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雨隱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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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未停,雲壓城。
    周靖被押下那刻,滿殿群臣無不驚駭,縱是未列早朝的幾位重臣,也很快收到了風聲。
    而禦前留下一地卷宗,卻沒人敢接手。
    謝知安回頭望了眼那被帶走的身影,神情未動,目光落在霍思言身上。
    “怎麽這麽快?”
    霍思言語氣平靜:“他若多說一刻,陛下便不好轉手。”
    謝知安低聲:“那這豈不是在逼聖裁。”
    霍思言反問:“那你想留下一個能通敵之人,繼續在金堂當眼?”
    謝知安一時無言。
    皇帝並未立刻離開,而是安靜坐在禦座上,將霍思言手中帶來的三份證物逐一翻過。
    最後一封,是半頁密文,來自東南海市場,已與西溟金部信件內容吻合。
    “周靖與使節交易的東西,是兵器圖紙?”
    “是。”
    霍思言點頭。
    “兩個月前,西郊鐵司庫失竊,外界傳是盜賊,但我查得,現場遺落圖紙殘頁與今日送至刑部一致。”
    皇帝不再說話。
    他靜靜靠在禦座上,半晌,才似無意問道:“倘若,還有人知情……你打算怎麽查?”
    霍思言毫不猶豫:“挖。”
    “從他每一個調令、每一封批文、每一次傳令……逐線追查。”
    皇帝似笑非笑。。
    “你這是打算把金堂徹底洗一遍。”
    霍思言抬眸迎上他。
    “金堂若不淨,東六司便白查了這一年。”
    謝知安開口:“但這樣一來,朝局會動蕩。”
    霍思言卻淡淡一句:“朝局動蕩又如何?我們是要穩皇權。”
    皇帝聞言輕輕一笑,將那幾封密文交還她:“準。”
    “從今日起,金堂再有一人涉案,可先拿後奏。”
    霍思言低頭:“臣謹遵旨。”
    話落,她轉身便走,卻在門前忽然頓住。
    身後謝知安一眼察覺,低聲問:“怎麽?”
    霍思言語氣微緩:“東廠,查得一個新名。”
    “誰?”
    她輕聲吐出一個字。
    “賀。”
    謝知安心頭微震,眉目冷了些。
    “賀通?”
    霍思言沉聲道:“賀靈”。
    謝知安皺眉:“謝氏中無此人。”
    霍思言淡聲:“所以我懷疑,賀靈是假名,也許……是魂術中轉用的線號。”
    “但奇的是,此人在三日前入宮。”
    “以內務局供奉名冊。”
    謝知安猛地看向她:“宮裏有魂人?”
    霍思言緩緩點頭:“嗯。”
    這一日午後,東六司加急通報六道,連夜召集宮中名冊。
    而在太極殿一側的內院花廳中,一名低頭撫花的年輕男子,忽然收起指間剪枝。
    他手中修得極細的一支金絲春梅,被他折斷於指尖。
    身側小太監連忙跪地:“賀公子,奴才失禮,這花是要獻給貴妃娘娘的,您……”
    “無妨。”
    那人低聲笑了笑,將斷枝輕放回盤中,指尖卻掠過那細枝斷口。
    傷口平滑如切,未沾一絲血跡,卻透著奇異寒意。
    他起身時,日光斜照,一道細紋自衣角浮現。
    是魂術的紋理。
    夜裏,霍思言立於府邸廳前。
    小白盤旋一圈,落在她肩上低叫一聲。
    她輕撫它羽背,目光未動。
    謝知安走來,在她身旁停住。
    “你想起了什麽?”
    霍思言喃喃道:“謝賀那年死前,曾留下一句話……若我不在,靈中自有破局之人。”
    謝知安一震:“你是說……賀靈就是他留的棋?”
    “可能。”
    “也可能是……西溟盜了這道棋。”
    兩人對望片刻。
    謝知安歎了口氣:“那,這局就有些亂了。”
    霍思言握緊拳:“還沒到底,金堂風還未息,風後才是雨。”
    她抬頭望向昏沉夜色,低聲道:“我要挖出藏在宮中的魂人。”
    “不管他是誰。”
    夜色濃重,宮中燈火已盡,隻餘禁軍來回巡邏的靴聲。
    霍思言站在雨簷下,鬥篷濕了一半,小白蹲在屋簷下發出一聲輕啼。
    魏臨快步而來,一手提著折傘,一手抱著一封卷宗,氣還沒喘勻。
    “查到了,賀靈那人,三天前進的內務局,說是新派過來照管西殿花房的,進宮手續也齊全,簽的是東廠的批文。”
    霍思言接過信封。
    “東廠批文?”
    魏臨低聲道:“嗯,是三等勘事太監張禮批的。”
    她眉頭一蹙:“張禮不是一個月前調去內庫了?”
    魏臨聲音壓得極低:“對,調走前一晚,有人送了他一筆銀票,然後,他就批了這個人進宮。”
    霍思言冷笑一聲:“幹得挺利落。”
    謝知安從屋中走出,手裏翻著另一份供詞。
    “這賀靈進宮前還有個名字,叫沈隱,三年前失蹤過一次,之後回來的時候性子大變,還會寫魂術口訣。”
    “是魂人。”
    霍思言確定。
    “那現在人呢?”
    魏臨低頭:“內務局說他今晚沒回房間。”
    “最後一次出現,是在禦花園東廊附近。”
    “人就這麽沒了。”
    謝知安冷聲:“看來,他發現咱們盯上他了。”
    霍思言沒有說話。
    她緩緩扯下披風,將它交給魏臨,袖子一卷:“走,去禦花園。”
    深夜的禦花園,靜得可怕,似乎連風都不敢踏足這裏。
    三人腳步很輕,繞過假山石時,霍思言忽然抬手,做了個停的手勢。
    前方不遠處的回廊燈盞下,一個人影正倚在欄杆上,似在賞夜。
    謝知安眯了眯眼:“是他。”
    “動手嗎?”
    魏臨低聲。
    “等等。”
    霍思言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那人緩緩轉身,露出半張臉。
    竟是個極年輕的少年,唇角帶笑,一雙眼卻透著涼意。
    “幾位這時候來賞花,怕不是衝我來的吧?”
    霍思言走出暗處,直截了當。
    “你叫什麽名字?”
    那少年一愣,輕笑一聲。
    “我啊?宮裏都叫我賀靈。”
    “本名,籍貫,說。”
    少年眼神微眯:“查得這麽細?”
    霍思言不搭話,隻將手伸進袖中,一道淡光浮現。
    是魂力。
    少年臉色瞬間沉下去。
    “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將軍。”
    魏臨已抽出短刃,身後謝知安也站定架勢。
    賀靈笑了笑,竟不慌不亂。
    “你們以為三對一,就打得過我?”
    霍思言答得幹脆:“試試就知道。”
    話音剛落,一道身影破風而出。
    緊接著,賀靈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