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魚獲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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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公公低聲一笑:“陛下這是……放長線了。”
    皇帝收回目光,語氣淡淡:“金泉會館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但誰敢把手伸進大昭宮門,我就要他……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剁下來。”
    子時已過,夜風凜冽,東溟使團所住金泉會館,卻仍燈火通明。
    一樓雅間內,副使聶晏身著絳色袍服,正與幾名幕僚低聲交談。
    “畫冊送到了?”
    “送到了。”
    幕僚低聲回道:“跑腿的腳夫回來說,西市腳戶並未起疑,霍思言也未現身。”
    聶晏卻不語,片刻後才嗤笑一聲:“她若真沒起疑,那倒有趣得很。”
    “可惜,大昭這位女將軍,藏得太深了。”
    “要讓她出招,不容易。”
    一名東溟武官皺眉:“既如此,我們何必步步試探?陛下明令要穩中求勝,若驚動中樞,恐反惹禍端。”
    聶晏卻抬手,掀開案前小盅,露出其內所藏之物,一枚細薄鐵片,上刻古篆,血跡未幹。
    “我們此行,不是來交好的。”
    “是來尋仇的。”
    他目光冷銳,落在遠處大昭城樓的方向,緩緩道:“若非三皇子一案,我們早已安插人手,如今隻能從魂脈案旁敲側擊……大昭這顆毒瘤,該剜了。”
    而此時,霍思言已回府未久。
    謝知安端來熱湯遞給她:“你這一夜查案,怕是連口水都沒喝。”
    她接過喝了兩口卻道:“敵人已經開始打探朝中舊事,薑貴人的畫像,也被他們送了出來。”
    謝知安神色微變:“薑素?她不是早亡多年?敵人怎會對她感興趣?”
    霍思言低聲道:“他們或許知曉她當年的死因……並非普通病逝。”
    謝知安屏息問道:“你是懷疑……”
    霍思言沒答,隻抬眸看了眼屋外。
    “太後最近動作減少了。”
    謝知安立刻明白:“她被困宮中,短期內不可能外調兵馬,但若東溟與她暗通消息……”
    “那這場棋,才算真下了。”
    霍思言冷聲道:“我要讓東溟以為我已著了道,同時徹查薑素舊案,太後過去的那攤子舊事,就算了吧。”
    她站起身,往書房去。
    書架一角,有一卷舊帛書,是她近日從藏案閣中翻出的。
    薑貴人之死,牽扯不大,卻也不小。
    據當年內務府記載,薑貴人暴病身亡,屍身未留,火葬匆匆。
    而那年,正是三皇子魂術風波未解之時。
    她將帛書鋪在案上,一筆一劃看了幾遍,忽地指尖一頓,落在“隨葬衣物,碧紗一襲,粉金錦履”字樣處。
    “碧紗衣……”
    她低聲一語。
    這種布料,當年為禁中獨製,僅由太後冊封後宮主位者可穿。
    但薑貴人從未受冊。
    那這衣服,是誰給的?
    與此同時,禦書房中,皇帝獨坐案後,手中正翻閱一份新呈來的京察名錄。
    他目光落在數人姓名上,眼底微不可查地掠過一絲笑意。
    “來人。”
    李公公應聲入內。
    “這幾人,調入刑部、工部,還有監察院。”
    皇帝淡淡道:“查舊案,盯新權。”
    李公公略一思忖,笑著點頭:“陛下這是布樁了。”
    皇帝起身,負手走至窗邊,望著漆黑夜幕。
    “東溟副使,心機太深了。”
    “若隻是魂術舊案也罷……可一旦他們挖出薑貴人之事,就會動到真正的底線。”
    李公公一怔:“陛下是指……”
    皇帝不答,隻喃喃一句:“有些舊事,太後壓了十多年。”
    “現在,也該還回來了。”
    宮中偏殿,沈芝披著內監衣衫,悄然從偏門繞入。
    她一麵行一麵低語:“霍思言那邊已著手追查。”
    暗影中有人問道:“她懷疑什麽?”
    沈芝頓了頓,答:“懷疑薑貴人。”
    片刻沉默,那人緩緩道:“那就好。”
    日頭東升,金雀樓外張燈結彩,宮中設宴,款待東溟來使。
    金雀樓本為女官習禮之所,如今卻清空三層,僅留使團與朝中重臣對席而坐,陣仗極大。
    霍思言身披青金袍服,與謝知安並肩步入主席側列,落座時不動聲色掃過一眼。
    今日座次排得頗有深意。
    東溟副使聶晏居中,與禮部尚書對位,皇帝並未親臨,僅派三皇子代為迎客。
    而她、謝知安、沈芝……皆在外圍末席。
    這一局,從座次開始,就藏著試探。
    “聶副使說來已久仰我大昭文治,今日宴設諸臣,便請大人們隨意。”
    三皇子起身致辭,笑意溫雅,顯出些許少年氣盛的輕慢。
    霍思言眯了眯眼,這副“少年姿態”做得更純熟了。
    她知道他是什麽貨色,麵上軟,背後刀,笑裏藏劍,還藏得極深。
    “謝大人。”
    她低聲喚了一句。
    謝知安輕輕應聲。
    霍思言並不轉頭,隻在袖中按下指令。
    “盯住右席第三人,白衫者。”
    “是。”
    那人是東溟幕僚,昨日曾在西市出現過,一身商賈打扮,此刻卻搖身變成使團隨員,坐在中位之後。
    魂術藏得再好,也不可能完全換氣息。
    她心中已有數,目光掃過席中陳設,忽而眉頭一蹙。
    金雀樓素以女禮名譽天下,今日卻擺出山珍海味,盡是猛禽走獸,反而顯得張揚而不合。
    “這是,掩文設武。”
    謝知安聞言一愣,隨即道:“你是說……”
    “他們想告訴我們,東溟帶的不是書信,而是兵意。”
    霍思言低聲道:“聽著。”
    那邊聶晏正執杯笑言:“我等遠來貴國,雖受優待,心中卻惴惴,畢竟……魂術舊案尚未明,三皇子被逐、貴妃被囚,前朝之事未審後章,使團所來,不得安寢。”
    三皇子端杯應道:“聶大人心懷憂慮,朕兄弟間事乃家事,怎勞貴使操心?”
    這句“家事”剛落,場間一片靜默。
    霍思言卻聽懂了。
    皇帝這位“弟弟”,已將太後的事定為家醜,隻準國內解決,誰若借題發揮,便是觸皇權逆鱗。
    聶晏微一凝神,麵色不變。
    “大昭皇室事,自然我等外臣不便置喙。”
    “隻不過,若前朝遺案牽涉邊關動蕩,我等不得不問。”
    “畢竟邊境有亂,百姓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