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西溟真相

字數:4848   加入書籤

A+A-


    嶙燼止步於第一階,轉身望來。
    “映魘壇為王庭魂主設壇之地,亦是魂人禁地,大寧使者之身踏入,若再無所獲,便永不可出。”
    霍思言抬頭,眼神平靜。
    “那便試試。”
    她提步上階,衣袍未動,心神卻已悄然凝聚。
    魂識之術,她雖未再於朝中顯用,但早年破陣時的手法仍在。
    此刻心神沉定,便覺前方每一步,腳下陣紋都輕微起伏,如有生息。
    這是一座“活陣”。
    第五階,耳中響起幽音,如夢囈,如低語。
    第七階,眼前景色突變,魂霧彌漫,石台變作血水倒影。
    父親的身影再現,眉眼模糊,開口道:“回去,阿言……莫再執迷。”
    霍思言冷聲道:“閉嘴。”
    一道銀光自指尖掠過,破幻靈息瞬息而至,魂霧頓散,血影消失。
    第九階,她立於壇心,麵前緩緩升起一道石影。
    那是一道魂像。
    模糊、高大、無臉,卻似早已佇立此地許久,等她前來。
    魂像開口,聲如重鍾:“霍思言……你為何而來?”
    她抱拳一禮,目光不避。
    “為查三年前魂林之戰,父親霍肅寧戰死一事。”
    魂像沉默片刻,緩緩道:“你執意繼續追查,你父所護之人、所斬之陣、所背之命……都將隨之暴露。”
    “你還要追?”
    霍思言直視魂像,語氣平靜:“霍肅寧,身為大寧戰將,戰死不負,但其死法不明,死後魂骨不全,生前誓破之陣卻現於西溟再現。”
    “我問這世間一個“真”,不為恩,不為義,隻為一命,是死是活。”
    她話落,整座魂壇沉寂。
    忽而,石像之下,一處陣紋亮起。
    下一瞬,整座映魘壇光影交錯,陣圖飛旋,一道黑影,自陣心緩緩現身。
    那人披黑袍,戴半麵骨麵,唇角無笑,雙目如死水。
    “你要找的人,是我。”
    霍思言瞳孔一震,身形一僵。
    沈芝麵色驟變:“左魘使?”
    那人緩緩走出,聲音低啞,帶著西溟特有的尾音與纏意:“三年前,是我引陣。”
    “你父……死在我手。”
    霍思言指尖輕顫,卻死死克製,眼神冰冷如霜刃。
    “為何?”
    左魘使緩緩抬頭,目光落在她眉心,像是在看一個不該存在的影子。
    “因他……護了不該活的人,也因你……活著。”
    沈芝側身一步,擋在霍思言身前,低聲道:“撤。”
    霍思言卻伸手攔住她,步步向前,望著那人,冷聲一句:“說清楚!我父到底,為誰背命?”
    那人未應,身後陣紋卻驟然激發。
    整座魂壇風聲激烈,空中黑燈震動,壇心陣法猛然翻湧。
    沈芝瞬間拔刃:“快撤,這是陷阱!”
    霍思言亦瞬息催起靈識,掌心一道符銀乍現,力破初陣。
    但就在這時,那左魘使忽然退身半步,一抬手,將整座映魘壇收陣。
    陣光熄滅,黑焰盡滅,風停魂落。
    “今日不殺你。”
    “你要答案,下次再來。”
    “西溟之局,不止王庭。”
    “還有你身後那位陛下。”
    說罷,那人消失於原地,仿佛自未存在。
    壇陣散,霍思言腳下微晃,被沈芝一把扶住。
    “你瘋了,那擺明是陷阱!”
    霍思言搖頭:“他放我走……不是因我,而是因陛下。”
    “這場仗,從來不隻是西溟與大寧。”
    “還有朝堂、舊將、魂主……與那個霍肅寧護下的秘密。”
    她低聲呢喃,眼神似乎有一絲空洞。
    “我若查到底,隻怕連皇帝自己也未必願我活著,可……”
    風從魂壇高處卷下,霍思言站在最後一級石階,眼中寒光未散,衣袍輕顫,指尖仍殘留陣中餘息。
    沈芝立在她身後,低聲道:“你說的沒錯,或許那左魘使今日放你走,是警告。”
    霍思言頷首,語氣低沉:“他不怕我查,他怕我……查到他不想讓我知道的那一部分。”
    沈芝冷笑:“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也許在等你回京,再設死局。”
    霍思言垂眸。
    “若真是死局,便說明……西溟與朝中某人,已暗通。”
    沈芝麵色微凝:“你懷疑誰?”
    霍思言未答,腳步未停。
    “或許不用懷疑了吧,這已經證實了……”
    三日後,霍思言率使節團離開西溟王庭,歸途沿原路返大寧,途中未再受阻,所攜密函密檔一一封存,護送途中未曾啟封。
    入京之日為戊申,正值年終之月,宮中節令將至,百官朝賀已然籌備。
    霍思言尚未入靖安司,已被召往禦前。
    皇帝未著常服,一身墨袍立於乾清殿前的丹墀上,手中持玉,正看著西南方向。
    “臣霍思言,奉命還朝。”
    霍思言跪下叩首,聲音平靜無波。
    皇帝緩緩轉身,目光從她身上掃過,溫聲開口:“使節歸來,勞苦功高,朕當厚賞。”
    “西溟一行,可有收獲?”
    霍思言沉聲回:“魂主現身,陣法已查清,左魘使亦出麵承認三年前魂林之陣為其所設。”
    皇帝眼神一動,未語。
    霍思言卻又道:“但……左魘使言中提及父將霍肅寧三年前之死,並非單純陣亡。”
    “他曾為護不該活之人,而戰。”
    皇帝聞言,目光瞬間深了幾分,手中玉璧無聲一緊,片刻後卻又輕笑。
    “西溟之言,焉知真假。”
    “你不必因幾句挑撥之詞,擾亂心緒。”
    霍思言垂眸道:“臣不信西溟,但信我父。”
    “霍肅寧非愚忠之將,他臨陣背命,必有所因。”
    皇帝沉默半晌,終歸溫聲道:“你既信他,便查。”
    “但此事,須慎重。”
    “你可任意調靖安司人手,然此事不得宣揚。”
    霍思言應聲道:“諾。”
    皇帝目光落在她肩上,忽然輕聲問:“那左魘使,可曾對你出手?”
    霍思言神色一頓。
    “未傷我命,亦未放我走。”
    “他說西溟之局,不止王庭。”
    皇帝聞言沉思良久,方才低聲道:“他放你回來,是想看……朕會怎麽用你。”
    霍思言輕聲接道:“可陛下若真要用臣,便不能隻防著我。”
    皇帝靜靜看著她,忽然笑了。
    “你這張嘴,還真是鋒利,連朕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