光漸盛的天際。
    “他不一定救我,但他也不能看我死。”
    與此同時,秦懷之已至西苑邊界。
    遠遠望見演武台上那抹青衣身影,他眼中殺機一閃。
    “魂傀已列,霍氏拒不交兵。”
    “傳我令,射殺叛將。”
    副使遲疑:“她若投降?”
    “殺。”
    副使再言:“她若請罪?”
    秦懷之一滯,冷笑:“你以為她會請罪?”
    副使剛要回話,忽然前方鼓響,一名軍卒快馬而來,呈上一封請罪折章。
    “是……是霍將軍的自陳之書!”
    秦懷之展開一看,臉色驟變。
    “她……她搶先請罪?”
    副使低聲:“且並未拒捕,也未布陣,隻稱願交魂傀兵列歸朝命。”
    “如今宗正寺副卿親自來取,已具公文,欲將魂傀編入‘製軍’序列,歸屬陛下親掌。”
    秦懷之臉色鐵青,冷冷盯著那請罪折子。
    “她是逼著皇帝救她。”
    副使點頭:“一旦歸序,東廠再動她,便是私殺製軍,違詔。”
    秦懷之捏緊信函,袖下關節發白,沉聲道:“撤兵。”
    副使一驚:“……大人?”
    “撤。”
    他咬牙切齒,“耍我是吧!既想玩權謀這套,我便讓她玩個夠。”
    “她能救這一次,就看她能不能救第二次。”
    而宮中傳來消息時,太後卻並未動怒。
    她隻是站在景昌宮的高台上,望著宮牆外那一點微微泛白的天邊。
    沈芝垂首稟報:“霍將軍請罪,東廠撤兵,魂傀歸製,陛下未發聲,但已召宗人府過堂審閱編製文書。”
    太後輕聲:“我就說霍思言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沈芝不語,太後卻忽而笑了。
    “很好,我也想看看,他能為她背幾次。”
    “她能在這後宮未亡之前,活多久。”
    她眼底冷意森然,輕聲喃喃:“謝賀擋不住的局,她擋得住?”
    “這世上,沒第二個人能從我手裏翻案,而她更不是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