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霧裹著雪粒子，往黑市的木樓縫裏鑽。
    昏黃的燈籠掛在簷角，風一吹就晃，把人影拉得老長，像極了暗處伸出來的鬼手。楚星河站在“醉仙樓”的木門前，掌心的瓷瓶硌得掌紋發疼——裏麵是白芷剛提煉的冰魄花汁，瓶身還沾著極寒淵的雪，化了水，在他袖口印了圈濕痕。
    “楚小子，這樓裏的味兒不對。”淩霜扛著鋼劍，往門檻上啐了口帶冰碴的唾沫，破洞的褲腿被風灌得鼓起來，“一股子鐵腥氣，不是酒肉香，倒像是...血沒洗幹淨。”他說這話時，腿肚子又抽了下，之前被煞氣掃到的地方，此刻像有冰針在紮，疼得他指節攥得發白。
    楚星河沒說話，隻是抬頭看了眼燈籠。燈芯“劈啪”炸了個火星，光影裏突然閃過道銀亮——是樓裏窗縫裏露出來的，像極了西極斥候甲片的反光。他摸了摸符劍柄，雷紋還沒亮，卻已經有了暖意，這是危險臨近的征兆，比靈氣檢測儀的警報還準。
    “進去吧。”白芷攥著醫書，指尖無意識地撚著書頁邊角，那是她緊張時的習慣，“老周說在二樓雅間等，他是北冥太子的人，不會...”話沒說完，她突然頓住，因為風裏飄來縷極淡的藥香——是“牽機散”的味，她在藥宗當學徒時，見過這種毒，沾一點就會讓經脈凍成冰。
    雨柔的晶體突然從懷裏飄出來，晶光在燈籠下晃了晃，像隻受驚的螢火蟲。“裏麵...有敵意。”她的聲音發顫，指尖去碰晶體時，指甲蓋泛著白，“不是一個人，是...三個，都藏在樓梯口。”
    08的雙晶亮了紅，機械臂悄無聲息地抬起來，關節“哢嗒”響了聲，又趕緊停下——怕驚動裏麵的人。它的屏幕上跳著數字：【敵意強度：中。武器類型：毒針、短刃。目標位置：樓梯轉角x2，雅間門後x1。】
    “娘的！果然有貓膩！”淩霜的鋼劍往地上一剁，冰碴子濺到門檻上，“俺就說這老周不對勁，太子派來的人，哪會選這麽個鬼地方見麵？怕是早就被西極的龜孫給換了！”他說這話時，牙齒咬得咯咯響，腿上的疼似乎都被火氣壓下去了些。
    楚星河突然按住淩霜的劍鞘。“別慌。”他的聲音很輕，卻比寒風還冷，“我們要找老周問寒都的布防，要是現在打起來，人跑了，線索就斷了。”他掌心的瓷瓶又往懷裏塞了塞，冰魄花汁不能丟，這是毀鎖靈陣的關鍵，丟了，整個北冥的靈氣就真的沒救了。
    可他心裏也在打鼓——進去，可能是陷阱；不進去，寒都的情況不明，西極的鎖靈陣還在抽靈氣，檢測儀上的數字已經跌到3品，再等下去，07和08的核心就要不穩了。他摸了摸符劍柄上的雷紋，想起233集在西極拍賣行的事，那時也是這樣，看似安全的地方，藏著最狠的殺招。
    “俺跟你進去。”白芷突然抬頭，眼裏沒了之前的緊張，隻剩堅定，“俺懂毒，要是他們用牽機散，俺能解。”她把醫書揣進懷裏，又摸出個小小的瓷瓶，裏麵是她提前煉的“融冰丹”，瓶塞一拔，一股清苦的藥香飄出來，壓過了風裏的鐵腥氣。
    07的機械臂往雨柔身前擋了擋，胸口的晶體泛著藍光：“俺...保護雨柔。08...守門口。有情況...就打。”它的聲音斷斷續續，卻很穩，像極了在礦脈裏擋煞氣時的樣子。
    楚星河點了點頭，推開門。
    樓裏的酒氣撲麵而來，混著股子黴味，嗆得人鼻子發酸。樓梯是木頭的，踩上去“吱呀”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燈籠掛在樓梯轉角，光很暗，能看見欄杆上積的灰，還有...欄杆縫裏卡著的根藍絲帶，很新，不像老樓該有的東西。
    “楚先生？”二樓傳來個沙啞的聲音，是老周，“俺在這兒，雅間‘聽雪’。”
    楚星河腳步沒停，手指卻扣緊了符劍。他聽見了——雅間門後有呼吸聲，很沉，不是老周的，老周的肺不好，呼吸時帶著咳嗽，而這個聲音，穩得像塊石頭。
    “老周，太子讓你帶的寒都布防圖呢？”楚星河故意提高聲音，眼睛掃過樓梯口的陰影，那裏有片衣角露出來，是西極暗探常穿的黑布衫。
    雅間的門“吱呀”開了，老周探出頭來，臉上堆著笑，眼睛卻沒焦點：“布防圖...在這兒，您進來拿。”他說話時，手在背後動了下，楚星河看得清楚，那是在摸門後的短刃。
    就在這時，白芷突然往地上扔了顆藥丸。藥丸落地就炸，冒出股白煙，帶著清苦的藥香——是“醒神散”，能破迷魂藥。老周的笑突然僵住，眼睛裏的迷茫散了些，突然大喊：“小心！是西極的人！他們...他們用迷魂藥控了俺！”
    話音剛落，樓梯口的陰影裏突然竄出兩個人，手裏的短刃泛著冰藍，是淬了牽機散的。楚星河的符劍“唰”地拔出來，雷紋亮得刺眼，藍光劈在短刃上，“當”的一聲脆響，冰碴子濺起來，落在地上，瞬間就凍成了冰。
    “娘的！敢耍俺們！”淩霜的鋼劍也拔了出來，刃口的豁口掃過一個暗探的胳膊，血一下子就湧了出來，落在地上，冒了股白氣——不是熱氣，是冷氣，牽機散已經順著傷口鑽進了暗探的經脈。
    雅間門後的人也衝了出來，手裏的毒針往楚星河胸前射出。白芷早有準備，從懷裏摸出張符，往空中一扔，符紙“燃”起來，形成道氣牆，毒針撞在上麵，“叮”地掉在地上，針頭上的冰藍瞬間就褪了。
    “你們是誰的人？西極戶部？還是九幽教？”楚星河的符劍抵在一個暗探的脖子上，雷紋的光烤得暗探的皮膚發紅。
    暗探咬著牙，突然往嘴裏塞了個東西——是毒囊，黑的，一咬就破。楚星河想攔，已經晚了，暗探的臉瞬間就白了，像極了極寒淵的冰，倒在地上，沒了呼吸。
    另一個暗探想跑，被淩霜的鋼劍釘在了欄杆上。“說！你們的目的是什麽？是不是衝著冰魄花汁來的？”淩霜的聲音像打雷，腿上的疼讓他更火大，鋼劍又往暗探的肩膀壓了壓，血順著欄杆往下滴。
    暗探的臉扭曲著，卻不說話，眼睛往窗外看了眼。楚星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寒霧裏有個黑影一閃而過，手裏似乎拿著個東西，是...靈氣檢測儀？
    “不好！他們還有同夥！”楚星河突然反應過來，“他們不是來殺我們的，是來確認冰魄花汁在不在我們手上！”他摸了摸懷裏的瓷瓶，還好，還在，隻是瓶身更涼了，像極了暗探死時的臉。
    老周緩過勁來，扶著牆咳嗽：“楚先生，西極的人...三天前就盯上黑市了，凡是帶冰魄花汁的，都被他們殺了...太子讓俺來，是想告訴您，寒都的鎖靈陣...不止一個陣眼，有三個，都在寒都外的山頭上。”
    白芷蹲下來，翻了翻死透的暗探的口袋，摸出個銀環——環上刻著西極戶部的印。“他們果然是戶部的人。”她的指尖泛著冷，“之前斥候說西極戶部在抄底9品礦權，現在又來搶冰魄花汁，他們是想...既壟斷靈氣，又不讓我們破鎖靈陣。”
    雨柔的晶體突然亮了，晶光往窗外掃：“外麵...有靈氣波動！很多人，往這邊來了！”
    08的屏幕上跳著數字：【檢測到敵意目標：15人。武器：弩箭、毒刀。距離：500米，正在靠近！】
    “娘的！這麽多人！”淩霜的鋼劍拔出來，往門口退，“楚小子，俺們得趕緊走！再等下去，就被包圓了！”他說這話時，腿又抽了下，疼得他額角冒冷汗，卻還是把白芷往身後護了護。
    楚星河摸了摸符劍柄，雷紋的光還亮著。他看了眼懷裏的瓷瓶，又看了眼老周：“老周，你知道極寒淵還有多少冰魄花嗎？”
    老周咳嗽著搖頭：“不多了...就剩半畝，而且...極寒淵裏的冰魄獸，最近更凶了，像是被什麽東西控著...太子說，要是實在找不到冰魄花，就去寒都的‘藏寶庫’，那裏有顆‘冰魄珠’，也能融陣紋。”
    “藏寶庫？”楚星河眼睛亮了下，“怎麽走？”
    “從黑市往後門走，過三條街，有個破廟，廟後的井...就是入口。”老周剛說完，窗外就傳來“咻”的一聲——是弩箭，釘在門框上，箭頭上的冰藍閃著光，是牽機散。
    “走！”楚星河拉著雨柔，往後門跑，“07、08，斷後！”
    07的機械臂往門口擋，胸口的晶體泛著藍光，形成道冰牆。08的雙晶亮紅，機械臂上彈出暗器，往窗外射。淩霜扛著鋼劍，在最後麵，腿雖然疼，卻還是把追上來的暗探砍退了兩步。
    白芷跑在中間，懷裏的醫書被風翻得嘩嘩響，那張朱砂筆記的紙頁又露了出來，“鎖靈陣怕冰魄花”那幾個字，在燈籠光下，紅得像血。她摸了摸懷裏的融冰丹，又看了眼楚星河的背影——她突然想起在藥宗時，師父說的話：“醫仙的使命，是救活人，不是躲死人。”
    風更急了，雪粒子往脖子裏鑽。黑市的燈籠被風吹滅了，隻剩下符劍的雷紋和晶體的藍光，在濃霧裏亮著，像兩簇不肯滅的火。楚星河跑在最前麵，懷裏的瓷瓶硌得他心口發疼，他知道，後麵有15個暗探在追，前麵還有未知的藏寶庫，而靈氣檢測儀上的數字，還在往下跌——3品，很快就會到2品。
    可他不能停。
    因為他手裏的，不隻是一瓶冰魄花汁，是北冥的靈氣，是07和08的核心，是雨柔晶體裏的記憶，是白芷沒說出口的身份之謎。
    “楚小子，後麵的人追上來了！”淩霜的喊聲從後麵傳來，帶著喘，“他們放箭了！小心！”
    楚星河回頭，看見支弩箭往雨柔的後背射。他想都沒想，把雨柔往旁邊一拉，自己往前麵擋——箭擦著他的胳膊過去，釘在牆上，箭頭上的冰藍瞬間就漫開，在牆上結了層薄冰。
    “你沒事吧？”雨柔抓著他的胳膊，聲音發顫，晶體的光晃在他的傷口上，傷口處的血一下子就不流了，反而有了暖意。
    “沒事。”楚星河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很快就到破廟了。”
    可他心裏卻在算——15個暗探，弩箭至少有20支，07的冰牆撐不了多久，08的暗器也快用完了，淩霜的腿傷越來越重，白芷的融冰丹隻剩兩顆。
    更要命的是，他剛才在暗探的屍體上，看到了個熟悉的標記——是九幽教噬魂衛的印，和201集在寒關遇到的一模一樣。
    西極戶部，竟然和九幽教勾得這麽深。
    “前麵就是破廟！”老周的聲音傳來，帶著驚喜。
    楚星河抬頭，看見濃霧裏有個破破爛爛的屋頂，廟門歪在一邊，像張掉了牙的嘴。他剛想跑過去，08突然喊：“【檢測到...破廟周圍有靈氣波動！是...冰魄獸的氣息！數量...4隻！】”
    淩霜一下子停住，鋼劍握得更緊：“娘的！前有狼後有虎！這西極的龜孫，是把俺們往死路上逼啊！”
    楚星河沒停，反而跑得更快了。他摸出符劍，雷紋亮得刺眼：“冰魄獸怕雷火，俺來擋！你們先進廟！”
    雨柔的晶體突然飄到他前麵，晶光往破廟掃：“廟裏...沒有敵意！有...冰魄珠的氣息！”
    白芷也跟著喊：“俺的融冰丹還能撐會兒！楚星河，你小心！”
    風裹著雪粒子，往楚星河的臉上打。他看見破廟前的雪地上，突然竄出四隻雪白的獸，爪子泛著冰藍，是冰魄獸，等級比極寒淵的還高——洞天境三重。
    符劍的雷紋“唰”地劈出去，藍光撞在冰魄獸的爪子上，“當”的一聲脆響，冰碴子濺得滿臉都是。楚星河的胳膊還在疼，剛才被弩箭擦過的地方，此刻像有冰針在紮，可他不能退——後麵有暗探，前麵有冰魄獸，同伴還在等著他。
    “楚小子！俺來幫你！”淩霜的鋼劍也劈了過來，刃口掃過一隻冰魄獸的脖子，留下道血痕。
    07和08也跑了過來，機械臂的藍光織成薄幕，擋住了冰魄獸的進攻。
    白芷拉著雨柔和老周，往破廟裏跑。廟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裏麵一股黴味，正中間有個破破爛爛的神像，神像後麵，有口井，井沿上結著層薄冰，冰下似乎有藍光在閃——是冰魄珠的氣息。
    “找到了！冰魄珠在井裏！”白芷的聲音帶著驚喜，指尖又開始撚醫書邊角，這次是高興的習慣。
    楚星河劈倒最後一隻冰魄獸，喘著氣，往破廟裏跑。後麵的暗探已經追上來了，弩箭“咻咻”地往廟裏射，釘在井沿上，冰屑濺了一地。
    “快！把冰魄珠撈上來！”楚星河喊道，手裏的符劍還在擋弩箭。
    老周蹲在井邊，剛想伸手，突然“啊”的一聲，倒在地上——一支弩箭射穿了他的肩膀，箭頭上的冰藍瞬間就漫到了他的脖子。
    “老周！”白芷趕緊跑過去，摸出融冰丹，往他嘴裏塞，“撐住！俺能救你！”
    楚星河的符劍突然震動起來，雷紋的藍光往井裏掃。他看見井水裏，有顆淡藍色的珠子，正慢慢往上飄——是冰魄珠，比他想象的還亮，像極了雨柔的晶體。
    可就在這時，濃霧裏突然傳來個冷笑聲：“楚星河，別白費力氣了。這冰魄珠，是俺們西極的。”
    楚星河抬頭，看見濃霧裏走出來個人，穿著西極戶部的官服，手裏拿著個靈氣檢測儀，屏幕上的數字停在2品，紅色的警報燈閃個不停。
    是西極戶部侍郎，李嵩。
    “你想幹什麽？”楚星河的符劍指向他，雷紋亮得更盛。
    李嵩笑了笑，從懷裏摸出個黑色的令牌，上麵刻著九幽教的印：“幹什麽？當然是...拿冰魄珠，毀了你們的希望。對了，忘了告訴你，古葬坑的邪祟，很快就要出來了，到時候，整個北冥，都會變成俺們的傀儡養殖場。”
    楚星河的掌心突然發燙，懷裏的瓷瓶和井裏的冰魄珠同時亮了起來，藍光交織在一起，像道屏障，擋在了眾人麵前。
    他知道，一場硬戰，躲不掉了。
    下集預告：井中珠光引邪祟，侍郎毒計困寒廟