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金絲迷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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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思言盯住聶晏的眼:“這人,試探得也太明顯了。”
    謝知安低聲道:“他可能急了。”
    “也可能……以為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就在此時,沈芝忽然起身,捧杯敬向聶晏。
    “貴使之言固然動聽,可若東溟真念邊民之苦,又怎會年年運兵壓境?”
    她話音不高,卻如銀針紮入肉。
    聶晏端杯微頓,繼而一笑:“沈大人之意,是我東溟狼子野心?”
    沈芝輕描淡寫:“我說的是實情,若非我朝邊將死守,貴國馬蹄怕早飲過大江水。”
    席間一片低語,聶晏臉色雖未變,眼底卻掠過一道冷光。
    霍思言在座聽得明白,這招,是皇帝放給沈芝的刺。
    看似冒進,實則試底線。
    “她不隻是個內監。”
    霍思言低聲道。
    謝知安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你懷疑她的身份?”
    “她跟太後是舊人沒錯,可太後困禁後她卻未受牽連。”
    “說明她的站位……一直未變。”
    霍思言沒再說話,隻緩緩起身:“既然設宴,那我也敬一杯。”
    她執杯上前,繞過三皇子與聶晏,直走到右列第六人座前,那人年紀輕輕,眉眼卻透出隱忍不安。
    “這位使團中人,一直沉默寡言,不知何方高姓?”
    那人聞言一震,匆忙起身,拱手道:“在下……在下姓俞,東溟散騎校尉,負責隨行護衛。”
    霍思言淺笑。
    “散騎之職,倒是難得平靜。”
    她舉杯輕碰:“敬俞大人一杯。”
    酒水微濺,那“俞大人”微微僵硬,整個人呼吸都有些不順。
    沈芝望去,目光一凝。
    “這人氣息……不對。”
    霍思言唇角一挑:“看來是碰對了。”
    她轉身朝三皇子微微一禮:“微臣身體不適,先告退。”
    三皇子看了她一眼,淡淡頷首:“準。”
    霍思言步出金雀樓,外頭早有魏臨等候。
    她抬手一揮:“盯住俞姓那人,不動手,隻跟蹤。”
    魏臨點頭:“是,大人。”
    風吹過簷角,金雀樓之上的金絲雀羽被吹得翻飛。
    霍思言望向樓中:“你設的局,若藏不住人,我便設一局,把你全埋。”
    金雀樓樓下,霍思言站在偏殿廊簷之下,指尖一動,袖中暗令已發。
    魏臨從暗處掠出,低聲一句:“已尾隨出去。”
    霍思言點頭:“給他半炷香時間。”
    “若他真是‘那邊’埋的,就不會安分。”
    廊下風卷簾幕,遠處宮燈一排排亮著,似無聲張揚,又似警醒戒備。
    沈芝也緩步走來,站在她身後,輕聲問:“你是何時起疑的?”
    霍思言沒回頭,隻盯著簷下的一串銅鈴晃動:“從他們進宮的那一刻起。”
    “魂術不是香粉,沾一絲都能聞出。”
    沈芝沉默半晌,低聲道:“皇帝放我來配你,是試你,還是信你?”
    霍思言淡聲:“他哪會信我。”
    “他不過覺得,我對付太後的時候夠狠,現在,對敵國也能下得去手。”
    沈芝側過頭,看她半邊臉影在簷下冷光中映著一層淡灰。
    “你不怕你越狠,他越早動你?”
    霍思言挑眉:“他若真動手,我能留一口氣,就敢翻了這整座宮。”
    “況且……”
    她語氣一頓:“如今局勢不容得我再往後讓。”
    “太後未死,魂術未除,東溟又以使團之名行探邊之實。”
    “我若還坐著不動,便是等死。”
    沈芝看著她,忽而問道:“你當初放我一命,是因為知道會有今日?”
    霍思言側過頭:“不,我隻是覺得你有用。”
    “我活得比謝賀久,就要比他走得遠。”
    “謝賀留下的,是忠;我留下的,是人。”
    沈芝垂眸一笑:“你是我見過,最像太後的人。”
    霍思言轉身,眼神沉靜:“錯,我是最不像她的人。”
    她說罷,腳步一轉,已走下石階。
    此時,魏臨快步來報:“人失蹤了。”
    “從金雀樓後門出去後,他進了花部偏院。”
    “再出來……就變了個人。”
    霍思言神色不動:“說細些。”
    魏臨咬牙道:“俞姓之人出門後,進入偏院盥洗間,再出來時,步態、氣息皆換,雖衣著未改,但明顯有調換痕跡。”
    “我們查了盥洗間,隻剩衣物一套,原人不知所蹤。”
    沈芝眉頭擰緊:“魂術易容?”
    魏臨點頭:“應該是。”
    霍思言眼神沉了幾分。
    “看來這批人……不僅來探口風,是早就預備好的。”
    “他們的底氣,不隻仗著外交身份。”
    她低聲道:“東溟可能早就安插了替身傀儡,隨時調換,避我查探。”
    沈芝頓住:“你是說……使團裏根本就不是他們原本的人?”
    霍思言點點頭:“至少三人,魂術氣息有異。”
    “再配上替換係統與出入路線,這些人……不是一般的死士。”
    魏臨皺眉:“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霍思言思索片刻,忽然低聲道:“沈芝。”
    “我讓你帶人盯住東溟使團今夜的駐地,記住,別動手,也別現身。”
    沈芝凝眉:“你打算……?”
    霍思言冷聲道:“我要他們以為我們放鬆了警惕,趁著今晚換人,我來釣他們的主使。”
    “這些人進宮,本不是為了朝中權柄,他們要兵圖。”
    沈芝眼神一動,若有所思。
    “是那份謝賀死前藏起的舊圖?”
    霍思言點頭:“當年他藏了兵圖副本,繪有大昭九郡兵力部署、魂陣布點。”
    “若落敵手,便是我朝半壁盡失。”
    沈芝冷聲道:“他們怎麽知道兵圖未毀?”
    霍思言嘴角微揚:“是我故意放的風。”
    “太後囚時手中還握殘章三頁,東溟此來必聞風而動。”
    “我不信他們不上鉤。”
    “隻等今晚,我一把火,把他們引出來。”
    她轉身朝魏臨道:“帶人入東市暗巷,從密探局取火鴉。”
    “讓小白領路,我親自盯這一局。”
    魏臨領命而去。
    沈芝走近一步:“你可知你這一招,是拿整條命去賭?”
    霍思言輕聲一笑:“命,是她們早晚會要的。”
    “我不過先走一步,把刀擺在她們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