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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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峰最先發覺他的異樣,“你怎麽了?”
    此時的高一陽已經感受到了吳維說的【如同萬蟲啃食般難受】。他躺在地上,清晰的感受著那種啃咬的感覺。呼吸都亂了。
    杜峰過電般似的意識到什麽,他回頭環視了一下其他人,都沒有異樣,可此刻高一陽已經承受不住身體裏的痛苦,痛吼一聲“啊”
    沒錯了,高一陽的藥癮發作了。可水是大家一起喝的,為什麽單單他先發作了呢。
    杜峰還沒想明白,其他人聽到聲音都圍了過來。
    “陽哥,你這麽了?”周齊顯然是被嚇到了,因為他在高一陽臉上看到了及其痛苦的表情。這表情甚至在他被燙烙印時都不曾有過。
    “他應該是藥癮發作了。”杜峰把高一陽從地上半扶起來。
    “可是還不到兩個月啊!”眾人一起幫忙把高一陽扶起來,讓他靠在一棵樹上。
    秋迪摸上高一陽的額頭,“好燙!”
    “快去把吉飛叫回來。”吉飛還在水下,杜峰說完,小文、小武、齊煦和單耽一起往河邊飛奔。
    吉飛急促地喘著氣跑過來,此刻高一陽已經痛到坐不住。眾人又把他放回地上。
    吉飛迅速蹲下檢查,語速比平時快了幾分,“得找個安全的地方。”
    眾人手忙腳亂地將高一陽抬進附近的一處木屋。
    他的身體燙得嚇人,濕透的衣衫黏在皮膚上。江雪背過身去,其他人七手八腳地替他換上幹爽衣物,可剛換好的布料轉眼又被冷汗浸透。
    “隊長,你什麽感覺?”吉飛問,眼神緊盯著高一陽的反應。
    高一陽掙紮著攥緊床單,隱忍的痛呼出聲,“.…..難受……疼!”疼痛像潮水一樣湧上來,他猛地抬手抓向自己的手臂,指甲瞬間在皮膚上劃出幾道血痕。
    “按住他!”杜峰立刻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其他人迅速幫忙,用布條將他的雙手雙腳固定在床上。高一陽的呼吸越來越重,胸口劇烈起伏,額角的汗珠滾落,被禁錮住手腳,讓他的痛苦和難受無處發泄,他開始本能地反抗,掙紮得越來越劇烈,手腕和腳腕被磨得通紅。被壓抑住的難受變成痛苦的嘶吼,“放開我!放開我!”
    吉飛迅速翻出醫療包,動作利落,但眉頭緊鎖:“沒有解藥,隻能對症緩解,先退燒。”他取出藥片,強行塞了進去。
    “有鎮靜劑嗎?”杜峰問,聲音緊繃。
    吉飛搖頭,“沒有。”
    “沒其他辦法了嗎?就這麽眼睜睜看著他難受?”杜峰問。
    高一陽掙紮嘶吼的聲音,沒有一刻停下來。床板都在不停地搖晃。
    “吉飛,你想想辦法呀,”小文抓著吉飛不停地晃,“難道要隊長生生熬十幾個小時嗎?”
    吉飛抓了一條毛巾塞進高一陽嘴中,以免他咬傷自己。
    手腳不能動,聲音發不出,高一陽感覺身體被完全封鎖住了,身體裏的疼痛一絲都傳導不出去。這讓他幾乎要失去理智。眼睛直直地盯著杜峰,仿佛在妥協,在哀求。
    杜峰看不了這樣的眼神。他一拳砸在牆上,聲音沙啞:“吉飛,你他媽想想辦法!”
    吉飛抬頭,眼神焦灼,提高嗓音:“沒有藥,我也沒有辦法!”
    沒人再說話。所有人都站在床邊,看著高一陽在痛苦中掙紮,卻無能為力。
    高一陽的睫毛被汗水打濕,在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
    杜峰後來把高一陽嘴裏的毛巾拿走了。
    於是,嘶吼一夜未停。
    杜峰也守了他一夜。
    早上太陽升起後,高一陽終於結束了嘶吼,沉沉地睡了過去。
    整整十二個小時。
    杜峰短暫休息後,重新加入到吉飛和徐磊的搜尋中。
    似乎所有的事都開始往壞的地方發展,已經幾天了,所有人都知道,秋天和黃玲生的希望非常渺茫了。如今他們又都進入到藥癮發作的倒計時中。
    昨夜退出高一陽所在的房間,所有人都猜到:高一陽是把自己那份水留給了其他人喝,才會導致他一個人先發作了。
    “隊長真的……”小文抹掉眼角的淚,“他好傻。”
    “他就是這樣,說著最冷的話,辦著最暖的事兒。”周齊說。
    秋迪雙手扶額低頭坐在沙發上,“秋天沒有福氣……”
    “哥,你不要放棄,秋姐說不定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們,我們不能放棄!”周齊感覺秋迪已經心灰意冷了。
    “她不會遊泳,今天已經第三天了……就算她上岸了,可這樣的環境她們怎麽可能活下去。我們每天都會遇到感染者,她們呢?”他感覺自己此刻很冷靜,這就是事實,即使他多麽想自欺欺人下去,但這就是事實。
    徐磊出了小屋。高一陽藥癮的發作,似乎成了壓垮所有人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蹲坐在牆角,仰頭靠在牆上。
    下午的時候,高一陽醒了。全身像是被拆解後又重組的一樣,沒有一處不酸痛。他掙紮著坐起來,就看到秋迪開門進來。
    “哥。”出聲的一瞬間,他自己都感覺陌生。聲音啞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感覺怎麽樣?”秋迪過來扶了他一把。
    他要站起來,被秋迪摁了回去,“你先休息。”
    “我要去找秋天。”高一陽堅持要下床。
    “你覺得她還活著嗎?”秋迪神色平靜地問他。
    高一陽沉默了兩秒,抬頭對上秋迪的目光,眼神堅定,“我覺得她還活著。”
    看到高一陽出現,吉飛和徐磊都詫異極了。他除了臉色有些慘白外,仿佛昨天經曆的那些不是發生在他身上一樣。
    徐磊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你……”
    “讓我下水。”高一陽平靜地說。
    徐磊跟他僵持了一會兒,就鬆開了手。如果他是高一陽,此刻也會這樣做。
    又這樣過了一天。
    岸上的人把水裏的人都叫上來吃東西。高一陽剛爬出水麵就聽到遠處有人奔跑的聲音。顯然其他人也聽到了,大家不約而同把目光投過去。
    聲音越來越大,距離越來越近。
    最後秋天和黃玲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秋天本來已經跑得快沒力氣了,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一行人出現在她麵前。而她也精準地在人群中搜索到了高一陽。
    終於,找到了!
    腿像加了發條般,重新注入力量,她朝高一陽飛奔而去。
    高一陽看到來人是誰後,第一個衝了出去,其他人緊隨其後。
    兩旁的樹瞬間從灰色變成了鮮豔的綠。
    高一陽感覺連風都在推著他往前去。
    他來不及想為什麽二人是從他們後麵過來,他隻想把她抱進懷裏,隻想快一點兒,再快一點兒。
    秋天像把回彈的弦一樣撞進高一陽的懷中。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心跳,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讓秋天渴望來自身前人的擁抱和安撫。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全都泄了下去,疲憊瞬間爬滿全身,要不是被緊緊攬在懷中,秋天感覺她可以立馬癱坐在地上。
    高一陽身後的人繼續跑,利落地解決掉她們身後的追趕者。
    所有人都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看著兩對相擁的戀人,這些天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我差點把你弄丟了……”高一陽的胳膊越收越緊,真想把秋天揉進自己的身體裏,這樣就再也丟不了了。
    “我太想你了,陽哥!”
    高一陽一愣,身邊有很多人都這樣稱呼他,但這聲“陽哥”從秋天嘴裏喊出來,飽含依賴、崇拜,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填滿了整個身體。他從未覺得這聲稱呼這麽好聽過。
    久久的擁抱,一點點填補這些天的無助、不安……
    這幾天的經曆,聽得高一陽一陣後怕。
    “還好江雪沒有從水瀑掉下去,那衝擊力,我是掉下去就沒了意識。我倆能活下來,那簡直就是奇跡。”黃玲激動地說個沒完。“還有,要不是有秋天,我自己可回不來。”
    “怎麽說?”徐磊問。
    “隊長當時在遠航上的那些培訓課,秋天竟然全聽進去了。我哪裏還記得野外的水怎麽過濾,野外的方向怎麽辨別。”她轉頭看向秋天,“她全記得!她還殺了一個感染者呢?”
    高一陽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秋天,這還是他那個可愛內向有點潔癖,還動不動就哭的秋天嗎?
    秋迪聽完,不經意的抬手,擦去眼角馬上要掉落的淚水。
    晚上,秋天躺在高一陽懷裏,又仔仔細細地從頭講了一遍。有她的恐懼、迷茫、無助、堅持。高一陽聽他講得每個字都覺得心疼。他發誓再也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哪怕一秒都不。
    “教我遊泳吧!”秋天突然說。
    高一陽看向懷中的人,突然覺得她眼神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樣了,少了一絲恐懼與不安,多了些許堅韌與勇敢。
    “好。”
    藥癮的事其他人沒有在秋天麵前提過。可當幾天後,高一陽再次發作時便也不用再隱瞞了。
    秋天還未反應過來,幾人已經默契地把高一陽壓到床上。
    秋天看到高一陽十分痛苦地掙紮,手腳卻被幾人用繩子綁起來。
    “你們做什麽?”他用力拉住杜峰的手。
    杜峰將手中的繩子打好結,看了秋迪一眼後告訴秋天,“他藥癮犯了,第二次了。不把他綁住,他會傷害自己。”
    高一陽開始痛苦嘶吼,雖然他已經在極力克製,但聲音還是從齒縫溢出。
    秋天看過去已經紅了眼眶,喃喃道:“.…..還是沒等到小野來。”她突然想起在高一陽手腕處看到的紅痕,可當時他告訴她是因為河裏有段水流很急,怕被衝走,就在手上綁了繩子。秋天竟沒有絲毫懷疑。
    秋天猛地抓住杜峰的胳膊,“他這樣要多久?”
    “.…..至少十二個小時。”
    秋天腿軟了一瞬,秋迪趕忙上前扶住了她。“你得堅強,不然讓一陽怎麽扛下去?”
    “秋天!”高一陽隱忍著吐出兩個字。
    她趕緊上前握住他的手,“我在!我在!”
    萬蟲蝕身的痛苦高一陽不久前剛被生生折磨過十二個小時,此刻的痛苦隻能是更甚,但為了不讓秋天太難過,他強壓住嘶吼,甚至帶了哀求的眼神,“……別看!”
    杜峰會意,想把秋天拉出去。
    秋天掙開其他人的手,緊緊抓著高一陽,蓄滿了的淚水奪眶而出,“我不走,我陪著你!”
    高一陽閉眼,隱忍的低吼從喉嚨發出,轉而變成高亢的嘶吼。
    秋天確實被嚇到了,但她更心疼高一陽。
    秋迪和江雪再次去拉秋天,“我不走,不走!”她哭著喊,然後看向吉飛,“有什麽辦法能減輕他的痛苦嗎?”
    吉飛的搖頭,讓秋天的心再次沉到底。怎麽辦?怎麽辦?秋天在心裏瘋狂地尋找辦法。
    突然一個念頭闖入她的大腦。她站起來,把所有人往外推。
    “你要幹嘛?”秋迪邊退邊問。
    秋天抹掉臉上的淚,平靜地說:“我陪著他就行,你們都出去吧。”
    所有人都站在這裏確實是沒什麽用,大家都退出了房間。秋天把門鎖上了。
    鑽心的痛苦讓高一陽對周邊的感知變弱,他不知道此刻房間裏除了他還有誰。
    但剩下的一絲絲理智讓他強迫自己壓下嘶吼。
    突然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脖子,然後就是一個吻落在了他的唇間。
    “陽哥。”高一陽聽到了秋天的聲音,那個讓他滿足的稱呼。
    “我想你了,”一隻手從脖子遊移到胸口,“幫幫我好嗎?”
    高一陽的注意力轉移,痛苦被擠出去一部分。
    ......
    高一陽不知道自己齒間溢出的是嘶吼還是悶哼。
    前所未有的柔軟,絕無僅有的體驗。
    ......
    她看著他發紅的眼尾......
    喉結隨著口水的下咽而滾動。痛苦的嘶吼逐漸變為隱忍的喘息。
    秋天解開了他身上的繩子。待最後一根繩子解開的瞬間,秋天一陣天旋地轉,她被高一陽壓在了身下。
    此刻的高一陽像是一頭失控的野獸,粗暴掠取,蠻橫撕咬。痛苦的嘶吼全都轉化為暴力的索取。
    秋天對他予取予求。
    幾個小時過去了,她沒有了力氣,手無力地搭在他勁瘦有力的腰上......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一個無比溫柔的吻落下來,秋天再也撐不下去了,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